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天起你就住在這里了。”惠宜帶著古銘佛來到藏經(jīng)閣附近的小樓。
窗臺有斜陽,瓢蟲落,聲聲蟬鳴在外。
古銘佛掃視四周,點頭答應:“是,方丈?!?p> 惠宜頓了頓,開口:“藏經(jīng)閣本不隨意開放,但你可以進出,須知,不得帶出經(jīng)書。若有不懂,可來方丈室問我?!?p> 沒有回答,古銘佛保持著平靜,目送惠宜。等到人影不顯,古銘佛轉(zhuǎn)身清理房間,感到疲倦時,他坐在靠窗的椅子上,靜聽此方世界。
晌午,空覺敲門,古銘佛開門引坐,二人盤膝相對。
“大師?!惫陪懛鹦蟹鸲Y。
空覺揮手:“不必如此。銘佛,你應該知道我此行原因?!?p> 古銘佛嘆息:“是您命不久矣了?!?p> “哈哈哈,”空覺一笑,蠟黃的臉上胡須干枯,“你能看見什么?”
古銘佛的眼里有佛光,也有濃厚的暮氣:“你。”
空覺點頭思索,許久,他從袖間拿出一小尊拈花佛像,擺正后嚴肅開口:“這是我的師祖留給我的古佛像,里面似有佛緣,但我參悟一生,未曾明白?!?p> “此像古老,比之少林不輕?!惫陪懛鸢櫭迹床磺暹@尊古佛像。
空覺雙目有神,沉默了片刻,將古佛像推到古銘佛前方:“此像,留予你了。還有,今天起,你法號惠明。”
“是,師父。”古銘佛恭敬,表情多了些許凝重。
空覺有笑意,口頌佛號,起身離去。古銘佛沒有回頭,雙手捧起古佛像,感受歲月與佛的滄桑。
夜深,有哭聲。古銘佛推門,走到偏殿處,看見空覺閉目垂首的側(cè)影,縷縷佛光在他身上散發(fā)。在空覺身邊,幾個小沙彌淚眼朦朧,各堂的首座也悲痛不語,惠宜只是嘆息。
“阿彌陀佛……”古銘佛喃喃,轉(zhuǎn)身離去。
次日,天色若青,云淡若繡。古銘佛洗漱后簡單用餐,不過,他沒有參加空覺的喪禮,而是一個人走進藏經(jīng)閣,翻閱起僅有幾頁的入門經(jīng)書。通讀后,古銘佛細細品味片刻,再讀,將其背下。
“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皆空,便全無?”古銘佛似懂非懂,想著、念著離開了藏經(jīng)閣。
“色與空,形色之間……皆是,皆空,以人諸心,求無、求不滅……”
“渡苦渡厄,忘苦忘厄……”
“一切皆外物,可空。一切若己身,應空?!?p> “三世諸佛三菩提……”
許久,古銘佛沒有明悟,或者說他不知,不知何為佛,不知佛所求。求佛與求我之間,他不懂。
日轉(zhuǎn)月移,天昏天光。古銘佛困惑,深覺此經(jīng)道理不全,但他并沒有急躁,而是雙手合十,對著桌上的佛像不斷誦念。
“若是皆空,是否許多事……皆為空?只是表色,只是表相?”古銘佛懷著疑問,不止念經(jīng)。
整日,古銘佛都在試圖參悟。弟子不見,探查后有憂心,最終驚擾了惠宜。
“師弟,何不飽腹?”惠宜執(zhí)佛禮,看著窗前瘦小的背影。
“不悟,欲悟?!惫陪懛饑@息。
惠宜搖頭:“師弟,你著相了。許多事,無根本則難悟,執(zhí)著于自我,不是佛,是有相?!?p> 古銘佛身軀微震,起身對惠宜深深一拜:“多謝師兄教導?!?p> “且去吧。”惠宜眼含笑意。
藏經(jīng)閣內(nèi),又一本經(jīng)書被古銘佛通讀,他若有所思:“見諸相非相,便是如來?原來,這是相,果真如此。我確實著相了……”
古銘佛笑了笑,回到自己的小樓,桌上除了佛像外,還有一碗素面。
“阿彌陀佛,令人費心了?!惫陪懛饒?zhí)禮。
……
兩經(jīng)之悟,足夠古銘佛參悟許久。每日升,他掃落葉,每日落,他挑燈參佛。
一日盡,一日復,一日多。歲末,天地白。古銘佛立于載雪的樹下,看空空之相,自語:“原來歲末一場雪,可叫人間滿白頭……蒼天之心,變化自然,所謂無相,不過是自然。”
