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河邊問策（求推薦 求收藏）
能吃飽飯，一直以來都是一個巨大的難題，貫穿了數(shù)千年的歷史。
直到最近的十幾年，有著無數(shù)志士的前赴后繼的努力付出，才能夠保障絕大多數(shù)老百姓的日常需要，但依舊每年都需要從國外進(jìn)口上億噸的糧食。
所以要珍惜糧食。
迪夫雖然是有些講究，也沒辦法不講究。
吃慣了現(xiàn)代精挑細(xì)選，去蟲去皮去胚的精米，再去看看古代那普通百姓那摻雜著蟲子，沙子，麩皮等的糙米，我想，絕大多數(shù)的現(xiàn)代人能都吃不下去。
然而，就這種米，五文錢一斗，依舊有許多百姓吃不起。
更別說是菜了，飯都吃不起了哪里吃得起菜？
李二也算是興起于微末，見識過民間的疾苦，再加上初登帝位，秦王府舊屬雖然有從龍之功，但仍保持著謹(jǐn)小慎微，還沒開始貪腐變質(zhì)。
所以天下百姓如何，李二還是知道一些的。
迪夫所說的雖然聽起來可行，但依舊有著局限性，原先那部分連糧食都沒有的百姓依舊還是吃不飽。
但是，他卻敏銳的聽出來了，迪夫想要改一改制度。
哪怕只是那些微不足道的匠人，但這是改革的第一步，由不得不慎重。
所以，不僅是魏征，哪怕其他人也是聽不得的。
迪夫卻沒想那么多，他是想到了一茬是一茬，繼續(xù)著被打斷了的早餐。
有些涼了，但是不要緊，糧食嘛，要珍惜。
李二也默不作聲，他的早餐也還沒吃完。
長孫沒人打擾，早就吃完了，帶著侍衛(wèi)們在莊子里走動。
書院里，孩童們朗誦著的那些從未聽過的詩詞，簡潔樸素的字詞間卻蘊含著深意，如此的開蒙方式還是第一次見到。
眼里放著光，一個莊子的孩童，全都識字，若是普及開來，天下人人識字，還能缺得了賢才？
心底里這才有些相信了，李二來這并非為了享樂，那迪夫也確實是大才。
迪夫也不去理會這些，今天李二在這，索性今天就不教課了，吃了早餐就去釣魚。
昨晚釣到的那本附魔書，是一本精準(zhǔn)采集，可以利用鐵砧花費經(jīng)驗等級去附魔到斧頭、鎬子等工具上。
精準(zhǔn)采集主要作用是在采集的時候掉落的被采集方塊本體，比如采集用帶精準(zhǔn)采集的鎬子去挖煤是，得到的是煤礦石，而不是煤礦。
當(dāng)然也可以去采集玻璃方塊，若是沒有使用帶精準(zhǔn)采集附魔的鎬子的話，那么玻璃會直接碎掉。
再比如可以挖有草皮的泥土，獲得帶著的草方塊，若是使用普通的工具，則只會獲得泥土。
實際上，這個功能有些雞肋，現(xiàn)實與游戲總是不同的，草方塊放下之后，若是條件不適合，草一樣會枯死。
而玻璃或玻璃板，放到現(xiàn)實里之后，人是可以進(jìn)行搬運的。
但是也不是一無是處，它可以用于采集冰方塊，而若是沒有精準(zhǔn)采集，用工具破壞冰之后，它只會變回水而不是方塊。
基于這一點，給鎬子附魔精準(zhǔn)采集，還是很有必要的。
但鎬子等工具是有耐久值的，迪夫打算去釣一本能用經(jīng)驗恢復(fù)耐久的附魔書，經(jīng)驗修補。
這很需要耐心和運氣。
這一路上，因為旁邊的侍衛(wèi)眾多，李二只是和迪夫閑聊。
一到河邊，揮退了侍衛(wèi)，李二就有些迫不及待了，顯得有些焦慮，又面色肅然地問道：
“迪兄，現(xiàn)在就你我二人，迪兄想如何改革，不妨直說?！?p> 迪夫拋下魚鉤，按著昨晚的情況，大概五到十分鐘就能有東西上鉤。
聽到李二問得這么直白，迪夫想了想，忽然意識到李二怕還是心里沒底。
“李兄，國朝弊病很多可以慢慢改，但有一條，卻是緩慢不得的?！?p> “迪兄請講?！?p> “人才問題?！?p> “迪兄所說的確實是問題，朝廷地方都大量缺乏賢才來治理，但是現(xiàn)在科舉與舉薦并行進(jìn)行，鄉(xiāng)野已經(jīng)是少有賢才遺漏，我也沒有什么更好的辦法來增加賢才了?！?p> 李二嘆了一口氣，顯得有些失望。
但迪夫想說的不是這些，李二并沒有理解他的意思，理政的是賢才，種地養(yǎng)魚的就不能是賢才了？
就拿糧食問題來說，遠(yuǎn)不是只要有了土豆玉米這些高產(chǎn)作物就能一下子解決的。
