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什么都沒有看到!”
殺人者的目光投來,褐衣少年渾身發(fā)冷,他連忙擺手,想跑,卻邁不動道。
林守溪先前太過疲憊,竟疏忽了來人,他揉了揉太陽穴,來到了他的面前,無視少年恐懼的神情,從他腰后抽出一支箭看了看,上面寫著‘十’。
“第十么……挺厲害的?!绷质叵f。
這位排名第十的少年時不時去瞥那地上的頭顱,反復(fù)確認自己沒有看錯,越是確認他就越是手腳冰冷。
這句‘挺厲害的’在他耳中就是刺耳的譏諷。
“你認得我嗎?”林守溪問他。
阿十先是點頭,接著他以為自己要被滅口,立刻又搖頭。
“你認得那個人嗎?”林守溪再問。
他問的問題簡單,語調(diào)也很平靜,但越是如此,阿十就越覺得心驚膽戰(zhàn),他咽了口口水,才點頭,“認……認識,他是……阿越?”
阿十從未想過,自己竟會撞見殺妖榜第一的高手被割頭的場景。
而殺了阿越的,竟是他們公認為吃軟飯的林守溪!
“他被妖魔污染了,很痛苦,我剛剛是在幫他做了斷?!绷质叵⒁曋难?,認真解釋道。
為了表示誠意,林守溪振去劍上的血,將其插回了鞘中。
阿十遲疑了一下,“妖魔?”
“是,林子有可怕的妖魔,十八已經(jīng)遇害了,二十九僥幸逃了出來,他告訴了我妖魔的事,我可以帶你去問他。”林守溪說。
“不……不用了,我相信你?!?p> 阿十嚇得不輕,他甚至不敢確定眼前之人是人是妖,哪敢提什么要求?
但林守溪執(zhí)拗地帶他去見了二十九。
離遠了林子,霧氣消散,寒風(fēng)又至,天空失去了蒼青的顏色,變回了迷蒙的灰白,給人以巖石般的厚重感,于是掠過的風(fēng)真的成了刀子,它一遍遍地刮動,從中削下白色的屑來,那是雪。
穿過雪林,林守溪回到了山洞口。
二十九見到林守溪回來,立刻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
“你沒事就好。”二十九松了口氣。
“十八死了。”林守溪說。
二十九的笑容凝在臉上,他低下頭,緊閉雙唇,眼眶一下子紅了,雖早有預(yù)料,可真正聽到好友死訊時依舊悲從心來。
“那林子……真的有妖魔?”阿十難以置信。
“你先哭會兒,哭完之后將你看到的事告訴他?!绷质叵獙Χ耪f。
二十九倒是忍住了眼淚,他立刻將自己的見聞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阿十聽得臉色煞白,他早就聽說孽池封印著不少妖物,可這么多年過去了,封印從未松動過,多次的孽池斬妖也未出什么岔子,怎么今日……
“那阿越他……”阿十望向林守溪,小心地問。
“我在林中遇到了阿越,那時阿越正在與老妖怪對峙,老妖怪殺死了小九,占據(jù)了它的身體?!?p> 林守溪有條不紊地說:“阿越與老妖怪惡戰(zhàn)了一場,最終還是那妖怪技高一籌,占據(jù)了阿越的身體,阿越也不服輸,用肉身強行囚妖,讓我以劍將他與妖怪一同誅殺?!?p> 二十九聽得動容,忍不住慨嘆:“阿越前輩不愧是殺妖榜第一的高手,這氣魄真是……可惜……”
阿十也為之一震,他也露出了悲戚之色,“阿越舍己囚魔,天才早隕,真是令人惋惜?!?p> 他嘴上雖這么說,但他心里卻恐懼地大吼著……不,那絕不是阿越!阿越這等自私自利的人怎么可能做得出舍生忘死的舉動?林守溪在騙人,是他殺了阿越,他一定還隱瞞了什么!
但哪怕洞悉了真相,他也什么都不敢問,只敢附和,配合著林守溪演戲。
林守溪也不在乎他到底相不相信,他沉著臉,心中的不祥之感并沒有因為‘小九’的死而消散,他反倒愈發(fā)不安,仿佛‘小九’只是隨意掠過的一片云,滂沱的大雨遠未到來。
“你還有同伴嗎?”林守溪問阿十。
“有……”阿十沒有隱瞞,“我與十二和十三是同行的,我來幫他們探路,結(jié)果遇到了你?!?p> “嗯?!绷质叵c點頭,說:“現(xiàn)在孽池不安全,你與他們原路返回,將這里的變故告訴云真人。”
“回不去的!”阿十惶恐地搖頭:“門已合上,一天后才會打開,那扇石門靠強力根本無法撼動!”
