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畢業(yè)之后，很多朋友離開了昆明，去了各地工作，素語、倩倩和我都在昆明，約了一次飯之后，我們的關系漸漸近了，之后常常約飯，又回到了高中那個時候。我真的沒有想到，五六年之后我們會重修舊好。
星期五晚上，倩倩約我和素語去她家吃飯，我們仨一起下廚。楊易不在家，他的一個朋友出了一點意外，住院了，他回老家探病去了。我說：“楊易對自己朋友真好！”倩倩說：“是的，他對他的朋友很好，他很仗義，很重情義！”我笑了笑說：“挺好！”可是我的心里卻說：傻瓜，可是他不會把你的朋友當作自己的朋友！
素語說：“我姨媽給我介紹了一個男朋友，在大理獸醫(yī)站工作，我們互相聊了快一個月了，感覺還不錯，如果后面覺得可以，我可能要辭職回大理了?！蔽艺f：“為什么呢？”素語說：“他有編制，不可能讓他辭職吧？如果決定要在一起，不可能分開兩地。我做財務工作的，到大理工作也不難找……”
好幾年不在一起玩了，我覺得素語變了很多，沒有以前聒噪了，這些年她一定經(jīng)歷了很多事情，和金梟分手她一定很難過。飯桌上素語說，壓力好大，很多事情都不想去做了，我問為什么了，素語又說起了他的爸爸……
素語說：“現(xiàn)在政審很嚴格，我爸爸犯了很多事情，現(xiàn)在還在監(jiān)獄呢！這事直接影響了我的人生……”我說：“沒事，在私企發(fā)展空間也還是很大的……”素語說：“不止這些……我交過幾個男朋友，我也不想騙人，藏著掖著，一說到我爸爸的事情，人家就跑了……”我說：“怎么會這樣呢？這么嚴重嗎？”素語說：“煙鬼誰不怕？無底洞誰會填？你們不知道，我才剛剛畢業(yè)，租房子的錢都還沒有，就要給他寄生活費……”我說：“進監(jiān)獄還需要生活費？”素語說：“要啊，零花錢，買香煙，買換洗的內衣、內褲、襪子等等……”我說：“影視劇里沒說這些，我以為進去之后用不到錢呢！”素語說：“……也可以不給，反正餓不死他，可是有點委屈不是？八百還是一千，你怎么都得給不是？”我說：“你畢業(yè)之前沒人給他寄錢嗎？”素語說：“有，我大伯?？墒俏?月份畢業(yè)，他7月份就什么都不管了……”
素語說：“從小我爸爸就是一個不管事的人，從來不管我的事情，他可以為他的情人大把花錢，卻不會給我?guī)装偕钯M，他賣了家里的老房子吃喝嫖賭，我一個鋼镚沒有見到……現(xiàn)在不僅要被他的事情牽累，他出獄后還要贍養(yǎng)他，管他的吃喝拉撒……可笑……如果可以選擇，我真不想做他的女兒！”
倩倩說：“唉……這事沒辦法?！彼卣Z說：“大學的時候我想申請助學金，老師一直說吸毒的如何……作奸犯科的如何……蹲監(jiān)獄的何……我真是心虛。后來我還是厚著臉皮申請了，可是班長一直找我填父親的信息……電話號碼、工作單位、常住地址……我不想填，我不想讓其他人知道！我說我不知道，班長老是催我，說不可能不知道，讓我打電話問，必須要填……沒辦法，我只能退出助學金的申請?！?p> 我說：“沒事沒事……現(xiàn)在畢業(yè)了，能自食其力了，不必在意那些了……”
素語說：“我去監(jiān)獄里看他，我和他說，讓他以后做事多考慮考慮別人……他說每個人只要管好自己就行了，讓我少管他，我說你倒是管好自己呀！你管好了嗎？”
我說：“你爸爸也太過分了……”
素語說：“有些時候我就在想，活成他這樣，還不如死了干凈。”
