044 無法解答
很快，沈一佳調(diào)出了最近的審訊視頻。
實(shí)際上，就在134工作組得知胡昱死訊的時候，便立即對D-011展開了視頻審訊。
畫面中，當(dāng)時的D-011正在房間里練習(xí)跳舞，雖然姿勢還略顯尷尬，但認(rèn)真到滿頭大汗。
審訊員的聲音突然響起：
“馬強(qiáng)，現(xiàn)在開始審訊?！?p> D-011的舞步一頓，緊跟著恨恨抬頭，瞪向監(jiān)控。
“說多少次了，不要打擾我練舞?！?p> “還有，我不是馬強(qiáng)，我是靜姝?！?p> 審訊員的聲音立刻緩和了一些：“好的，靜姝，請配合我們審訊?！?p> “不，我要練舞?！?p> D-011話罷便扭回了身，抬起雙臂想要繼續(xù)舞步，卻怎么都想不起來了，只好咒罵一句，重頭再來。
審訊員不禁加重了語氣：“靜姝，你是否曾對胡昱實(shí)施犯罪行為，請如實(shí)交代?！?p> D-011好像沒聽到一樣，整理著她的舞步。
審訊員頓了頓說道：“我們可以提供最新的化妝品，前提是你配合審訊?！?p> D-011一喜，脖頸猛地擰了回來，期待地望向監(jiān)控，“口紅可以嗎？上次的用完了。”
“可以，我們這里有很多一線品牌的庫存?！?p> “都說了不用那么好的，普通的美娜牌就可以了?！盌-011轉(zhuǎn)回身，認(rèn)認(rèn)真真地比劃道，“想要#233鮮番茄，可以嗎？可以嗎可以嗎？”
“……好的，我們馬上派人去采購?！?p> “嗯?！盌-011這便擦了把汗，盤腿坐地，支著下巴道，“說吧，我只回答我愿意回答的問題?！?p> “問題已經(jīng)說過了?！睂徲崋T道，“你是否曾對胡昱實(shí)施犯罪行為，請如實(shí)交代。”
聽到這個問題，D-011微微抬頭，眨著眼睛道：
“你們沒看到嗎？我早就把他吃了啊?！?p> 說這句話的時候，就好像說在一個司空見慣的事實(shí)。
無論是語調(diào)，眼神還是情緒，都好像在說“我明明吃過午飯了，你們沒看到嗎？”
看到這里，林東難免愕然。
這就是真正的精神分裂？
還是她真的做了什么……
但無論是哪種，都可以確定。
不可能翻案了。
至少今天不可能了。
審訊員頓了很久才問道：“能具體陳述一下吃胡昱的細(xì)節(jié)么？”
“真無聊……”D-011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隨即起身拿起枕頭比劃起來：
“先這樣打死?！?p> “然后撕開?！?p> “這是心，這是肝兒，這是**?！?p> “吃掉吃掉，全部吃掉?！?p> “最后就剩下臉啦~”
“他還在笑呢~”
“可以了嗎？”
審訊員繼而問道：“是在哪里吃的？”
“就在這里啊。”D-011難以理解地說道。
“這里是哪里？”
“我的直播間啊?！盌-011捂著嘴咯咯笑道，“你腦子有問題吧？”
“好的，我知道了。”審訊員頓了頓后問道，“為什么要吃掉胡昱？”
“因?yàn)樗撍腊。。?！”D-011突然一躍起身，指著監(jiān)控罵道，“你們不是一直在錄像嗎？錄像沒了可以去找我的直播回看，有病啊一次一次問！”
“抱歉……我記憶力有限……”審訊員安撫道，“靜姝，只剩最后三個問題了，口紅馬上就會送過去，請你冷靜?！?p> “真受不了！”D-011頭一擺，終又坐回地上，抱胸催促道，“快快快?！?p> “請問我是否可以這樣理解。”審訊員道，“因?yàn)槟愕闹辈ラg被一番直播平臺封禁，所以你很痛恨這家公司的CEO胡昱，繼而將其吃掉，只剩下臉?！?p> “是是是！下個問題！”D-011不耐煩地說道。
審訊員繼而問道：“假設(shè)給你指定一個目標(biāo)，你能否復(fù)現(xiàn)行兇過程？”
“……直播吃另一個人么？”D-011不解問道。
“但不一定是吃，做任何事都可以。”
“……不要了?！盌-011低著頭道，“除了我爸，沒什么特別恨的人了。”
“我們可以提供全品類的化妝品和服飾?！?p> “你們是變態(tài)吧？”D-011抬頭罵道：“說不要就不要！不想吃就是不想吃！”
審訊員又問道：“那么對于你的能力，能否再進(jìn)行一次細(xì)致說明？”