是悟,是自然,這一刻的古銘佛,若有普照之意,雙眼是許多人畢生不能達到的靜。而這一年,他只十歲。
冬夜寒冷,古銘佛卻著單薄僧服來到方丈室,尋常人也許會驚訝,但惠宜卻看得清楚。
“僅僅是參悟佛法,便讓自己與天地親近,順水推舟般……跨越武夫,直踏盈體之境!”惠宜吃驚不小。
古銘佛并未發(fā)覺,還是如往常般,重復著自己的事,日復日,不覺累,更無處談厭。
春來之時,北朝帝師入少林,惠宜引見,古銘佛與赤發(fā)相對。
“阿彌陀佛,施主何事?”古銘佛雙手合十。
帝師在感受到古銘佛那盈體的內(nèi)力后,眼中隱隱有殺意:“老朽有問?!?p> “請。”古銘佛半垂眼簾。
“你可有滅國之恨?”帝師注視古銘佛的臉。
沉默許久,古銘佛徹底閉眼。
“王朝更迭,歲月滄桑之常態(tài),不過是相。”古銘佛的言語平靜無比,仿若放下心結(jié)般,引天地更親。
帝師面色陰沉,起身時,突然出手,一擊足殺宗師!惠宜早有防備,探掌阻攔,內(nèi)力流動間,若有佛光。
“念宗圓滿,金剛不壞之身!”帝師倒退一步,看著連退五步的惠宜,面帶驚容。
與此同時,千佛殿內(nèi),有佛拈花,枯指推出時,佛音震徹少室山!佛光一閃,帝師心脈為那彈指所傷,連連后退,直至百步,他才噴出心血。
“廢你三年念山之力?!鼻Х鸬顑?nèi)的空明平靜開口,閉目悟佛。
似威脅般,千佛殿內(nèi)數(shù)座磅礴的山醒了。
“少林寺果真底蘊深厚!”帝師深吸一口氣,不再猶豫,轉(zhuǎn)身就走。
古銘佛起身,微躬身:“多謝師兄、師叔出手。”
惠宜沉吟片刻,開口:“師弟天資卓絕,江湖上多人記恨,何不修行我少林的些許絕技以護身?”
古銘佛想起方才那攝人心魄的殺機,點了點頭:“也好,那便勞煩師兄予我一攻一防兩種絕技?!?p> 二人前往藏經(jīng)閣,路上,惠宜簡單地介紹了少林的七十二絕技。到后,古銘佛開口:“金剛掌和金剛不壞體神功,師兄覺得如何?”
“此二種絕技難度不小,但你的悟性,應該可以有所成?!被菀苏页龈北窘挥韫陪懛稹?p> “阿彌陀佛,多謝師兄。”古銘佛告退。
……
“金剛不壞體神功需以內(nèi)力練化肉體,皮肉筋骨。大成的金剛不壞體神功在江湖上罕有對手,大成之上的不敗金身……只在傳說中嗎?”
“金剛掌雖然是拳掌之法,但內(nèi)外雙修,剛?cè)岵?,練到極致后,可崩可擒可擋,配合金剛不壞之體化雙掌為神兵,徒手碎刃不在話下……”
通讀絕技后,古銘佛知曉自身根基的不足,故即日起,少林寺多了一個勤懇的身影。山未晴,古銘佛就已起身晨練,月照倦,他還未休息,燃著青燈,研讀佛經(jīng)。
一日是,春雨是,夏炎是,秋風是,冬雪是,三年如是。
根基得到空明的認可后,古銘佛開始參悟絕技。數(shù)月時間,他已入門金剛掌與金剛不壞體神功,同時,熟練了自身盈體的內(nèi)力。
“江湖人謂內(nèi)力高深者為修。初入門是武夫,內(nèi)力盈體則武者,內(nèi)力外化便踏入高手行列,稱宗師。在之上,是念力與內(nèi)力的同修,此可稱為念宗。再強者,是念山,念動如山。”
整理了惠宜告知的江湖常識后,古銘佛吐出濁氣,走到門口,與路過的沙彌執(zhí)禮。
“四年了……歲月之變,無形無相。”古銘佛嘆息,乘著晨霧,撞進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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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溪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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