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篇 碰碰香

　　幸而那天垃圾桶夠滿，被拋棄的碰碰香才得以從垃圾桶里探出頭來。那正是冬天將過而春天還沒來，看厭了灰灰褐褐的眼睛立刻就被幾枝翠綠抓到了，可是沒想到可以撿。走過去好遠(yuǎn)，放不下，轉(zhuǎn)身走回來，小心從上面折下兩枝。

　　同行的人笑我撿花，問我什么時候開始掏垃圾箱。撿花跟撿垃圾是兩碼事，可是也沒必要解釋，解釋了也未必懂。

　　當(dāng)時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有人說是薄荷，可以驅(qū)蚊蟲。我有一盆薄荷，葉子沒有這么胖。到網(wǎng)上搜，忘了用了什么奇異的關(guān)鍵詞，竟然搜到了，叫碰碰香。

　　兩枝碰碰香插在花盆里一個月沒有變化，一個月后開始瘋長。真是瘋長，隔一段就像換了一盆花。胖墩墩的綠葉子絨絨可愛，輕輕一碰，就散發(fā)一陣青蘋果的味道。

　　按照常識這味道應(yīng)該是為了保護(hù)自己驅(qū)趕敵害的，我更愿意有另一種解釋：這味道是一種交流、一種回應(yīng)，就像“我愛你”“我知道”一樣。在這個小角落里，我和它都是善意的，誰也沒企圖傷害誰。沒有傷害，哪里來的抵抗呢？

　　碰碰香易養(yǎng)，簡直到了落地生根的地步。我替它去除枯葉，不小心碰掉指甲大小一個脆嫩的小芽，直接插到茉莉的盆里，沒多久不僅長大了，還分了杈，一枝變兩枝。碰碰香長到一定的高度，莖稈木質(zhì)化，上面的葉片就會變小。我打去頂尖，讓它發(fā)側(cè)芽，木質(zhì)化的老樁上幾點綠葉，古意盎然。

　　修剪下來的也不浪費，插在水瓶里就生根放葉，不多日就是一蓬翠綠。于是衛(wèi)生間、玄關(guān)、書架邊到處都有它，一簇簇擠在一起，像一群胖胖的精靈，再無趣的空間也有了生機(jī)。

　　閑來無事，我可能會特意跑去看看茶樹有沒有新芽、茉莉花又落了多少，但絕不會特意去看碰碰香。它不嗔怪，只要輕輕觸動，就散出一縷香回應(yīng)：“我在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