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滅門案
眾人栓好馬匹,進入大門,李家大院里果然亮著燈火,而厚厚的積雪上擺著幾十塊木板,每一塊木板上都停放著一具尸體。
除了這些尸體,院子的中間還搭著一個布篷,布篷下設(shè)有一張木桌,幾個人舉著火把站在旁邊,嘴巴和鼻子上都蒙著布條。
在他們的中間,一位老者彎著腰在木桌前忙碌,他的手邊放著一個敞開的木箱,不時取出些什么工具。
除了這位老者,其他人與門外的守衛(wèi)一樣,也穿著南鎮(zhèn)的公服,此時聽到腳步聲,皆回過頭來。
“可是北鎮(zhèn)的兄弟?”
“北鎮(zhèn)掌衛(wèi)緹騎。”
閔白馬回應(yīng)一聲,走到近前,南鎮(zhèn)的人遞過來一疊厚厚的布條,示意眾人一一戴好。
雖然是冬季,天氣寒冷,不太可能會生疫,但院子里擺著這么多的尸體,讓人不得不有些防備。
老者的左右手各持著一把小刀,看樣子是一名仵作,他身前的木臺上擺著一具尸體,似乎正準備剖尸檢查。
只是老仵作連連試了幾次,刀刃卻連連從尸體上滑開,始終切不進肌膚。
“這尸體凍得梆硬,老夫的刀切不進去?!?p> 南鎮(zhèn)的人舉著火把為他照明:“老秦,不然先搬進屋子里烤烤,等烤化了再開刀?!?p> 仵作老秦沒搭理他,往上擺了擺手:“都走開、都走開,讓老夫一個人想想?!?p> 將火把掛在布篷下,眾人識趣的離開,而刑文彥也有些驗尸的經(jīng)驗,這會湊上前,靠在老秦身旁,并沒有跟過來。
來到房檐下,閔白馬望院子里指了指:“這些尸體怎么都搬出來了?”
南鎮(zhèn)的人取下布條,回道:“幾位來的晚,初七案發(fā)后,我們就趕到了這里,這李氏族中一十三人,連同府里的伙計一十九人,皆是被卞淳用利器一擊所殺。”
“兇手和兇器都確定了,現(xiàn)場也沒什么可保留的,我們就把尸體搬到了前院,等老秦驗完尸,便讓施棺局的人帶走了?!?p> 說話之間,眾人步入正廳,這里雖然發(fā)生過一場滅門血案,看起來卻還算干凈整潔,除了幾個歪倒的椅子外,并沒有激烈打斗的痕跡,
有幾處地面上撒著白灰,勾勒出人形的模樣,這是南鎮(zhèn)眾人搬運尸體前留下的記號,呈現(xiàn)出李家人死亡時的形態(tài)。
閔白馬在大堂里逛了一圈,確實如他們所說,并沒有什么有用的線索。
南鎮(zhèn)的人想了想,又道:“說來也怪,這卞淳行兇之后,只帶走了一匹馬、一件衣服,至于宅子里錢財貴重什么的,卻是一概未動?!?p> 謝東山奇怪道:“怎么,這府里還有活口?”
南鎮(zhèn)眾人紛紛搖頭:“上上下下我們搜查了一遍,未曾見到活口?!?p> 謝東山發(fā)問:“那你們怎知他分文未取?”
“這個......幾位隨我來看吧?!?p> 南鎮(zhèn)眾人請請手,走在前面引路,閔白馬三人一路跟隨,穿過正廳、走過長廊,最后來到了后院的一處矮房。
“就是這里了,幾位進來看。”
推開木門,房子的中間擺放著一張長桌,旁邊是幾張歪倒在地的板凳,其余的多是些干草工具,看樣子這里是一處雜物間。
這里的尸體也已經(jīng)搬走了,地面上撒著很多人形的白灰,有一處正對著房門,其余的大多在桌子的周圍。
兩側(cè)的墻面上,能看到大片大片的噴射狀的血水,這些血水順著墻面向下滑落,在途中凝結(jié)成了一道道灰色的冰溜。
閔白馬越過白灰,來到桌子前,這上面放著一個敞開的鐵盒,里面是一些銀碎銅錢,擺放的非常整齊,而這些錢幣上也灑著幾道血水,前后很是連貫。
據(jù)南鎮(zhèn)幾人的調(diào)查,李家每年過節(jié)時,都會為伙計還有地里的佃農(nóng)們發(fā)放禮品,有時候是一些衣服食物,有時候就直接是一些錢幣賞錢。
看來初七當晚,這里的管家正在為伙計們發(fā)錢,也好過過臘八節(jié)氣,只是還沒來得發(fā)賞,卞淳就已經(jīng)到了。
南鎮(zhèn)有人道:“根據(jù)我們的判斷,卞淳在后院花園將李家二小姐殺害后,緊接著就來到了這里,但在殺人后并沒有帶走任何錢財?!?p> 閔白馬奇怪道:“后院的花園?二小姐?”
南鎮(zhèn)這人往后院的深處指了指:“是的,花園就在那邊,這位二小姐應(yīng)該是當晚第一位受害者?!?p> 閔白馬又問:“那這位二小姐年齡多大,是幾時遇害的?”
“十八九歲,具老秦所說,大概是初七當夜的亥時左右?!?p> 亥時左右,后院花園,十八九歲的李家二小姐,閔白馬朝門外望了望,現(xiàn)在離亥時還早,天上已經(jīng)是黑漆漆的一片。
旁邊,孟小春忽然也問道:“這位二小姐可曾婚配?”
南鎮(zhèn)眾人搖頭:“至今還未婚配?!?p> “好,我知道了?!?p> 矮房已經(jīng)看完,南鎮(zhèn)的人再次請手:“幾位,這邊還有?!?p> 離開后院,眾人來到了幾個廂房,這里是李家人生活休息的地方。
房間裝飾的都很華麗,箱箱柜柜擺放的都很整齊,沒有被人翻動過的痕跡,夫人的梳妝臺里還放著一些金銀首飾,根根串串,有條有序。
只在李家三少爺?shù)呐P房中,有一個箱子是被人打開過的,箱子里的東西被翻的很亂,而旁邊的桌子上放著一件鮮血淋淋的衣服,即使眾人離的很遠,也能聞到一股濃烈的惡臭。
閔白馬拾起衣服,敞開看了看,這是一件灰藍色的長袍,正面繡著幾只飛鳥,已經(jīng)被污血染成了丑陋的黑褐色,袖口那一叢叢縹緲的祥云,也變成了惡心的濃稠狀。
飛鳥、祥云,這正是御用丹房的標志。
南鎮(zhèn)的人道:“我們和宮里的人確認過,這就是卞淳出逃時穿的衣服?!?p> 孟小春疑惑道:“他殺了李家這么多人,只為了偷一匹馬、換一件衣服?既然一心出逃,也該處處隱蔽著,這樣做不是暴露了自己的行蹤?”
閔白馬搖頭:“卞淳殺人后逃出皇宮,也知道錦衣衛(wèi)不會放過自己。
“在這種情況下,罪犯既緊張又恐懼,情緒會變得非常不穩(wěn)定,一旦受了外界的刺激,比如突然的偶遇、無意間的注視、甚至只是遠遠的一句話,都可能令他情緒失控,然后再次作案。”
謝東山也道:“昔年厲子恨逃出京師時也是如此,很多人跟他毫無關(guān)聯(lián),只是多看了他一眼、多說了一句話,就被他跟蹤而謀害?!?p> “像他們這種人,是永遠見不得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