玉米早在明朝時期就已經(jīng)傳入，而且到了明朝末年，山東、河南、河北十多個省都有種植。
土豆傳入我國也就比玉米晚一百年的時間。
那么明朝末年為什么還是連年的大饑荒？
“李兄，我朝的豬都是黑毛豬，毛發(fā)灰黑，而且生長緩慢，要一年的時間才能長大到可以宰殺。而西域卻有一種白毛豬，只需要半年就能長大出欄。
若是能將其引進(jìn)我朝，勢必能增加肉食，肉一多了，那么價格自然就低些，這樣也能有更多的百姓能吃到肉。
但是，也有可能西方的豬引進(jìn)之后，在我朝水土不服，還沒長大就死了。若是有一個人張三能找到將其養(yǎng)大的法子，但他卻不識字，也不曾讀過圣賢書。請問李兄，他算不算是人才？”
李二皺起了眉頭，沒讀過書，也識不得字，怎么可能是人才？
但是這人若真的能養(yǎng)出半年就能出欄宰殺的豬，一下子就能多出許多肉食，原本勉強只能吃飽的百姓如今也能見見葷腥，哪怕是一兩月吃上一次，也是大造化了。
若是朝中文武哪位能獻(xiàn)上這個法子，必定是加官進(jìn)爵的。
一下之間，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迪夫輕笑，也不以為然，古人的思想與現(xiàn)代的思想那是天差地別，磨合總是需要時間的。
沒喲一口否決，能思考，總歸是個好事情。
“那這樣好了，我再換一個，若是一個人王五讀過書，也認(rèn)識字，卻終日醉心于田間莊稼地里。幾十年如一日，終于培育出了一種水稻，將原本的畝產(chǎn)三百斤翻了個番，變成了畝產(chǎn)六百斤。
那么請問李兄，他算不算是人才？”
這下李二爽快多了，脫口而出。
“此人必定是賢士，而且當(dāng)以國士之禮相待。”
“那若他不識字呢？”
“不可能，不識字如何能有這般智慧？”
“哦，李兄見過有幾個讀書人親自下田種地的？”
“這……”
李二啞口無言。
是啊，哪個讀書人不是世家大族的，奴仆無數(shù)，哪里用得著親自下田種地。
就算家境貧困些的寒門，那也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牡刂麟A層，也用不著親自下田種地。
而真正要下田種地的，都是些讀不起書的。
至于自耕農(nóng)，看看那些流落在長安街頭數(shù)年，甚至十?dāng)?shù)年，等著科舉的才子便可以知曉了。
河面上又冒起了水泡，水花濺起，動靜有些大，這是上鉤了。
李二再看了看自己的，都是同樣的釣竿，同樣是沒有魚餌，自己卻從未有魚上鉤。
迪夫猛地一甩收桿，魚鉤帶著一條魚飛了回來。
“李兄，依我看來，于國有用的便是人才，不論其出身高低貴賤，哪怕是奴仆，相信孟嘗君雞鳴狗盜的典故，李兄應(yīng)當(dāng)聽過的吧。人人都是人才，都要各盡其才?！?p> “迪兄可真是字字珠璣啊，只可惜沒能早些遇到迪兄，只是該如何去選出此類的人才呢？”
“現(xiàn)在的科舉雖然種類繁多，但全都是為了入朝為官，這樣選拔出來的人都是不適合的。許多人識字讀書，都是為了一朝中舉，從此身世顯赫，這種想法也是不對的。
普通百姓也可以讀書識字，哪怕是當(dāng)不了官，也能認(rèn)得朝廷文書，不會被官吏欺騙。
前些時候李兄不是拿到了印刷之術(shù)了么？現(xiàn)在進(jìn)行的怎么樣了?！?p> “印書的作坊已經(jīng)建起來了，文字刻章都刻好了，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墨汁，以致印出來的時候有些字跡不清?！?p> “嗯，這就很好，若是有人真能解決了這個問題，那么自然也是大功一件。那么依李兄之見，該如何獎賞呢？”
“千金市馬骨？”
“沒錯，一定要重賞，讓天下人都可以看到，不僅僅只有當(dāng)官這一條路，當(dāng)匠人也是一樣可以出人頭地。
不僅如此，書院里除了研習(xí)經(jīng)書，也可以教導(dǎo)些別的知識，比如小到一顆種子是如何長大成成熟的莊稼，或是如何去圈養(yǎng)魚群，大到日月星辰是如何變化的，這些我將都稱為科學(xué)。