倩倩說：“這樣的事情我只在電影里看過……沒想到你會攤上！”
素語說：“最令我難過的不是這些……高中的時候有一天他給我打電話，說來看看我……十七八歲了，第一次得到他的主動關心，我高興極了，屁顛屁顛去找他。好久不見，他和我說的第一句話不是問我的健康與學習，而是跟我要錢！他問我你有多少錢，快給我一點兒。我說怎么了。他說沒怎么，給我一點錢，我急用。我說我只有50。他說快，全給我。我說給你了我怎么吃飯？他說你可以跟你媽要，她不會不給你的，再說一兩頓不吃，餓不死！我掏出錢給他，他馬上拿上錢走了。整個過程沒有一絲猶豫……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我的心涼透了……我以為他會給我留一點兒；我以為我說只有50，他會不忍心要；我以為他還有起碼的尊嚴與良知……染上毒品的人就不再是人了，這是真的，他們什么原則都沒有……很可怕！”
素語和倩倩說：“在我們這群人里，我最羨慕了你了，你的家最溫暖最美滿，媽媽溫柔、慈愛，爸爸殷勤、偉岸，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所以嬌嬌羞羞最溫順，最惹人愛，不像我活成了一只刺猬……”接著她又和我說：“墨葵我也羨慕你，經(jīng)歷苦難之后依然明媚、寬大、超脫又善良，而我卻做不到……”
看見素語哭了，我想起了我們高中時候……任何時候，任何地點，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沒有說出來的陰影。素語的負累與無助；我的怯懦與掙扎；倩倩的拘束與躊躇；麗冉的懶散與庸常；雪培的促狹與不甘……七彩的陽光灑向大地，我以為那是神賜予的福祿，其實那是光與影的齟齬。
晴朗給我發(fā)來視頻，大家都是好朋友，我沒有回避，直接接聽了。
晴朗說：“現(xiàn)在天已經(jīng)黑了，你一個人就不要回學校了，今晚留宿董小倩家，明天白再回去，這樣安全?！蔽艺f：“我本來就是這樣打算的，剛好楊易不在家，我們三小只一起睡……”晴朗說：“剛剛加班結束，我同事約我去逛超市，去了超市之后我不知道要買什么，走了兩圈，我實在無聊就先來車庫等他了……”我說：“怎么會？你可以買一些水果??？不是告訴你要每天都吃水果嗎？”晴朗說：“你經(jīng)常給我網(wǎng)購水果，家里還有很多沒吃呢！”我說：“我給你網(wǎng)購水果是因為你從來不買水果，如果你會注意自己的飲食平衡，我就不給你買了?！鼻缋收f：“呵呵……你若在這里就不一樣了，和你去超市，每一次一張購物車都不夠裝，我推著車子跟在你身后，感覺什么都是必需品……”我說：“哈哈……我不在就什么都不是必需品了嗎？”晴朗說：“你不在我也想不起來要買什么，我平常都在公司吃食堂……”我說：“哎！你是好養(yǎng)活的孩子！”
晴朗的同事買好東西來到了車庫，我和晴朗說，你要開車，我們就先不聊了，路上注意安全，你回到家再給我打過來。晴朗說好的……
素語說：“晴朗買車了？”我說：“是的。”她說：“什么樣的車？”我說：“一般的國產車?！彼卣Z說：“才畢業(yè)一兩年，能買這樣的車，不錯了?！蔽艺f：“是的。”素語說：“全款，還是貸款？”我說：“他爸爸媽媽給他付了十幾萬的首付，剩下的是貸款。”素語說：“你們在一起很多年了，感情一直都很好，要結婚嗎？”我說：“會在一起……”素語說：“那你怎么不先和他領證？這樣那車就有你一半了。”我說：“哈哈，沒想到?！彼卣Z說：“他爸爸媽媽還挺好，給他買車。”我說：“是的。”素語說：“哎呀，你們倆感情真好！”
