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腹黑首輔養(yǎng)成(75)
那天沈今朝絮絮叨叨的聽施于歲說了很多的話,幾乎全是年少時的事情,有時候說自己,有時候說謝斯寧,也有時候說她和其他幾人的恩怨。
話語里有遺憾,有可惜。
可是沈今朝聽出來的不止這些,還有放下的解脫感。
果不其然,施于歲說完之后,就閉上了眼睛。
她走的很安詳,臉上是笑著的。走之前把后事都交代清楚了,比如她這大半輩子撰寫的醫(yī)書、攢下來的錢財,都說了去處。
留給沈今朝的,是施于歲用命換來的她余生的保命符。
其余的施于歲什么也沒說。
沈今朝趴在施于歲的腿上,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此時外面的日光很好,宮殿里不吵不鬧,一片歲月靜好。路過的宮人無不說一句皇后公主母女情深,那副場景美如畫卷。
可是他們都不知道,他們的國母已經(jīng)服毒自盡,她死于艷陽天,一個很好的天氣。
不知道過了多久,進(jìn)來喊她們用膳的宮人見無人回答,就多喊了幾聲,恰好喚醒了沈今朝。
沈今朝如夢初醒,默默地站起來,冷靜的吩咐道,“去報喪吧,娘親……已經(jīng)去了……”
施于歲的身體還有些溫?zé)?,那是日光的溫度?p> 她的手已經(jīng)很涼了。
宮人嚇得呆愣了好一會兒,才哭著跑出去報喪。
皇后娘娘對他們都很好,從來不會苛待他們,還教他們認(rèn)草藥,怎么調(diào)理身體,保持健康。在他們生病時,還會親自照顧他們。
皇后娘娘也很慷慨無私,宮人家中有難,她都會出手相助。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操心著他們的事情,以后怎么辦,未來怎么辦,都替她們想好了。
比如那個宮人一年后就要出宮了,皇后娘娘為她選好了夫婿,夫婿是方太醫(yī)的小兒子,是個良人,兩人也看對了眼。
好像這宮里的所有人以后都有了好去處,他們想怎么做皇后娘娘都替他們安排好了。
只是,那時候他們沒有多想,以為皇后娘娘只是無聊時問的一嘴。
卻沒想到,她永遠(yuǎn)留在了那個夏天,連四十五歲都沒有活過去,她還說他們都會長命百歲。
騙子。
景昭宮不久后已經(jīng)是哭聲一片,宮人給施于歲收殮,整理儀容。
謝斯寧聞訊而來的時候,都已經(jīng)整理好了。
她穿著最華貴的衣裳靜悄悄的躺在那里,臉上是用胭脂鋪出來的顏色。
沈今朝怕謝斯寧發(fā)瘋,正打算勸說,誰知道謝斯寧火急火燎的趕出來時臉上的煞氣,卻又瞬間消失不見。
謝斯寧溫柔的笑著,彎腰把施于歲抱了出來。
宮人紛紛說不能這么做,都七手八腳的去阻攔。
謝斯寧神情不變,只是伸出一只手來把他們揮開。
剛趕到這里來的皇帝看到這一幕,只停在門口,說,“就讓總督帶走吧?!?p> 謝斯寧仿佛對周遭的事情都無知無覺,只神情溫柔的抱著施于歲,一步一步的離開了皇宮。
沈今朝就跟在他身后,沉默無言。
謝斯寧一路把施于歲抱回了歲安行宮,小心翼翼視若珍寶的放在軟榻上,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撫過她的臉頰。
謝斯寧說,“歲安行宮其實是我建的,你的名字也是我起的。狗皇帝把名義都占全了,做的滴水不漏,外人不知半分?!?p> 沈今朝倏然微微一愣。
“狗皇帝想給你起名沈行云,歲歲說,云太縹緲了,我心想,就叫今朝吧,今朝把酒今朝醉,過得恣意一些,莫要像她一樣。歲歲點頭說好,起碼要比她自由?!?p> “歲安,歲安,我希望她一直平安喜樂,哪怕不是屬于我,也不是我給的??上?,可惜……他負(fù)了她,她這大半輩子也沒有真心的笑過一次?!?p> “她活的太累了?!?p> “她跟我說,謝斯寧,你別管我了,你快走吧??墒俏矣帜膬耗苷娴牟还芩??她是……我放在心尖上大半輩子的寶貝兒啊。”
“她這輩子只有一段時光屬于過我,她死了都還要冠著狗皇帝的名姓,史書上也要挨著他,我不甘心啊。”
“我就給他留個衣冠冢吧。”
謝斯寧轉(zhuǎn)過頭來看沈今朝,“你過得其實很幸福,若是歲歲如今朝,何至于此啊?!?p> 沈今朝默了一會兒,說,“其實你才是我的生父吧?”
謝斯寧神情頓了一頓,又低過頭去看施于歲,“是啊,我才是你的生父啊,說起來,我們都是不負(fù)責(zé)任的父母親呢,下輩子……不要再找我們當(dāng)父母了?!?p> 之前聽沈今朝喊一聲爹爹,謝斯寧能高興得樂上半天,可是此時聽說自己要正名了,卻絲毫沒有高興。
施于歲死了,他的心也跟著死了。
沈今朝覺察到了什么,連忙走過去蹲下來拉著他的另一只手說,“爹爹,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我已經(jīng)失去了娘親了……”
聲音微顫,可憐兮兮。
謝斯寧摸了摸她的腦袋,“朝朝長大了,已經(jīng)嫁人了。你的娘親看不到你生子了,但是爹爹得替她看著。”
沈今朝一口氣哽在喉嚨,哭的一塌糊涂。
施于歲的葬禮辦的也很盛大,畢竟是國母。那天謝斯寧帶走施于歲尸體的事情被皇帝壓了下來,棺材里只有她的衣物。
皇帝給施于歲追封的不是皇后之位,是夫人,一品誥命夫人。
不知道誥的是誰命。
這件事情一度引起朝臣不滿,紛紛上了奏折。加上施于歲的神醫(yī)名號,民間也是鬧了起來。
可是皇帝統(tǒng)統(tǒng)視而不見,鬧得再厲害他也沒有改變心意的意思。
彼時正在歲安行宮后的施于歲墓碑前喝著酒的謝斯寧冷笑一聲,“他以為這就能補償歲歲了?真是異想天開,人都沒了,還有什么意義?”
沈今朝嘆息一聲。
幾天后,謝斯寧辭去了禁軍十六衛(wèi)總督的職務(wù),只一心陪在施于歲的墳前,在歲安行宮寸步不出。
陶嬤嬤年紀(jì)也大了,懷著心傷回了老家養(yǎng)老,陶圓還留在這里。
不久后祁筠庭也回來了,他緊緊的抱住她好一會兒,說,“對不起,在那種時候,沒能陪在你身邊。”
沈今朝笑著搖了搖頭,“沒有關(guān)系,其實我并不是很難過,娘親她解脫了,我應(yīng)該為她高興?!?p> “只是義父……”祁筠庭話沒說完,就嘆息了一聲。
沈今朝沒有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