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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fù)劍辭

第一百四十一章 藍(lán)田日暖

負(fù)劍辭 怒海蒼嵐 3006 2022-02-06 20:00:00

  然而此刻裴忱與將離站得極近,只再往前一步,便幾乎要站到將離身子里去了。

  裴忱幾乎以為將離是在開玩笑,可是那張模模糊糊的臉上沒有玩笑的意思,于是他似有所悟。

  “您便是門戶,對么?”

  將離頷首。光影之間那張面目漸漸又模糊下去,像是在春日里化為潺潺溪水的冰雪那樣,最后人形也不再是,真變?yōu)榱艘坏腊咨拈T戶。

  透過那扇門是看不見什么的,裴忱也不知自己會被送到什么地方去,也許方才自己聽得到的那些話也是假的,他走出去會進(jìn)到更大的險地里去,然而此刻四面茫茫然沒有路,他也只好走這一條不知吉兇的路——此刻他便是想卜卦也做不到了,幾回搜羅而來的銅錢都已經(jīng)化為銅漿不知漂浮在這片湖泊中的什么地方,況且這里與神魔糾葛那樣緊密,大抵也是什么都卜不出來的。

  他現(xiàn)下是真正的身無長物,甚至不知維持身上衣衫的這個幻術(shù)能持續(xù)多久,徹徹底底只剩下手中一把劍。

  裴忱踏過那扇門的時候,似乎又聽見了一聲嘆息,然而裴忱并沒放在心上,因為他是不可能辨明這聲音來源的,離開這座鏡冢,再沒有征天從旁提點,他便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修者,在這條路上將將走出幾步來,同神魔再難有牽連,除非是那位魔主還記恨著自己,但如今看來,祂想要做什么也已經(jīng)不大容易,短時間內(nèi)也算無虞。

  門后是一片再尋常不過的明媚天光,裴忱瞇起眼睛,意識到自己竟是已經(jīng)許久不見天日,縱然是不把在湖底那不知多久的昏迷算上,他也依舊是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眼下似乎是夏日,所以他并不覺得冷,只是山間有風(fēng)吹過,叫他禁不住低頭看了一眼,那個幻術(shù)是已經(jīng)消解了,若此地是人世,這才是裴忱此刻要面對的最大麻煩。

  裴忱苦笑,幸而這似乎還是鏡花樓的地盤,南地總有些葉片寬大的植株,他依著從前在街頭看人編竹的架勢,胡亂在身上裹了些草葉,一面勸自己這叫先人之風(fēng),又覺得這事情古怪滑稽,到最后禁不住笑出聲來。

  “你是什么人?”裴忱忽然聽見耳畔有個聲音冷冷地問。

  這確乎是人聲了,裴忱聽著不僅不大怕,甚至于還覺有些懷念。他轉(zhuǎn)臉,看見問話的是個年輕女子,分明像是眉目含笑的模樣,說話卻不大客氣,且神色相當(dāng)戒備,像是下一秒便要與裴忱大打出手。

  裴忱此刻只慶幸自己飛快跳進(jìn)了草叢中去。

  女子身上穿著的是鏡花樓弟子常見的月白色衣衫,裴忱此前見過的鏡花樓弟子不多,也不知他們的衣服都代表了些什么,只這女子似乎有些不尋常,她頸間懸著一塊玉璧,玉是好玉,看那瑩潤玉質(zhì)拿去做玉璽也很夠格,雕刻得形狀卻太古怪,是人見了都要搖頭說可惜的地步。

  雕的是一把刀,且不是什么絕世名刀的模樣,竟是劊子手身上最常見的鬼頭刀,是以雖然盯著人家頸子里一個吊墜看不甚禮貌,裴忱卻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直到看那女子俏臉含煞,才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在旁人眼里過于孟浪了些。

  他干咳了兩聲道:“姑娘是鏡花樓的弟子?我是先前經(jīng)了廣寒仙子應(yīng)允去到鏡冢的,再脫出身來便是在此地。”

  玉生煙打量著眼前人。

  她剛才本應(yīng)該直接出劍的,然而又覺得此地是鏡花樓最幽僻的所在,若真是外敵能從此地入侵,鏡花樓的防御便也太像個笑話,況且這人看上去實在狼狽,看那架勢是連衣衫也不曾有一件,外敵入侵總不會把自己弄成這般狼狽樣子,修者再對身外之物淡漠,也絕不能說光著身子就能與人對敵的。

  能叫出鏡冢兩個字的,非得是與鏡花樓關(guān)系匪淺之人不可,但師尊這幾年從不曾叫人靠近鏡冢,這人卻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從里頭出來的,總之絕不可信,卻又不可妄下斷言。

  她恍恍惚惚想起來,幾年前似乎真有人是進(jìn)過鏡冢的,但進(jìn)去了一陣子后,師尊便忽然在樓里下了嚴(yán)令,再不許人進(jìn)去,眾人都私下猜測肯定是里頭出了什么變故,知卿大人聽見他們議論,也似是十分認(rèn)同,但此后一切風(fēng)平浪靜,又有人猜大概是鏡冢里又出了人命,所以才要禁絕旁人進(jìn)入。

  可一個人又怎么能在那生機(jī)斷絕的鏡冢里頭呆上幾年?

