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時辰了?”
驚魂初定,阿鳶撫了撫還在抽痛的心口,慢慢地坐了起來。
“卯時剛過?!?p> 阿鳶揉了揉眼睛:“這么早啊?!鄙ひ糁羞€透著沒睡醒的慵懶沙啞。
閔斕王抬手按在阿鳶頭頂,惡趣味地揉亂了阿鳶的一頭長發(fā)。
“不早了,穿宮裝很麻煩的。我叫人進來幫你?!?p> 閔斕王說完,就轉身出去了。
一個半時辰后,阿鳶終于深切的體會到了閔斕王說的麻煩是有多麻煩。
半個時辰沐浴熏香;半個時辰更衣;半個時辰綰發(fā);就這還不算完!此刻阿鳶正被婢女按著畫眉。
“不畫了好不好?”阿鳶央求道。
發(fā)冠沉重,她脖子都快要壓斷了。
“姑娘天姿國色,不畫自然也是極美的,可素顏面圣會被視為大不敬。奴婢盡量為姑娘畫得素雅些?!?p> 閔斕王進來的時候,正看見阿鳶和婢女僵持著。
“給我吧?!?p> 接過婢女手中的青黛,閔斕王一手托起阿鳶的小臉,一手慢慢得描繪。
他為她畫過不下百幅丹青,心中更是將她的樣子描繪過千百遍。
阿鳶只覺得頭腦一片空白,感受不到周圍的氣息,亦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唯一能聽見的只剩自己亂了節(jié)奏的心跳。
不知道過了多久……
“好了?!?p> 將青黛還給婢女,又從婢女手中接過銅鏡。
“阿鳶看看,怎么樣?”
閔斕王一臉期待得等著阿鳶的夸獎。
阿鳶接過銅鏡,左右的照了照。將銅鏡還給了婢女,側頭睇了一眼身旁的閔斕王。
“很是嫻熟……”
閔斕王一怔,隨即反應過來,阿鳶這是在揶揄他。
“我哪有!”他覺得有些百口莫辯。
“能走了吧?”
也不給閔斕王解釋的機會,阿鳶起身,撩動著一身環(huán)佩,叮當作響,很是悅耳。
此時閔斕王才看清,盛裝的阿鳶當真是富貴天成,儀態(tài)萬方。好像這世間所有的美好詞語都不足以形容阿鳶的美貌。
穿著宮裝的阿鳶,高貴圣潔得讓人心生敬畏,可偏偏他就躁動了起來。
想到星耀島上,被阿鳶遺忘的那一晚,想到她在自己掌中啜泣低吟的模樣,他恨不能現(xiàn)在就扯下她這層圣潔的偽裝,將她拉進沉淪的深淵。
見到閔斕王盯著自己,像盯著一塊可口的肉,阿鳶明知道他此刻不會對自己做什么,可也還是忍不住寒顫。
“不是說要早些去?”出聲打斷閔斕王的旖念:“還不走嗎?頭冠很重的?!?p> 回過神來,想起還有正事要辦,閔斕王牽起阿鳶的手。
“慢一些,小心別絆著裙擺?!?p> “呼……”
阿鳶深呼了一口氣,這宮裝真是繁瑣得可怕。轉過頭看了看閔斕王,雖然也是朝服樣式,可比她這一身就輕便多了。
“宮里的人都這么穿?”阿鳶指了指自己身上繁復的衣裙很是懷疑。
“差不多,嗯……都差不多?!遍h斕王有些含糊其辭。
“你干嘛不把我的碧海玄天衣還給我?那個多方便,隨便一變就好了,還不悶熱?!卑ⅧS此刻真得很懷念她的碧海玄天衣。
閔斕王不再答話了。
二人上了馬車,阿鳶不小心又被裙裾給絆了一下。又想起來她的碧海玄天衣,要是有它,哪里用受這個罪,進宮之前變上一變不就好了。
“什么時候把碧海玄天衣還給我?”阿鳶追問道。
“那件過時了?!遍h斕王搪塞道。
“哪里會過時的,它可以隨心所欲的變化??!”阿鳶爭辯道。
“改天我送你一件更好的……”
“那件就是最好的了?!卑ⅧS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碧海玄天衣當然是最好的,天下間僅此一件。
閔斕王隱在袍袖下的雙手攥得緊緊的,指節(jié)都泛了白。臉上卻還盡量保持著云淡風輕的克制。
“我會找到更好的給你,阿鳶,一定會有比那件更好的?!?p> 阿鳶沉默了,她好像突然知道閔斕王為什么不肯把碧海玄天衣還給她了。
不用想也知道,她一介孤女,碧海玄天衣是天下至寶,除了金雁翎還有誰會送給她。
一路無話,二人抵達紫宸宮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午時三刻了。
馬車一路行至內(nèi)宮門口,閔斕王將阿鳶扶下馬車。
紫宸宮高墻朱門、飛檐斗拱,琉璃瓦在正午陽光得照耀下流光溢彩?;始覛忭嵆涑庵蹖m,莊嚴氣派。
二人走進偏殿,閔斕王拉著阿鳶兀自坐到了茶榻上,隨意得好像是在自己家的書房,倒是阿鳶有些坐立難安,拘謹?shù)煤堋?p> 皇帝是什么樣子她可從來沒見過。
“奴才已經(jīng)派人去請陛下了,陛下馬上就會過來?!币晃粌?nèi)官跪在地上稟報到。
閔斕王沖著內(nèi)官抬了抬手,示意他退下去。內(nèi)官恭謹?shù)猛肆顺鋈ァ?p> 阿鳶暗暗納悶兒,不是應該他們?nèi)グ菀姳菹旅矗吭趺闯闪吮菹埋R上過來呢?
