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東廠二督主來訪
“這樣也好,那你先泡茶,我去去就回?!?p> “行!”
囑咐好老吳多放點茶葉,孟小春拿起信封,從一排排案桌的縫隙間穿過大堂,來到了鎮(zhèn)撫使辦公的廂房。
敲了敲門,里面立刻傳來了一聲地道的京城官話,中間還帶著一點中年男人的濃重嗓音。
“進來?!?p> 孟小春推開門,走進廂房。
房間還算寬敞,兩側墻壁安放著高高的書柜,里面放滿了各類案卷,一個小差搬著個短梯,上上下下,翻找著不停。
房間的中間則擺著一張方大案桌,桌子上除了筆墨紙硯,便是一堆堆的書信文件,一旁還有七八個側放著的玉石印章,大大小小,各式各樣。
而北鎮(zhèn)撫司的鎮(zhèn)撫使祁世永,現(xiàn)在就坐在桌子之后,他拿著筆,低著頭,冠帽下露出的發(fā)絲微微有些灰白。
孟小春拱手上前:“大人?!?p> 祁世永落筆抬頭,臉色灰暗,面容松弛,一雙腫脹發(fā)紅的眼睛下,是兩個深深的黑色眼袋。
因為日復一日的工作,祁世永作息紊亂,飲食也變得極不規(guī)律,這才四十歲的年齡就已經(jīng)顯出了蒼老之態(tài)。
看見孟小春,祁世永渾濁的眼睛里,突然閃過了一絲異樣的光采。
“小春,你有什么事?”
孟小春上前幾步,遞過信封:“大人,這有一封南鎮(zhèn)的信,不知為什么發(fā)到我們這了?!?p> “南鎮(zhèn)的信?”祁世永面露疑惑,伸手接過信封,看了看封口上的標注,忽然又露出了笑容。
“遼東興門鎮(zhèn)?怪不得送到了這里?!?p> 看著他的笑容,孟小春疑惑不解:“大人,這封信是?”
祁世永搖搖頭:“是我的一個老朋友,好久沒聯(lián)系了,估計是以為南北鎮(zhèn)還沒分家?!?p> 他沒有將信封拆開,只是將它放到一邊,又抬頭看了過來,在孟小春的身上不停打量。
“小春,這幾天工作的怎么樣?”
孟小春如實回答:“有老吳他們帶著,一切都還好?!?p> 似乎想起了什么,祁世永站起身,走到柜子邊翻了翻:“昨晚看你們通宵,現(xiàn)在又工作了一整天,怎么還不去休息?”
孟小春撓撓頭:“忙著忙著就忘了時間,也沒感覺怎么累?!?p> 祁世永取下一份案卷,一邊翻看一邊道:“這些天事情比較多,加班加點也很正常,但磨刀不誤砍柴工,這個道理你總該懂得?!?p> 孟小春點點頭:“屬下明白。”
放下案卷,祁世永回過身:“明白就好,那你還有其他事嗎?”
其他的事?孟小春猶豫片刻,開口問道:“大人,他們回來了嗎?”
他們,自然是那些出關北去的掌衛(wèi)緹騎們。
邊關起了敵情,北鎮(zhèn)撫司也立即領命,在祁世永的調(diào)撥下,前前后后派出了數(shù)十隊錦衣衛(wèi),趕往遼東一帶,以偵查敵情、反饋京師。
但數(shù)十路密探深入敵后,能保持聯(lián)絡的卻為數(shù)不多,再加上北方這幾天突降大雪,風暴連日不休,這些人更是沒了一點音訊。
而當孟小春問起他們時,也明顯的發(fā)現(xiàn),祁世永的臉上多了些黯淡神色。
“現(xiàn)在,還沒有他們的消息,不過你也不用著急,總能回來一些.....”
