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索取者與攪局者

　　下雨了。

　　古穆拉的上空有雨，其他地區(qū)無雨。因為下的是箭雨。

　　箭雨常有，但打雷的箭雨不常有。射向古穆拉的箭，大多纏繞著閃電。也有箭沒纏閃電，而是纏著火焰或颶風(fēng)。顯然，它們是被附過魔的箭。

　　古穆拉想起了一個擅長附魔的神明。那個神明的信徒屠戮了一座滿是紅土房子的城市，殺死了他所庇護(hù)過的人們。

　　“你是……空焰神？”

　　空焰神是一個神采飛揚(yáng)的神明，傲然立于天上，腳踏五彩祥云，身裹風(fēng)火雷電。他居高臨下，用睥睨的眼神望著古穆拉。

　　箭雨已至。

　　“你要付出代價。”古穆拉說?！啊疇T淚之印刻’，死寂之種?！?p>　　眾神虎視眈眈，箭雨之后，又不知是幾輪攻勢。新仇舊恨，無暇思考。唯有用絕殺一擊，一擊致對方于死地。

　　靈魂碎裂，而后“死寂之種”迎雨而上。尋常箭矢并不會被死寂之種吸引，但信徒們射出的是附魔之矢。神通加持的物體無可避免地被“死寂之種”捕獲，成了它的養(yǎng)分，最終箭雨被凝聚成一把弒神之刃。

　　弒神之刃擊穿了空焰神。

　　空焰神是信仰，是意念，是幻象，而這三者均為“死寂之種”所牽引。于是空焰神碎裂了。

　　一擊弒神。

　　神明不會逝去，但信徒們陷入了混亂。

　　可是其他神明的信徒不為所動，相繼向古穆拉發(fā)起攻擊。狂風(fēng)大作，流彈亂飛。

　　“‘燭淚之印刻’，死寂之種連發(fā)?！?p>　　一發(fā)死寂之種毀滅一位神明。如此說來，七八個神明，只需要七八發(fā)死寂之種就可以殲滅。簡單輕松加愉快。

　　一秒鐘過去了。

　　兩秒鐘過去了。

　　五秒鐘過去了。

　　那七位神明卻還活著，而且用著各種方法轟炸古穆拉。

　　原因是，古穆拉并沒有射出七發(fā)“死寂之種”?！B一發(fā)都沒有射出來。

　　他發(fā)現(xiàn)自己又在七竅流血，靈魂也碎得七零八落了。他急忙用鎖鏈把靈魂捆上好幾圈，但神明們的攻勢已至，飛彈都快貼上腦門了。

　　據(jù)說，人在將死之時，時間會流逝得特別慢。

　　而此刻古穆拉的時間，則是徹徹底底地停止了流動。

　　上次時間停轉(zhuǎn)時，古穆拉曾見到一個黑色巨物。但這次沒有，“牧羊人”也沒有出現(xiàn)。

　　他只看見自己射出的“死寂之種”懸浮在空中，四周飄著空焰神的殘骸。

　　那些殘骸飛向了他。他試圖閃躲，卻發(fā)現(xiàn)自己動彈不得?！皫~”從他體內(nèi)鉆了出來，殘骸們撞上“帶魚”，在“帶魚”表面上燒出一道道烙印。這些烙印沿著“帶魚”的皮膚移動，最終匯聚成一個了印記。

　　“這是……‘空焰之印刻’?！?p>　　——這便是“燭淚之印刻”的異能。當(dāng)“死寂之種”擊破一個神明之時，便可獲得相應(yīng)的印刻。聽起來，這是一種相當(dāng)便利的獲得印刻的方式，畢竟龜馬大陸上的神明多如牛毛。當(dāng)然，印刻多了也未必是好事。晴空說過，印刻是靈魂的傷痕，再多烙幾個印刻，古穆拉的印刻隨時可能分崩離析。但百計神也說過，他想要保全小命，就需要不斷變強(qiáng)，而獲得印刻是變強(qiáng)的最快方式。