若是將其中的奧秘弄懂了，天下將不再會存在什么饑荒，這些都需要大量的人，窮其一生去追尋其中的真理。
所以將天下臣民百姓劃為士農(nóng)工商四等，以及良籍賤籍，這是不對的，這會使得百姓一直在這圈子里為了攀爬階層而內(nèi)斗消耗，所以這千年來，各個王朝都是在周而復(fù)始的興亡，只有廢除了階層，各人平等，才能走出這個圈子，實現(xiàn)久治長安?！?p> 李二陷入了沉思，許久。
迪夫安靜地釣著魚，任憑李二慢慢思考。
“所以，我若是想大唐武力興盛，也能如此，去重賞有功之臣？只是若只是重賞其一，則其眾不符，難免心有怨言。若是全部都重賞，則國庫實在難以承受。這該怎么去解決呢？”
“這又是另一點弊病了，現(xiàn)在都是官員升官都是以功勞為主，這點也是不好的。往朝的各位君王，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很不利于朝局穩(wěn)定。
文武要并列，要分開各行其事，互不干涉。文官要以造福百姓為宗旨，以百姓民生為升遷依據(jù)。武官則應(yīng)以守護(hù)國家為己任，而非是為了升官發(fā)財而投軍。
當(dāng)然了，現(xiàn)在這些都是不好解決，以后可以慢慢來。
現(xiàn)在要激發(fā)士氣也很容易，李兄只需要令人在皇城門口立一個巨碑，紀(jì)念那些為大唐陣亡的將士，選一個日子，每年都帶著文武百官前去憑吊一番。
而對于朝堂里的那些功臣，李兄可以起一閣樓閣，將立了大功的功臣畫像放入其中作為紀(jì)念，試問，哪個臣子不想要這樣的榮幸呢？”
“天子畫凌煙之閣，言念歸臣。只是不知以后，會有多少舊臣與我決裂，唉?！?p> 李二長嘆一聲，情緒有些低落，好一會，才再次開口，也不再多繼續(xù)說什么，而是又問了別的問題。
“迪兄，士農(nóng)工三籍我是可以理解，但是商人不事生產(chǎn)，與國似乎也并無大用，而且商人貪利，時常反而會禍國，若是放開了限制，等商人居于高位，怕是對國有大害。”
“商人卻是多是重利忘義之輩，但卻不可沒了他們，要多加管制。商人卻是不事生產(chǎn)，但卻能貨通有無。
比如我若是缺鹽了，可以找商人購買，地里的莊稼豐收了，而我又吃不完，那么可以將多余部分賣給商人，這些事商人存在的根本。
但商人重利，有利則往，若是利潤足夠豐厚，更是會不惜以身試法，哪怕是冒著被砍頭的大罪也要鋌而走險。
這些都是可以慢慢來改變的，大的富商與大世家都是一樣，都是壟斷了一方，都于國無益。
所以，那些關(guān)乎民生的，一定要實行官營，或者以政令強平物價。
實際上，商人也是有利于國的一面，貨物流通了，百姓多余的產(chǎn)出能換些錢財，國家通過商稅也能增加收入。
若是商稅足夠了，還能以此免去地稅，這不是挺好的么？
只是一定要注意的是，要讓商人們相互競爭，不要讓一家做大了?！?p> 迪夫每次說完，李二都在思索許久。
“這些我之前都從未聽過別人說起的，也許除了迪兄也沒有別人會知道怎么做了，要不，迪兄還是入朝為官吧？”
“還是不了，我卻是沒有經(jīng)驗，也不擅長去處理政事，而且身處局中反而看得不透徹，還不如就現(xiàn)在這般?！?p> 迪夫很清晰的認(rèn)識到，自己并非是哪些八面玲瓏的人，肯定也處理不好朝中紛亂復(fù)雜的關(guān)系，還不如只當(dāng)個出謀劃策的。
李二想了想，也意識到迪夫的性格確實不適合，也就作罷了。
迪夫雖然沒有給李二畫大餅，描繪出什么大的藍(lán)圖，但是李二還是可以感受到一些的。
百官廉潔為民，將士英勇報國，百姓安居樂業(yè)。
天下大治，一片祥和。
只是。
“迪兄，這以后的大唐，還是姓李的吧？”
“李兄其實不必太過在意這個，以后會怎么樣，我也說不好，也許皇帝一直都是姓李的，也許慢慢地皇帝也沒人做了，但是大唐是一直會存在下去的?！?p> “為什么會沒人做皇帝了？”
“做皇帝不累么？”
李二沉默了，聽著石屋外面的風(fēng)在喧囂，許久，這才慢慢的嘆道。
“確實，是挺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