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長長的隊伍沿著大河邊往上游行進。
前方有一頭大黑牛阻擋在隊伍行進的路線上,牛嘴一張一合地在咀嚼著野草,就那么一動不動地看著這支隊伍,不知道逃跑,也不知道避開,就那么傻愣愣地站著。
這頭大黑牛脖子上還系著繩子,看樣子不是野生的,應該是某個野人部落畜養(yǎng)的。
這頭大黑牛顯得非常肥胖,純黑的身體油光發(fā)亮,那種黑色仿佛在流動一般。
但是大黑牛不應該長得這么肥胖,現在很多野人部落學會了畜養(yǎng)野牛,目的就是讓野牛幫助他們干繁重的體力活,既然是干體力活的牛,那就不可能長得這么臃腫肥胖。
總之這頭大黑牛怎么看怎么不對勁,在扶蘇的示意下,隊伍停下前進的腳步,飛鴻掄起了手中的投石索丟出去一顆石子。
啪!
石子砸在這頭大黑牛身上,牛身上的皮膚頓時就飛了起來。
是的,牛皮飛了起來。
整張黑色的牛皮在嗡嗡聲中如同黑色龍卷風一般在空中來回卷舒。
隊伍前頭的眾人被嚇了一跳,引起了一陣小小的騷亂。
細看之下,才發(fā)現那張飛起的黑色皮膚其實是一群大蒼蠅。
而站立在隊伍前方的那頭大黑牛,頓時變成了一頭全身暗紅色的大紅牛。
那種暗紅色是因為大黑牛身上的肌肉暴露在了空氣中。
失去了蒼蠅的覆蓋,這頭肥胖的大黑牛頓時就顯得瘦骨嶙峋,而且殘留的像爛麻布一般的皮膚上,肉眼可見的有許多白色的蛆蟲在上面蠕動。
飛鴻投出的石子已經鑲嵌進大黑牛背上的肌肉里,但是大黑牛似乎毫無痛覺,依舊眼神呆滯地站在那里,也不叫喚,就那么嘴巴一張一合咀嚼著野草。
整個畫面就非常的詭異。
“它已經死了?!狈鎏K看著被飛鴻丟的小石頭嚇跑的蒼蠅,在半空中盤旋一陣之后又落了下來,那頭大黑牛又變成了一頭肥胖的大黑牛。
“是的?!表n鸮點點頭,然后“砰”一聲射出了手中的弩箭。
弩箭精準地命中從密密麻麻的蒼蠅群中露出的那顆牛眼,精鐵箭矢沒根而入。
大黑?!皡恕钡匕l(fā)出一聲低鳴,然后栽倒在草地里,再也沒了動靜。
既然發(fā)現了畜養(yǎng)的大黑牛,那就說明附近應該有野人部落的存在,扶蘇讓隊伍原地待命,自己帶著韓鸮和一隊士兵先行搜索前進。
走了大約半里地,前方出現了一個茅草屋組成的村落,但是眾人不敢進村,因為隔著遠遠的,就聞到了空氣中一種腐臭的氣味。
士兵分頭行動,繞著村子尋找有沒有活著的人,走了一圈之后回到原地,除了腐爛的尸體,沒有見到一個活人。
而且很多尸體是倒在茅草屋內,男女老少都有,這就說明這些野人是在沒有外敵入侵的情況下,呆在自己的家中慢慢地死去的。
這是一座真正的死亡之村,蒼蠅是這里的統(tǒng)治者。
韓鸮一聲令下,士兵們紛紛點燃了火矢,射向村子里密密麻麻的茅草屋。
干燥的茅草一點即著,火光沖天而起,整個村落頓時陷入了火海之中。
扶蘇望著沖天的火光,帶領眾人慢慢地退回大河邊,用河水沖洗了一遍身體,確認身上沒有趴著蒼蠅后,才回到大隊伍之中。
隊伍重新出發(fā),繞開了火光沖天的村落,繼續(xù)向著溫泉鄉(xiāng)的方向前進。
這一路上,這樣的村子還有很多,這也讓隊伍繞了不少遠路。一些全身皮膚潰爛得像破衣裳一樣的野人,坐在一堆死亡的族人之中,眼神呆滯地看著這支路過的隊伍。
這個時候,韓鸮往往會毫不留情地一箭封喉,不僅僅是解除對隊伍潛在的威脅,而且也是對那些野人最大的仁慈。
正如公子所說,他們已經死了,自己射出的箭,至少讓他們死得有尊嚴一些。
太陽下山之后,隊伍點燃了火炬,猶如一條火龍蜿蜒穿梭在密林之中。
隊伍已經離開了大河邊,向著密林的更深處前進。這個地方原來是熊本部的領地,現在已經看不出一點熊本部曾經在這里生活的跡象。
夜晚在森林中行走可不是一個好主意,于是隊伍就在這個地方扎營過夜。
士兵們開始在外圍建立警戒線,大夫和醫(yī)女則忙著處理隨隊的病人。
這些病人之中也包括那個“一號病人”,也就是長崎部唯一還幸存的小野人。
但是如果看這個小野人現在的狀態(tài),很多人會認為他和一個死人已經沒有區(qū)別。
因為是“一號病人”,所以醫(yī)學院在他身上花費了巨大的努力,耗費在他身上的醫(yī)療資源是普通族人的幾十倍。
甚至可以說現在是醫(yī)學院用“燒錢”來吊著這個“小野人”的一口氣,但也真的就剩一口氣了。
在這個小野人身邊,一個少女一邊細心地幫他涂著萬花油,一邊不斷低聲說著“對不起”,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這個少女就是棠梨,她總覺得是自己把這個孩子害成了這個樣子。如果她那個失散的親弟弟還在世的話,那年紀就和眼前這個小野人差不多,這也令棠梨更加的自責。
將感染蛻皮病的小野人帶進鹿兒島內,是長崎部老蛇巫的毒計,棠梨被選中了作為執(zhí)行者,其實也是犧牲品。
換做是別的部落,這種毒計暴露之后,棠梨又有什么活著的可能呢?
在鹿兒島內,棠梨其實也有一直暗中努力幫助這些小野人的,否則為什么要讓他們穿上有隔離作用的蛇皮衣?為什么要熬那些藥汁?只是她不知道她的方法是錯的。
但是這也不能怪她,在長崎部陰狠毒辣的老蛇巫面前,棠梨還是太嫩了些。
入夜之后,整個營地都安靜下來,只有蛻皮病人偶爾發(fā)出的呻吟,讓人不能睡得安穩(wěn)。
營地外圍有士兵巡邏,防止一切野人包括野生動物靠近營地,作為暗哨的“夜鶯”也游走在黑暗深林中,為隊伍提供預警。
沒有人類的干涉,大自然會迅速占領人類曾經生活的地方。也就是山洞內的壁畫,能讓人想起這個地方曾經有一個叫做熊本的野人部落存在過。
到了第二天早晨。
穿過熊本部原來的領地,進入一片大澤之中,這里就是水族原來生活的地方:
溫泉鄉(xiāng)。
連綿不斷的水澤在橘黃的朝陽下閃著波光,水面泛起白霧,低飛水鳥在蘆葦從中穿梭,整個大澤籠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水汽之中,宛如仙境。
游龍和隊伍里的水族孩子早已興奮得哇哇大叫,在撲通撲通聲中躍進大澤之內,水花四濺。
扶蘇走近一個浮起濃霧的水洼邊,伸手下去探了一下水溫。
熱的。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淡淡的臭雞蛋一樣的氣味。
硫磺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