“都說了多少遍了？”D-011煩躁地抓了抓頭，“每天起床身體會隨機(jī)變成男人或者女人，但我希望是女人?！?p> “除此之外呢？還有沒有其他能力？”
“沒有沒有沒有?。 ?p> “再仔細(xì)想想？”
“想你個頭，我煩了！”D-011扭回了身子，“口紅我不要了，關(guān)上吧！”
審訊員頓了頓，只好說道：“既然這樣，根據(jù)法理，你將被判處死刑，請問你是否認(rèn)罪？”
D-011一愣。
“死……死刑啊……”
審訊員：“是的，死刑，你用殘忍的方法殺了人，應(yīng)判死刑?！?p> “這樣啊……”
D-011緩緩低下了頭，掰著手指，喃喃自語。
“是的啊……”
“都把胡昱吃掉了……”
“是要判死刑的吧?！?p> “殺人償命是應(yīng)該的?！?p> “活著……反倒更累一些?！?p> “每天都被關(guān)在這里，直播人氣也一直在下滑……”
“無論怎么練舞……都沒有新粉絲點(diǎn)進(jìn)來……”
“老粉也在一個個忘記我……”
“子曰、Z大大、墨醬……”
“好久好久沒見到他們了……”
“一定被其他主播搶走了?！?p> “我都快記不起來他們的頭像了……”
“太難了……活著太難了……做什么都好難……”
“每次剛剛好起來……就又會被按下去……”
“就連最喜歡的直播……也比不過別人……”
“不過還好……”
“趕在過氣之前，把胡昱大壞蛋吃掉了。”
說至此，她突然抬起頭，沖著監(jiān)控燦然一笑。
“我認(rèn)罪，讓我死吧?！?p> ……
看到這些，林東的反應(yīng)不是錯愕或是驚恐，而是窒息。
完全不知道該想什么，完全不知道該怎么想。
理智恐怕真的是有限的資源。
這次，真的有點(diǎn)頂不住了。
我大學(xué)還沒畢業(yè)……
夠了吧……足夠了吧。
我真的要受不了了。
“再說一次?！敝芘鸵愠谅暤?，“別被情感蒙惑，按照你的思路走下去?！?p> “周組長說的對。”虞郁也跟著拍了拍林東，“這次的審訊機(jī)會非常珍貴，就算把腦子燒焦了也要繼續(xù)前進(jìn)。”
在虞郁的命令下，林東才勉強(qiáng)提了口氣。
他能感受到，幾米之外，聶云正對抗著更恐怖的壓力。
這是林東必須前進(jìn)的理由。
所以。
繼續(xù)燃燒吧，大腦。
林東暫時忘記了剛剛的畫面。強(qiáng)行推進(jìn)思考。
的確，這是讓D-011留下點(diǎn)什么的最后機(jī)會。
且不能暴露為D-011翻案的傾向。
審訊的重點(diǎn)，只能是挖出她的能力細(xì)節(jié)。
但問題是……
這道題根本無法解答。
從D-011的表現(xiàn)來看，她根本無法區(qū)分幻想、妄想與真實(shí)。
甚至連有效交流都很難完成。
如果換作常人，自然可以通過外界觀察，幫助她來來區(qū)分事實(shí)與幻想。
但她是個能力者，且她幻想的事件在現(xiàn)實(shí)中真正發(fā)生了，就連DNA都是她本人的。
于是，正常人也不得不開始相信她的幻想。
她的幻想可以是真實(shí)的。
她的真實(shí)也可以是幻想的。
當(dāng)這二者模糊。
其結(jié)果也只能是荒謬的。
或許可以指定一個目標(biāo)讓D-011行兇，繼而觀察她的能力。
但他本人拒不配合，時間也不允許。
不可能的。
審出能力細(xì)節(jié)這道題，沒法做。
聶組長你出錯題了啊，換一道好不好。
等等……
這題好像是幌子來著。
真正的題是什么來著……
真正的題……
林東突然神色一徹。
對的。
唯一任務(wù)，聶云早已下達(dá)：
【林東，就像你幫助T-001找回人性一樣?！?p> 【你接下來的任務(wù)是——】
【治愈D-011量子性征?！?p> 【讓他的精神回歸正常?！?p> 【讓恐懼能力者的人看到希望。】
從始至終。
都根本沒有什么翻案、定罪、能力細(xì)節(jié)。
【治愈D-011的方法是？】（困難）
就這一道題而已。
想至此，林東一恍抬頭，望向掛鐘。
距離行刑，還有一小時八分鐘。
媽的……
敵人都逼到眼前了。
這時候給我張紙，讓我算出質(zhì)能方程造原子彈么？
我能怎么辦？
我當(dāng)然算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