況且,若林守溪所言屬實,原路返回也未必安全了……
“沒有辦法聯(lián)系外面的人嗎?”林守溪皺眉。
“沒有的。”阿十慘笑,“我們只是奴才……何況這些年來,孽池除邪雖偶有意外,失蹤過一些人,卻從未真正出過大事,大人物們并不上心的?!?p> 林守溪低頭沉思。
孽池很大,他根本沒有辦法將人召集到一起,如果老妖怪說的是真的,那么殺戮可能已經(jīng)開始了,許多弟子也已命喪黃泉。
也不知小禾怎么樣了……
“二十九,你腿有傷,無法遠行,躲在此處等到明天天亮為止?!?p> 林守溪立刻做出了安排,“阿十,你帶我去找你的朋友,孽池已生變故,我們須團結(jié)些才有活路?!?p> ……
十二是個個子不高的少年,看著憨厚老實,十三則是個小姑娘,綁著發(fā),有些清瘦。
他們見到阿十帶著林守溪回來時,皆吃了一驚。
“你怎么與他在一起?”十三對林守溪有偏見,語氣不滿。
“路上遇見的?!卑⑹f,“接下來的行程,林守溪會同我們一起,同時,后面的路也由他來帶。”
他在回來的路上已與林守溪商量過,為了不引起過分驚慌,他們暫時保守這個秘密。
“什么?”十三瞪大了眼睛,“他來帶路?阿十,你沒病吧?”
“這本就是殺妖院的規(guī)矩。”
阿十一板一眼道:“孫副院說過,在孽池相遇,遇到抉擇之時,應(yīng)聽殺妖榜上排名較高者的決斷。”
“可他排十七!”
“不,他現(xiàn)在是第六,昨日小禾與他比試,輸了?!?p> “那也算?分明是那丫頭包庇讓他的,我看他連十七的水準都沒有?!?p> 十三更加不滿,憤憤不平,“阿十,你該不會是被收買了吧?”
“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阿十一下嚴厲了不少。
十三雖極度不悅,可最終阿十還是力排眾議,在短暫的爭執(zhí)后將此事定了。
但接下來發(fā)生的事,卻讓十三更加生氣了。
他們沒有走那片林子,而是選擇繞開,進入了一片黑漆漆的溪谷里,說是溪谷,實際上也是深峽高崖,崖壁似鑄在此處的高墻,其上遍布苔蘚,深峽之間的溪澗如人體經(jīng)脈一般分布著,大量的光被擋在外面。
陰翳的溪谷里應(yīng)是邪穢橫生之地,十二與十三躍躍欲試,準備去殺戮一番。
林守溪卻伸手攔在他們面前。
“我先幫你們?nèi)タ纯??!?p> 十三一愣,旋即怒道:“誰要你去看?。俊?p> 十二倒是憨厚懂禮,“那多謝林兄弟了?!?p> 阿十神色凝重,沒什么意見。
過了大約一刻鐘時間,林守溪才回來,他衣袖低垂,臉色更白了幾分,劍收在鞘里,紋絲不動,卻隱約有幾分血腥氣。
“好了,走吧?!绷质叵f。
他們正式走入那片溪谷中,十三連忙拔出劍,掏出黑玉牌準備除邪,卻是四顧茫然。
按理說邪穢叢生的裂崖溪谷,此刻卻是一片清朗,連一頭妖濁都看不見。
“這……這是怎么回事?”十三摸不著頭腦。
她第一反應(yīng)是林守溪剛剛進入這里,率先將這的妖濁一口氣除盡了,可她立刻搖頭——林守溪哪來這樣的本事?一刻鐘殺盡滿澗之邪,怕是阿越也做不到吧?
氣氛安靜得詭異,周圍唯有流水潺潺的聲音,妖物已祓,水清澈見底,將天空飄落的雪花都映得纖毫分明。
這里真的是孽池么……
十三與十二懵懵懂懂地穿過了溪澗,及至下一片領(lǐng)域的入口,林守溪又自顧自地讓他們停下,獨自一人帶劍進入其中。
差不多又是一刻鐘的時間,待他出來之后,那片領(lǐng)域便像是被狂風(fēng)吹襲了一夜的天空,澄凈得讓人只想刻下‘山清水秀’四字。
他們又穿過了幾片山林石崖,幾座廢墟遺址,等到要越過一座長長的鐵索橋時,十三終于按奈不住心頭的怒火。
“你到底在做什么?”