祁世永的話沒有說完,但孟小春已經(jīng)明白,總能回來一些,那就意味著很多人將無法返回,可能就此消失在雪原上,尸骨無存。
房間里忽然陷入了沉默,房外的風暴卻愈發(fā)激烈,呼嘯的北風撞擊著墻壁,“嗡嗡”發(fā)震,成片的雪塊砸落在窗戶上,不時的“啪嗒”作響。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有小差疾步而入。
“大人,司禮監(jiān)張公公來了?!?p> “張公公?”祁世永一愣。
司禮監(jiān)只有一個張公公,便是掌印太監(jiān)張寶玉,也是東廠現(xiàn)在的二督主。
祁世永擺了擺手:“小春,你先去吧,加入緹騎的事等他們回來再說?!?p> 答應一聲,孟小春往房門走去,身后,祁世永猶豫了一下,又道:“你既然來了,就放下心好好的工作,你父親那邊自有我來說話?!?p> “多謝大人?!?p> 孟小春推門去了,祁世永站起身,面向角落里的銅鏡,先將身上的衣服上下?lián)崞?,又整理了一下頭發(fā)和冠帽。
昨天的時候,張寶玉就曾派人來過,說是到東廠有事商量,但被祁世永以軍情緊迫為由而推卻,不想他今天卻親自尋到了這里。
但北鎮(zhèn)府司不負責京師皇宮里的事,他們要找也該去找南鎮(zhèn)撫司,也不知此番來所為何事。
祁世永整理好衣服,轉(zhuǎn)過身,正道一聲:“快請”,房門再次被人推開,張寶玉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門后,和他一起的,還有一個年齡不大的小太監(jiān)。
“祁大人不必請了,本督主已經(jīng)來了?!?p> 司禮監(jiān)張印太監(jiān)張寶玉,瘦瘦高高的身材,面容白凈沒有胡須,他的年齡與祁世永相差不大,但看起來明顯年輕健康了很多。
祁世永拜身拱手:“這幾日遼東事急,祁某不能趕赴東廠,還望張公公見諒?!?p> “祁大人操心國事,受累了。”
張寶玉褪下披風,受請落座,先在炭盆邊烤了烤火,又從小公公那里接過一個瓷瓶,將一些白色的膏藥涂抹在手上。
膏藥散發(fā)著淡淡的香味,在整個廂房里擴散開來,似乎是預防凍傷的蛇油。
明明只是隨意靠在椅子里,但張寶玉那輕柔的動作,再配合著彌散開的膏藥香味,卻給人一種睡貓般慵懶的感覺。
這就是凈身后的變化嗎,祁世永只敢想,不敢問,更不敢親身去實踐。
擺擺手,讓小差先出去等待,他又走上前:“張公公今天親自過來,可是有事吩咐?”
張寶玉瞥了瞥眼:“前幾天宮里出了樁命案,不知祁大人可有耳聞?”
祁世永皺眉:“公公說的可是御用丹房的事?”
張寶玉點頭:“不錯,王龍虎的弟子行兇出逃,本督這次來是想請祁大人撥些緹騎,也好早日結案?!?p> 對于王龍虎此人,祁世永多有耳聞,他祖籍江西,本是山上的一名老道,后受請來到御用丹房,已經(jīng)為圣上當了十多年的方術之士。
而張寶玉所說的行兇出逃者,乃是王龍虎的弟子卞淳,臘月初六,也就是昨天,卞淳誘騙、謀害了數(shù)名宮女,隨后就逃出了皇城。
事發(fā)之后,上下震動,整個順天京城也鬧得沸沸揚揚,祁世永當然得到過消息。
但他還是有些不解:“宮里的事一向是南鎮(zhèn)撫司負責,事發(fā)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一天多了,他們也應該派出了人手,公公為何......”
張寶玉搖頭:“卞淳現(xiàn)在逃出了京師,馬上又要逃出順天,案情緊迫,而南鎮(zhèn)和東廠又沒有出府追捕的經(jīng)驗,所以這件事還得麻煩一下北鎮(zhèn)。”
祁世永思咐片刻,緩緩點頭:“既然是這樣,那祁某馬上調(diào)撥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