素語喝了很多酒，在我們分開的這些年里，她居然學會了酗酒。我和倩倩不會喝酒，也不知道素語的酒量，不一會兒她就不省人事了，我和倩倩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她弄上了床……
睡前我有寫東西的習慣，于是我拿出隨身攜帶的平板寫起了東西，突然收到了一封郵件，我點開通知欄看了看，居然不是廣告郵件，我點開看看有什么事。哎！居然是一封表白郵件。
看見我突然笑了，倩倩問我看到什么有趣的東西，我說：“我居然收到一封表白郵件。發(fā)郵件表白能成功嗎？也不怕石沉大海？他應該有一個不顯山不露水的性子?！辟毁徽f：“給我看看！”
倩倩接過平板讀了幾行，她說：“他應該是你認識的人！”我說：“應該是吧！要么是高中時候……要么本科時候……”倩倩說：“他居然沒有留名字……問問他唄？我好奇！喜歡你很多年了，現(xiàn)在才說，真能忍。你知道他是誰嗎？他說他騎小電摩撞過你，你應該能想起來吧？”我說：“不記得了，那些事怎么可能會一直記得。”倩倩說：“他說他沒有控制好剎車，撞到了你，你下意識伸手扶住了車龍頭，沒有像其他人那樣責罵他，還笑了，然后走了……你這樣一笑就住進了他的心里……你那個時候是怎么想的？趕時間嗎？”我說：“我不記得了，如果真有那么一件事情，我想我不是趕時間，我是覺得兩個人都沒事，虛驚一場，真好！”
我拿過平板，劃出按鈕，要刪除郵件。倩倩說：“別呀，問問他是誰，或者留著做紀念……”我說：“他沒有留下姓名，我最好就不要回復；如果他留下了姓名，我必須尊重他，一定得回復?！辟毁徽f：“為什么？有人喜歡你，這是多好的事?。∷f他找了好多人才找到你的聯(lián)系方式，你怎么會不好奇呢？這種感情為什么要辜負？”我說：“不好奇，我也必須得辜負！如果不能稱別人的心意，就不要隨意激起波瀾，這樣對誰都好。不管他是誰，都不會動搖我對晴朗的感情，那么其他還重要嗎？紀念？為了滿足虛榮心嗎？我寧愿讀很多很多書，紙上談兵藐視群雄，滿足自己的媚俗與虛榮，我也不要搔首弄姿顧影自憐。如果他是一個年輕有為的翩翩公子，我是不是應該倍感驕傲，覺得自己魅力無限？如果他是‘武大郎’，我是不是應該嗤之以鼻？如果這樣，我的感情是什么？如果那樣，我所想的不過是名色財氣罷了！我看到很多人謳歌這樣的愛情，我覺得很搞笑?！辟毁徽f：“你也不告訴晴朗嗎？”我說：“不告訴。”
第二天素語起得特別早，她起床之后下樓給我和倩倩買了早點，給我買了我喜歡的燒麥、西豆粉和油條，給倩倩買了油炸果、豆?jié){和蒸餃，給她自己買了肉包、南瓜粥和醬香餅。買這么多東西一定跑了很多地方，她還是和以前一樣很會照顧人。
中午我們一起去逛街、看電影、吃飯。我們仨買了一樣的休閑裝，素語提議不換回來了，就這樣穿走。我說：“我買衣服都要先洗一洗才會穿上身的……這樣恐怕不行……”倩倩說：“我本來也是這樣的，可是偶爾這樣，也不是不行?！彼卣Z說：“反正晚上回去都要洗澡嘛！沒事兒！”我說：“這樣穿會不會癢?。俊彼卣Z說：“沒事兒……我們仨沒這么玩過，現(xiàn)在就試試嘛！”
素語是吃貨，她知道很多很多好吃的餐廳，她說昆百大有一家不錯的餐廳，他們家的菜非常合我們的口味，她帶我們去嘗嘗，她請客。素語很大方，點了很多菜。她和我說：“他們家的石鍋藕肉丸子你肯定喜歡，你喜歡吃豌豆，這道菜的底菜是荷蘭豌豆，肉香豆角脆……”