小姑娘立在林守溪身前,把劍一橫,攔住了他的去路。
“十三!”阿十叱了一句。
“師兄,他到底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你怎么變得和小禾那丫頭一樣了?”
小姑娘憤懣道:“我們?yōu)槭裁匆犓??你不會真把殺妖院那條規(guī)矩當(dāng)回事吧?”
看著憨厚老實的十二也點頭附和,道:“是啊,天都快黑了,我們一共也沒宰幾頭妖濁,這樣下去這個月又換不到幾粒靈液丹了?!?p> “沒錯!那些妖濁呢?為什么都不見了?你到底施了什么手段?”小姑娘質(zhì)問林守溪。
阿十沉默不語。
十三更激起了性子追問:“師兄,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們?”
“對啊,師兄是有什么難言之隱嗎?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十二跟著一同追問。
阿十看著林守溪,心情復(fù)雜。
這一路上,他內(nèi)心也在天人交戰(zhàn)著。
他猜測先前的林子里,會不會真的是阿越與那妖怪打了個兩敗俱傷,被林守溪漁翁得利了,而這一路上,他也只是在故弄玄虛……畢竟在殺妖院的時候,他就喜歡躲在小禾身后狐假虎威。
但猜測只是猜測,阿十很謹慎,不敢隨便冒險。
如今面對著兩位伙伴的目光,阿十有些語塞,他望向林守溪,似是希望他解釋什么。
林守溪一襲黑裳,臉色發(fā)白,鐵索橋在他面前孤懸,絳紅色的夕陽在他右側(cè)低垂,他凝視著夕陽,說:“天快黑了,接下來的路應(yīng)該會更危險?!?p> “危險?什么危險?這一路上連只小貓小狗都沒碰到,哪來的危險?”十三反問道。
話音才落,‘危險’兩字似是得到應(yīng)驗,十三身后的河流忽然炸起雷鳴,濁浪水箭般沖天而起!
“小心!”阿十立刻大喝。
十二則看著小姑娘的身后,瞪大了眼,嚇得連連后退。
十三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感到夕陽的光瞬間黯淡了下來,似乎有什么巨大的東西在身后騰起,將光遮蔽,那東西是隨著濁流寒浪一道來的,眨眼間就要將她吞噬。
滔天的恐懼蔓上心頭,她臉上氣勢洶洶的表情還未改變,死亡便要將她崩解了。
所有人的心臟都抽緊之時,唯有林守溪動了。
他像是早已預(yù)料到了這一幕的發(fā)生,箭步前竄,拔出自己佩劍之時,右手也將十三的劍從她背后抽出,他手持雙劍,挑起冷光,竟將那傾倒而來的巨大黑影壓了回去。
令人心臟揪緊的暴戾嘶吼在身后響起,黑影扭動著倒退,先前掀起的浪化作了一場臨時落下的暴雨!
十三驚恐地回頭,才終于看到了方才撲來的是什么。
那是一頭巨大鰻魚般的怪物,黑膩光滑,身上纏滿了鎖鏈般的水草,它滿口鋼牙,猩紅的舌頭不斷分叉,如絲如縷,像是數(shù)百條糾纏在一起的毒蛇!
林守溪就站在這巨口之間,像是隨時要被那數(shù)百根舌頭卷住,一口吞下。
但那張巨口無法合攏,因為他的上下顎皆被劍抵住了。
體內(nèi)黑色的氣丸逆轉(zhuǎn),真氣瞬間噴薄,化作無數(shù)道于劍身螺舞繚繞的雪絲,他擰動兩柄劍,看似瘦弱的雙臂筋肉絞纏,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
兩柄劍顯化著高明的劍術(shù),化作眼花繚亂的白光!
像有雷霆塞入巨鰻口中,巨大的妖物被數(shù)道白光斬得四分五裂,墜入大河之中。
林守溪一蹬它的身軀,借力騰起,落回了鐵索橋邊,順手將劍插回了十三的鞘中。
十三驚魂未定,劍入鞘時身軀一震,才猛地回神。
“那……那是什么東西?”
半晌,她張了張口。她從未在孽池見過這樣的怪物。
林守溪反問:“你們知道孽池的妖濁是哪里來的嗎?”