  懷疑歸懷疑,看著裴忱這過分蒼白的臉色,倒真像是長久不見天日的。

  或許是覺著裴忱這樣子實在有礙觀瞻,玉生煙終是將身上外衫扔了過去。鏡花樓的袍子沒有男女之辨,她又身量高挑,都為裴忱免去了不少麻煩,是以裴忱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雖穿上身發(fā)覺還是短了幾寸,卻總勝過他手中編出來的樹葉太多。

  “多謝姑娘?!迸岢拦笆值?。

  “隨我來,若是有輕舉妄動時,我先一刀斬了你?!庇裆鸁熌樕弦琅f沒什么笑意,她想著這衣裳總不能再穿,要真是自己人,回頭也得先叫他賠了衣裳去。她思索一番,又伸手向裴忱道:“這劍也先交予我,若你真是得了師尊手令進(jìn)去的,再還你不遲?!?p>  裴忱不由得一怔,他先前也猜測過這女子的身份,總覺得能用這樣一塊玉暴殄天物一般雕一把鬼頭刀的肯定不是尋常弟子,但又覺得自己這想法過于的俗氣,修者焉能用這樣的法子去評判高低,沒想到竟是荊素商的弟子。

  即便如此,裴忱也不敢輕信。他握著手中劍遲疑一瞬,唯恐這又是一個精妙的幻境。鏡冢里歷經(jīng)太多,此刻他簡直成了驚弓之鳥。

  玉生煙見他面露遲疑,眉毛微挑?!拔业故切艓追帜愕脑?,當(dāng)年費(fèi)師伯出來的時候,聽說也是這樣惶惶然,見了什么都以為是假的?!?p>  費(fèi)展進(jìn)過鏡冢的事情大抵是秘辛,非鏡花樓十分核心的人不能知,裴忱聽了這話,才覺得玉生煙可信幾分,但他倒轉(zhuǎn)劍柄要將劍遞過去時,玉生煙卻又縮了手。

  “算了,鏡冢中出來的人大抵都要瘋上一陣子,還是叫師尊麻煩一趟為好?!彼匝宰哉Z道,屈指在一邊溪流中畫出一個圓弧。

  是很粗淺的水鏡術(shù),所能覆蓋的范圍并不廣,看來這里的確還是鏡花樓內(nèi)部。

  再精妙的幻境也總有疏漏之處,裴忱有心要一探虛實,一瞬不瞬地盯著眼前景象,那水鏡晃動一陣,對上的的確是一雙皎如皓月的眼。

  “怎么在此時用上了水鏡?”

  玉生煙朝側(cè)退了一步,將裴忱露了出來。裴忱覺著自己此刻穿著一件不合體的袍子頗為尷尬,但也不好再避讓,只好向著荊素商苦笑道:“仙子,晚輩出來已然不知今夕何夕,幸而遇見您的弟子,才免于赤身奔襲之苦。”

  荊素商臉上驚訝之意大盛,至于出口的話都失了分寸,聽起來著實是不大好聽,竟仿佛是在咒詛裴忱一般。

  “裴忱?你怎地在此處——不,你竟還活著么?”

  裴忱沒想到荊素商會有此一問,一時間不由怔住,然而心念電轉(zhuǎn)之間已然明悟,忙問道:“晚輩進(jìn)去得時日很久么?”

  荊素商嘆道:“于修者而言卻也不十分久,只比較當(dāng)年費(fèi)展,確實是太久了。且你進(jìn)去月余,鏡冢之中忽然有些異動,我想探查都不能夠,便以為你再無存活之理?!?p>  裴忱怔怔道:“敢問仙子,究竟是有多久?”

  “而今按著晉之紀(jì)年,當(dāng)是廣明八年。”荊素商無奈道:“你且同煙兒回來,我也有許多問題要問。你能回來實在是一件好事,幾年間鏡冢變化太大,竟是連我也不敢深入其中了?!?p>  裴忱猛醒過來,此刻自己還是一副相當(dāng)失禮的模樣,也難為荊素商還沒笑出來。

  既然叫荊素商確認(rèn)了身份,玉生煙再看他便不再是橫眉立目的,還肯通報姓名與他。裴忱聽了這名字有心要問她與碧霄是什么關(guān)系,但轉(zhuǎn)念一想,萬一真問出什么來反而不美,故而只好盛贊這名字一番再不提下文。

  倒是玉生煙轉(zhuǎn)眼看他的時候笑意促狹。

  “原來你真是當(dāng)年進(jìn)得鏡冢去的那一個,聽說你是游云宗弟子,那你不好奇我與玉壺冰是個什么關(guān)系?”

  裴忱沒想到她問得這樣爽利,只好應(yīng)道:“姑娘這便是取笑于我了,世間同名之人便多如牛毛,況且只是同姓,玉姑娘的姓氏固然不大常見,卻也不是世所罕見的,故而與旁人同姓并不出奇。”

  玉生煙似乎是覺著這個回答太過無趣,哼了一聲再沒下文,讓裴忱總算松一口氣,只這一關(guān)過去了再細(xì)想想,卻覺得的確太巧合了些,玉氏并不常見,可在荊素商身邊竟有兩個,說是巧合未免太說不過去,不知是荊素商舊情難卻,還是很這里面別有隱情——裴忱想,還得是后者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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