晴朗給我打來電話，說他剛剛加班寫完策劃書，現(xiàn)在要去吃飯，晚上還要回來開會。他問我吃了嗎？我說我們出來逛街了……剛剛到餐廳，已經(jīng)點好菜了。他說那他先掛了，晚上聯(lián)系……
晴朗掛了電話，給我轉了3000元錢，我們在微信里聊了起來。他說：“給你一會兒買單?！蔽艺f：“素語說她請。”晴朗說：“早上她就給你帶早點了，現(xiàn)在不要讓他買單了，你雖然是學生，可是你男朋友能賺錢呀！可不能讓你的朋友吃虧?！蔽艺f：“我打算一會兒買電影票、爆米花和冷飲。素語我了解，如果一會兒我搶著付單，她會著急?！鼻缋收f：“也可以?！蔽艺f：“錢我有，你不用老給我轉錢?！鼻缋收f：“不能讓你想買什么買不了嘛！我說我雖然喜歡買衣服，可是我花錢還是有節(jié)制的?！鼻缋收f：“我知道……”
素語說：“你們倆可是真的時時刻刻保持聯(lián)系啊！雖然分隔兩地，我看你們之間啊，一根針都插不進去！”倩倩說：“大家都說異地戀如何，我看你和晴朗就沒有那些問題，感情這種事情啊，還真得看人！你們倆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沒有分開一樣，感覺晴朗就在不遠處，晚上等你回家呢！”
素語和倩倩說：“你和楊易也不錯??！現(xiàn)在的楊易和大學那個時候變了很多，是不是為你改變的？”倩倩說：“他大學的時候確實很皮，不過他跟熟悉的人才會皮，和陌生人他很內向?！彼卣Z說：“跟你在一起他都變溫柔了，愛情的力量果然強大！”倩倩笑了笑說：“也沒有啦！”素語說：“你怎么改變他的，讓我取取經(jīng)唄！感覺你們倆越來越有夫妻相了?！辟毁徽f：“他會跟我一起做家務，我們會一起做飯，以前他不喜歡吃折耳根，但我喜歡，他慢慢也吃了，不過那個豬肝，雖然我喜歡，可是他怎么都不吃。他以前不會做飯，現(xiàn)在會燒很多菜了，我考各種試他都陪著我，鼓勵我，我們挺好的，準備結婚了……”
我沒有添言，聽到陪伴、鼓勵與結婚，笑了笑，默默地給大家倒了上了清茶。素語說：“哎呀！忘記點喝的了，你們想吃什么？玉米汁？檸檬水？還是蜂蜜柚子茶？”我說：“我喝清茶就可以了，你們隨便?！彼卣Z說：“我不喜歡喝茶，我要一杯百香果，倩倩你呢？”倩倩說：“我要一杯橙汁吧！”素語說：“墨葵你要檸檬水？還是玉米汁？你不說我就給你點檸檬水了……”我說：“那我要芒果汁吧！”素語不可思議的看著我，她說：“你不是最討厭芒果嗎？”我說：“那是以前……”素語說：“現(xiàn)在不討厭了？難道也是因為晴朗？”我說：“不是，和他無關，完全無關。吃東西是因為肚子餓，喜歡吃什么東西是因為那東西好吃！”
不要隨隨便便去證明什么，也不要把吃什么，不吃什么，當成是愛的表現(xiàn)，我們不可能不吃東西，吃什么本來就無所謂。德芙與其說賣的是巧克力，不如說賣的是一個故事；DR與其說賣的是鉆戒，不如說賣的是一個記錄；百歲山賣的不是水，是身份?！袄硇浴蹦茏龅挠邢蓿镔|也不會說話，于是我們想方設法編織故事，讓它們說話，自創(chuàng)神話！其實送幾噸德芙都與愛情無關；DR再神，也沒有保佑每一個擁有它的人；喝再多百歲山，你也理解不了笛卡爾與瑞典公主克里斯蒂娜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