三人面面相覷,陸續(xù)點頭,孽池封印著諸多妖物,這并不是什么秘密。
“你剛剛所看到的,就是被封印的妖物之一了?!?p> 林守溪直截了當(dāng)?shù)溃骸胺庥∷蓜恿耍@些妖怪要逃出來了,不過幸好,它們現(xiàn)在已變得無比孱弱,否則我們今日必定會死在這里?!?p> “無比孱弱……”阿十喉嚨發(fā)癢。
對比它們巔峰之時,這些妖怪確實無比孱弱,但哪怕是面對這樣的它們,自己依舊是弱小者。
“你是說……封印的妖怪逃出來了?”十三不敢相信。
“那我們?yōu)槭裁催€要往深處走!我們不該回去嗎……”十二嗓音都沙啞了。
“石門明天才會開,這些妖怪若徹底掙脫封印,一定會向石門聚攏,它們雖不算特別強大,但若匯聚起來,我們必死無疑。”
林守溪肅然道:“想要活下來,我們必須將附近的妖怪都肅清,撐到明天早晨?!?p> “就憑我們嗎?”
“我們當(dāng)然不夠。”林守溪說:“我們要和其他弟子會和,然后將這些妖怪各個擊破,而不是我們零散于孽池之間,被妖怪們逐一殺死?!?p> “可是我們怎么找到其他人?”阿十問。
“我與小禾約定了在北邊會和?!绷质叵f,“大家應(yīng)該都察覺到了孽池的變故,小禾或許也帶了一批人?!?p> “小禾……”阿十有些慌亂,“她不會出事吧?”
“我相信她?!绷质叵f。
“可孽池已經(jīng)出事,她會前往和你約定的地點嗎?”阿十又問。
“她也相信我?!?p> 林守溪說著,走上橫跨大河的鐵索橋。
十三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我們……我們不能尋個僻靜之地躲起來嗎?”
“此時四面皆敵,你能躲去哪里?”林守溪問。
十三一震,她忽然明白林守溪一開始為什么要瞞著他們了。
先前他們尚有退路,可以選擇原路返回,找個靠近白墻的地方躲好,但此刻深入腹地?zé)o路可退,他們唯有硬著頭皮走下去了。
三人面面相覷,最終還是選擇跟上了林守溪的腳步。
“剛剛你每次進入一方,都讓我們先在外面等著,其實是去誅殺那里的妖怪嗎?”阿十問。
“是?!绷质叵獩]有否認。
“為何不讓我們幫你?”阿十問。
“不要添亂?!绷质叵f。
“……”阿十無言。
四人走過搖搖晃晃的鐵索橋,濁浪在足下奔騰,夕陽在遠方垂落,如縷的光被吞沒了,本就干澀的風(fēng)愈發(fā)寒冷了起來。
十二跟在他們身后,羞愧地低著頭,“沒想到你這般厲害……你既然這么厲害,為何還要藏著掖著?”
“我沒有藏,我是殺妖榜第六,排名尚可。”林守溪說。
“可是……”
十三欲言又止,一時竟無法反駁,她也跟著咕噥道:“沒想到你竟這般厲害……”
“孫副院與云真人皆多疑,你到底還是藏拙了,一定要小心?!?p> 阿十善意地提醒,“他們對稍有可疑的人下手都不會手軟的。”
“我是神選者,既然是神靈選中之人,那我無論做出怎樣不可思議的舉動,都算是情理之間?!绷质叵谷坏馈?p> 他這樣說不過是讓阿十定心,他很清楚,三位公子小姐挑完人后,云真人絕不會對自己手軟了。
接下來的一路上,三人對于林守溪已有了充分的信任,哪怕是他割斷阿越脖頸那一幕,阿十也全然信以為真并暗暗發(fā)誓要保守這個秘密。
天暗了下來,低空中有青色的死螢蟲飛舞,宛若徘徊不去的怨靈。
林守溪走在最前面,走得并不快,他時不時下達指令,讓大家停下或者分頭探查地形,尋找妖物的存在,接著由林守溪操劍將其殺死。
黑夜中他們看不清林守溪的劍,唯能感受到一股噬人的殺意于四野橫掃,似蒼鷹掠過,弱禽于地上驚走。
這是什么劍法,在巫家的劍術(shù)體系之內(nèi)么……
大家心中接連冒出疑問,但沒有人敢吭聲,林守溪的話也越來越少,四人的氣氛愈發(fā)凝重了起來。
忽然,林守溪停下了腳步。
他趴在地上,耳朵貼地,凝神細聽,眉頭越皺越緊。
“怎么了,是有強大的妖怪醒了嗎?”阿十輕聲問。
林守溪搖了搖頭,他盯著地面,說:“不,不是妖怪,只是普通的妖濁?!?p> 阿十剛剛松了口氣,卻聽林守溪繼續(xù)說:“但數(shù)量極多?!?p> “極多是多少?”阿十一驚。
林守溪沉默片刻,最后說:“難以計數(shù)。”
十三嚇得臉色發(fā)白,“我們……往回走吧?”