“陛下駕到!”
隨著一聲嘹亮得通報,阿鳶緊張得想要起身見禮。她雖然不太清楚要怎么做,但想來坐著迎接皇帝是很不禮貌的。
閔斕王伸手按住了要起身得阿鳶:“不必如此。”
阿鳶還沒來得急問閔斕王應該怎么做,殿門就被推開了。
“斕皇叔!斕皇叔!”
阿鳶做夢也沒想到,進來得會是一個奶娃娃——不足三歲的奶娃娃!粉雕玉琢,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撲閃撲閃,圓滾滾肉乎乎的身材套在一本正經(jīng)的龍袍里,要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阿鳶震驚得捂住了嘴巴。
造孽的!她想戳一戳他顫悠悠的臉蛋子是怎么回事兒?
皇帝不應該是滿頭白發(fā),不怒自威的嗎?
是了是了!怪不得閔斕王會是陳漢國的攝政王,三歲輔佐兩歲這很說得通。
阿鳶還在震驚,小皇帝已經(jīng)甩開兩條兒小短腿朝著閔斕王撲了過來。
閔斕王俯下身,將撲過來得肉團子接住了。肉團子陛下?lián)еh斕王得脖子好一頓蹭。
“皇叔~”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委屈事兒,肉團子陛下紅潤潤的小嘴兒撇了起來,眼圈也紅了,看樣子馬上就要扯嗓子開嚎了。
“好銘兒,皇叔來看你了!”閔斕王輕拍著肉團子陛下的后背,哄慰道。
“皇叔~你去了哪里?怎么好些天沒來陪銘兒?!闭f著說著又要開哭。
“皇叔在家陪你皇嬸嬸?!遍h斕王一手抱著肉團子陛下,一手拉過阿鳶。
“銘兒,見過你皇嬸嬸?!?p> 肉團子陛下這才發(fā)現(xiàn)了阿鳶??匆姲ⅧS的瞬間,肉團子陛下醞釀了好半天的眼淚終于奪眶而出,哇哇大哭起來。張開又短又肉的小胳膊就朝著阿鳶撲過來。
阿鳶下意識的伸手去接,肉團子陛下像只八爪魚一樣掛在了阿鳶身上,摟住她的脖子不算,還緊緊地抓著她的領子。
“是皇阿娘,是皇阿娘?;拾⒛锔嬌弦粯樱 ?p> 阿鳶懵了啊,她怎么可能是肉團子陛下的皇阿娘呢。阿鳶的表情精彩極了,閔斕王在一旁憋著笑,看那樣子都要憋出內(nèi)傷了。
肉團子陛下一個勁兒地哭,阿鳶一個勁兒地朝著閔斕王使眼色。合著這算是怎么回事兒?
終于肉團子陛下許是哭累了,趴在阿鳶肩頭,抽抽搭搭的,鼻涕眼淚抹了阿鳶一肩,縱使鐵石心腸的人此刻也是沒轍的。
“銘兒,下來吧?;蕥饗疬€沒用午膳,一會兒該抱不動你了?!?p> 閔斕王終于看夠了熱鬧,將肉團子陛下給抱了下來。
肉團子陛下也是忒粘人,剛被從阿鳶肩上摘下來,又掛到閔斕王腿上去了。
肉團子陛下抱著閔斕王的大腿,甜糯糯得央求道:“皇叔再不要丟下銘兒一個人在宮里,銘兒害怕?!?p> 閔斕王撫了撫肉團子陛下的頭,說道:“乖銘兒,皇叔和皇嬸嬸會在宮里陪你住幾天的。”
“就幾天?”肉團子陛下馬上又要開哭。閔斕王趕緊把他舉起來扛上了肩頭。
“再哭就不讓你坐皇叔肩頭了?!?p> 肉團子陛下果然識時務,聞言馬上用兩只肉乎乎的小胖手揉了揉眼睛,胡亂得抹干了臉上的淚珠兒。
“是皇阿娘不?”肉團子指著阿鳶問。
阿鳶不知道怎么回答。閔斕王替她說道:“銘兒,她是皇嬸嬸?!?p> “皇阿娘就穿這樣的衣服。她就是皇阿娘!”肉團子陛下堅定地認為自己的判斷是對的。
這下阿鳶終于明白了,什么進宮必須得這么穿,什么素顏大不敬,合著這個肉團子陛下哪里會分得清那些,閔斕王分明是有意讓她穿著跟肉團子陛下的娘親很像的服飾,給她在肉團子這兒刷好感。
想來肉團子這么小就沒爹沒娘的,著實可憐。不過轉頭一想,肉團子是誰?是陳漢國的皇帝陛下?。∧睦镉玫弥タ蓱z,她自己反倒更值得可憐才對。
午膳的時候,肉團子陛下賴在閔斕王腿上不肯下來,一定要閔斕王喂他吃。
“銘兒,吃些蔬菜?!?p> 閔斕王喂起孩子來還真是像模像樣的,時不時還給肉團子擦擦嘴兒,體貼又溫柔。
阿鳶一下子想起閔斕王也曾經(jīng)喂過自己,但那是喂嗎?那就是在往里填!
越想越憤懣,許是看出來阿鳶有怨氣,閔斕王一邊喂著肉團子陛下,一邊不停的給阿鳶布菜。
“多吃些,多吃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