　　“空焰之印刻”的功能是給各種物品附魔，風(fēng)火雷電冰水土鐵。它屬于構(gòu)造系魔法，即使你不會水系魔法，也能利用環(huán)境中的水分給武器附上流水，不過擅長水系魔法的施法者能附上更強(qiáng)的流水魔力。

　　總之，它的功能和空焰神的神通幾乎一模一樣，只不過它是魔法，不是神通。魔法的威力取決于施法者的法術(shù)適應(yīng)性和魔法理解，而神通的威力取決于信仰。

　　當(dāng)時間恢復(fù)流動時，古穆拉射出了附魔箭雨。這些箭是剛才空焰神的信徒們射向他的，他用“死寂之種”把它們撿了回去，又反過來攻擊其他神明。這就是所謂的草船借箭之計。帶著各類魔力的箭向四面八方射去，擊碎了各路的流彈。雖然附魔箭沒能對各路神仙造成多大傷害，卻嚇了他們一大跳。

　　“你怎么能使用空焰神的神通？”一名神明質(zhì)問。

　　古穆拉是空焰神的敵人，本是最不可能使用空焰神通的人。

　　“理由很簡單?！惫拍吕f。“空焰神屈服于我了?！?p>　　這是個明顯的謊言，信徒們卻無從反駁——古穆拉剛剛打敗了空焰神，然后立刻用出了他的神通。

　　“你們的神通，統(tǒng)統(tǒng)會為我所用?！惫拍吕a(bǔ)充道。

　　神明們猶豫了，動搖了。

　　他們動搖了，他們的信徒則是直接震驚了。

　　“一個沒有信仰的人，如何能使用神通？”一名信徒質(zhì)問蒼天。此事顛覆了他的三觀。

　　“我是一名魔法師?！惫拍吕卮鸬??！八^魔法師，即悖反世間常理之人。你們的法則，對我不適用?！?p>　　信徒們先是大驚，再是混亂，然后沉默，最后決定憤怒起來。他們認(rèn)定，只要把眼前這個胡說八道的男人殺死，他們世界的法則就可以回歸正軌，他們也便可以心安理得地信仰下去。于是更猛烈的神通涌向了古穆拉。

　　信徒們的攻勢雖猛，協(xié)同配合卻不太好。古穆拉決定采取逐個擊破的戰(zhàn)術(shù)。

　　有一撥信徒，其神通是噴射腐蝕性的液體，他們是遠(yuǎn)程打擊古穆拉的主力。古穆拉判定這伙人不擅近戰(zhàn)，便優(yōu)先突襲了他們。

　　古穆拉沖到人群中，本以為他們會投鼠忌器、收起神通，沒想到這伙人仍然肆無忌憚地亂噴毒水，燒傷友軍也在所不惜。人群中不斷出傳出凄厲的慘叫聲，這讓古穆拉覺得自己干了一件很缺德的事情。

　　古穆拉瞄了一眼被燒傷者的創(chuàng)口，然后揪住了一名信徒：“你們信的是硫酸神嗎？”

　　“我們信奉至潔神?！毙磐阶院赖卣f道。

　　“那你們噴的是什么？”

　　“凈化污穢的圣水。”

　　“你們那些被‘圣水’燒化的同事是污穢？”

　　“他們心有邪念，圣水驅(qū)逐了那些邪念，他們應(yīng)該感激?！毙磐秸f。

　　果然很像是信徒會說出的話。得知自己的對手是這樣的人時，古穆拉突然就沒了內(nèi)疚感。

　　“‘極星之印刻’，新星爆發(fā)?！?p>　　古穆拉向周圍射出“星光”，擊斃了那些因劇痛而掙扎的信徒，給了他們痛快。而后，他用“追死之印刻”將他們喚起。被使役的“死者”無法使用神通，但用來擋“圣水”是綽綽有余的。