林守溪沒有回答,只是說:“我去開道,你們跟在我身邊,替我守好兩側(cè)?!?p> 三名弟子哪怕害怕,也陸續(xù)答應(yīng)了下來。林守溪篤定的語調(diào)多少能給他們一些安全感。
接著,前方稀疏的林地里,無數(shù)形體扭曲的妖邪沿著石崖攀援而上,或同甲蟲或如惡獸,它們連蹦帶跳地竄了過來,瞳孔燃燒著各異的火,形成烏泱泱一片的潮水。
林守溪連斬了一路,雖看似冷靜,實則身心早已疲憊不堪了。
但他依舊第一時間挑起清冷劍光,沖入了妖邪的潮水里。
劍氣的光弧在黑夜中亮起,林守溪的殺氣宛若一面立起的墻,墻平推傾軋而去,勢不可當(dāng),
蟲蠱被碾碎的爆響、皮肉被切開的脆響、身軀被斬斷的聲音、嘶吼、哀啼、怒鳴……一時間,他們身陷地獄之中,冤魂厲鬼環(huán)伺而來,凄厲之音不絕于耳。
“怎么會有這么多妖濁?”
十二在側(cè)面撲殺那些漏網(wǎng)之魚,雙手左右揮劍,已然麻木,可想而知頂著妖邪潮頭的林守溪到底承受著怎么樣的壓力。
“它們都是從北面涌過來的……”
“北面是出什么大事了嗎?”
“不知道……但我看這些妖邪的樣子,對我們的攻擊欲望好像也不是很強烈?!?p> “我也覺得,它們更像是在……逃跑?”
“……”
林守溪聽著身后三個弟子的討論,他也無暇分辨太多,只顧調(diào)轉(zhuǎn)劍經(jīng)壓榨真氣,竭力將眼前的浪潮劈開。
他就這樣揮舞著劍,一路斬殺而去,雙臂越來越麻木,氣丸的真氣被不斷壓榨,幾乎殆盡。
人力終有窮盡之時,妖濁的涌動卻是源源不絕,這樣下去,何時是個盡頭?
林守溪竄到一株高樹上,撐著間隙換了幾口氣,再次揮刃劈下,掃去妖濁無數(shù)。
周圍連鬼火都看不見了,漆黑一片,阿十他們境界尚淺,未能跟上他的步伐,也暫時被妖潮沖散。
林守溪正想著對策,一股冷冰冰的殺氣從身側(cè)切來。
那是一柄劍,極快的劍!
林守溪反應(yīng)過來時,殺意已割面而來。林守溪很冷靜,他攥緊劍柄,以立甲劍御術(shù)的橫劍式去擋。
叮——
忽地,刀刃撞擊的聲音陡地響起。
兩人在黑夜中錯身而過,幾乎沒有任何喘息的時間,第二劍已接踵而至!
對方是個高手……
林守溪是被奇襲的,所以他的劍招在第一時間被壓制住了,只可先行防守,攔下對方的攻勢。
他苦修立甲劍御術(shù)的效果一下子顯著了起來,橫劍,立劍,背劍,三式交迭而出,將對方的攻擊防得密不透風(fēng)!
以背劍式將那劍彈開之后,林守溪想要反擊,卻發(fā)現(xiàn)對方已停手了。
“師兄?”
少女震驚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小禾也在對抗妖潮,她感受到了殺意盎然的劍氣,以為又是什么妖物醒了,便夜襲而至,可對了三招,她發(fā)現(xiàn)對方的劍招極為熟悉。
能將烏龜防御術(shù)施展得這般渾然天成的,除了自己的便宜師兄還有誰?
“小禾?”
林守溪也是一怔。
他們靠近了些,真氣匯聚瞳孔,看清了彼此的模樣。
不知不覺間,他們竟會合到了一起!
一路上見多了奇形怪狀的妖怪和妖濁,此刻雪發(fā)披肩的少女近在眼前,本就漂亮的她在這樣的黑夜里美得難以言說。
兩人飛快確認了彼此的身份,也沒有時間交流更多,黑暗中,危險遠未散去,妖潮還在向著他們涌來。
林守溪與小禾各自持握著劍,相向而立,背幾乎靠在了一起。
但他們并不惶恐。
因為這次是兩個人一同應(yīng)對這片黑夜了。
見異思劍
二合一,將近七千字,別說劍劍短辣~ 感謝元珂大佬打賞的盟主??!感謝元珂大佬的打賞以及辛勤打理讀者群呀!劍劍心懷感激!鞠躬~ 這個月大家打賞好多沒見過世面的劍劍真是誠惶誠恐qwq感謝所有讀者朋友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