　　古穆拉令“死者”圍成一個圈，自己躲在中間放“冷槍”。

　　信徒們一點也不體恤前同事的尸體，加大了噴射“圣水”的力度，準(zhǔn)備將尸身腐蝕成渣。古穆拉擔(dān)心圣水會腐蝕“星光”，傷害自己已經(jīng)殘破不堪的靈魂，射擊頻率也因此受到。隨后他想到：弓矢可以附魔，“星光”應(yīng)該也可以。于是他在“星光”外面罩了一層流水，以稀釋“圣水”的酸性。

　　流水加持的“星光”雨痛擊了信徒們。他們的“圣水”無法傷到古穆拉，只能不斷傷害友軍。其他神明的信徒怕被“圣水”所傷，也不敢靠近支援。

　　思考過后，古穆拉認(rèn)為至潔神的神通沒什么用處，便決定不用“死寂之種”對付她。他在留下了足夠多的“死者”后，便乘風(fēng)脫離了至潔神信徒的隊伍，向著其他神明的信徒進(jìn)發(fā)了。在“死者”消耗殆盡之前，這些信徒便會自我滅亡在“圣水”上。

　　古穆拉闖入了一支戰(zhàn)力強(qiáng)悍的隊伍，打翻了為首的信徒。然后逼問道：“你們信的是什么神？”

　　“宿死神。”信徒答道。“我們視死如歸，以戰(zhàn)死為至高榮耀?！?p>　　怪不得這群人看似沒有神通，但戰(zhàn)斗起來卻兇猛無比。戰(zhàn)爭打得就是士氣，所以不怕死的人最難搞。不過，如果這位神明這么有骨氣，又為何先前會屈居于境界神之下？古穆拉堅信這位神明的教義之中存在某種虛偽。

　　宿死神的信徒的確難纏，普通的“死者”根本無法與其匹敵，于是古穆拉突發(fā)奇想地給“死者”附了魔?？昭嫔褚话悴粫o信徒活體附魔，因為人要是著了火或是通了電就沒法用了，但“死者”卻不受此限制。空手的宿死神信徒發(fā)現(xiàn)自己很難對付火附魔的“死者”，而持鐵器的信徒則沒法應(yīng)對電附魔的“死者”。

　　見到信徒受難，宿死神決定親自下場。宿死神長著一副東方盔甲的模樣，雖然無人穿戴，卻仍直立行走，很像是鬼故事里的幽靈盔甲。它手持雙刀，動作敏捷，武藝高強(qiáng)，幾合下來，古穆拉竟有些招架不住。他用“星光”擊穿了宿死神的甲胄，卻沒對宿死神造成任何傷害。

　　見宿死神取得戰(zhàn)果，其他幾位神明也紛紛親自出場，輪番進(jìn)攻著古穆拉。

　　古穆拉不得不重新醞釀起“死寂之種”。他只希望自己的身體還能夠承受兩三發(fā)，又或者他必須射出四五發(fā)。

　　正在此時，不遠(yuǎn)處傳來一陣震天的殺喊聲。古穆拉側(cè)目眺望，發(fā)現(xiàn)十神聯(lián)盟的針線正在崩潰。

　　此時，百計神正指揮著反抗軍的主力部隊，痛擊著十神軍的中軍陣營。十神軍派出了太多神明圍剿古穆拉，卻久攻不下，結(jié)果本鎮(zhèn)空虛，被反抗軍抓住了破綻。

　　十神軍不得不撤退。原本圍攻古穆拉的信徒們成了孤軍，也只好跟著后撤。這一陣，是十神軍敗了。

　　古穆拉一下子就明白了。

　　“你故意拿我當(dāng)誘餌是吧？”他質(zhì)問百計神。

　　“是啊。”百計神波瀾不驚地回應(yīng)道。他那小丑面具的臉應(yīng)該也沒什么表情。“你震驚了？”

　　“不，一點都不震驚?！惫拍吕f。“你一貫這個尿性?！?p>　　就在反抗軍乘勝追擊時，天空又現(xiàn)異象。

　　一塊繭形石頭懸浮于半空。

　　“我就知道?！惫拍吕柭柤?。“原初神。這孫子在這兒等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