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小哥,你瞧,那個人有點奇怪?!?p> 蘭卜兒又恢復(fù)了之前的狡黠,“哥哥”又變成了“小哥”。
狄悵已經(jīng)知道這是個永遠不嫌麻煩大的瘋丫頭,暗暗想道:“可千萬別再給我找什么事了!”
狄悵順著蘭卜兒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旁的角落里,一個瘦削的男子正在自斟自飲。
他喝得很慢,酒杯擱在唇邊,過了許久才輕輕放下。
他小心地重復(fù)著同樣的動作,眼睛盯著酒壺,好似旁人都與他不相干。
他是如此地安靜,也難怪蘭卜兒這種調(diào)皮搗蛋的性格會覺得他奇怪。
反差,在任何時候都會令彼此很異樣。
蘭卜兒慢慢湊上前去,猛然道:“這位客官,要不再給您來壺竹葉青?”
男子擺擺手:“不用了,小二,我喝完這壺就走。”
“咯咯咯~”
蘭卜兒突然大笑起來。
男子一扭頭,見是一個尚未到豆蔻之年的小丫頭,不由嘆了口氣,滿臉苦笑。
蘭卜兒一扭身,索性在男子對面坐了下來,笑道:“這位爺,你一個人愣愣地在這里干啥?是不是有什么傷心事?”
男子理也不是,不理也不是,笑道:“小孩兒家的,不要管一些大人之間的恩怨。”
蘭卜兒一把把狄悵拉了過來,道:“喏,這位哥哥就很厲害,誰要是欺負了你,跟我們說便了,而且在這泯陽城里,我們家也算是個名門。”
蘭風(fēng)豪的名號,在這城里自然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摹?p> 男子笑著起身,道:“不陪你們兩個小鬼說笑了,我還有事,先走了?!?p> 男子剛邁出樓口,街上突然哀樂陣陣,數(shù)十名身穿五彩綢緞之人擁著一輛牛車,緩緩行來。
車上鋪著雜草,草上橫臥著一名六旬上下的老者,袒露著肚腹,手里拿著一壺酒,眼望蒼天,時不時“咕咚”灌上一口。
街上百姓見了這輛牛車,紛紛低眉垂手,立在道路兩側(cè),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蘭卜兒拉了拉狄悵,悄聲道:“看見了吧,這是城里的烈半仙,陣仗大得嚇人,比我父親出門辦事還威風(fēng)。”
牛車行到酒樓門口,老者突然斜睥了一下那男子,道:“秦癲,可將瑤血帶來?”
男子有些發(fā)怔,徐徐道:“在這鬧市中斬殺仙人、吞噬仙人之血恐怕不合適吧?”
老者一陣狂笑:“我不僅要讓這泯陽城中的百姓知曉,我也要讓全天下人都知曉,我烈梟除了卜卦行醫(yī)之外,還能飛升九天!”
男子道:“天帝一向以仁善來選拔仙客,你這么做只會成魔,不會升列仙班?!?p> 烈梟怒道:“即使成魔,我也要成為全天下人人恨之入骨、個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魔王!”
秦癲搖了搖頭,從懷里取出一枚雞蛋大小的赤紅色圓珠,拋向烈梟,一邊喃喃道“瘋了,瘋了”,一邊飛也似地離去了。
烈梟一把接住圓珠,口中念念有詞。
忽然,一團紅霧籠罩在牛車上,如殘陽,如冷血,更如悲憤之人的眸子。
紅霧散盡,一個頭頂雙角、身長九尺的厲鬼現(xiàn)在眾人眼前,那厲鬼雙手被縛,望著烈梟,嘯叫不止。
烈梟右手輕揚,一柄利刃已森然現(xiàn)于手中,隨即一邊狂笑,一邊緩緩向厲鬼刺去。
“看啊,烈半仙要在鬧市殺鬼了!”
“天啊,怎么會有這么大個的厲鬼?”
“不愧是半仙,果然法力非凡!”
……
眾人鼓鼓噪噪,一邊小心地圍攏上來,一邊好奇地向那厲鬼張望。
蘭卜兒拉著狄悵直上二樓,“啪”地推開雕花木窗,探出半個身子,望向場內(nèi)。
這視角倒很舒服。
那厲鬼突然眼角含淚,望著眾人道:“我本是離恨天上司職金烏離巢的仙人瑤血,因為上個月十五日黎明時分沒有及時將天幕拉開,金烏沒有按時啟程,天帝慍怒,派風(fēng)神將我懲戒一番后打落人間,我錯投了牛胎,才變成這幅模樣,期望大家能在烈半仙面前給我求求情,饒我不死。”
眾人聽這厲鬼說得哀婉,有的向烈梟求情,有的繼續(xù)作壁上觀。
烈梟不顧眾人議論,手持利刃,已將瑤血左胸劃破。
一股血箭激涌而出,撞向烈梟面門!
烈梟一張口,已將大部分鮮血吞入腹中,余下鮮血將烈梟的半邊臉擊得燦若桃花。
烈梟又是一陣狂笑,秉著利刃向瑤血咽喉刺來!
瑤血雖然身軀龐大,但失血之后,已然癱軟在地,若再次被烈梟刺中,恐怕就要命喪當(dāng)場。
瑤血長嘆一聲,斜望向街邊,忽然碰到了狄悵投來的目光,不禁淚眼盈盈。
狄悵見這瑤血可憐,心念一動,血惶劍突然嗡嗡作響。
蘭卜兒奇道:“小哥,你衣服里藏著蜜蜂么?快翻出來看看!”
狄悵伸手取出血惶劍,那劍忽然暴長數(shù)尺,光焰似火。
蘭卜兒好奇地摸了摸劍身,連連甩手,道:“燙死我了,你這劍怎么和燒紅的烙鐵一樣?你不怕被燙傷么?”
狄悵剛想解釋,那血惶劍突然自狄悵手中飛出,直向烈梟刺去。
烈梟猛覺焰氣當(dāng)頭,一看之下,一柄利劍閃著厲芒飛至!
烈梟連忙側(cè)身,血惶劍“噗”地一聲,已扎在車身上,火星四濺!
隨即大火橫燒,瞬間已將整個牛車吞沒!
旁觀百姓和那幫吹打之人一陣驚呼,也顧不上再看半仙斬鬼了,紛紛奔走躲避!
“好耶!”
蘭卜兒拍著手又笑又跳,道:“小哥,你原來還有這般本事,早施展出來多好!”
火影中,但見烈梟眉毛胡子都被灼燃,撲上跳下,猶如一頭兇獸在受著熬煎。
烈梟撲騰了許久,才將身上的火焰撲滅,定下心來看時,牛車已全被燒毀,瑤血不知去向,只有那柄紅燦燦的長劍散落在地上。
烈梟心中驚懼,剛想上前細看,那長劍“嗖”地一聲飛還到狄悵手中。
烈梟望著饗月樓中的狄悵,哇哇亂叫:“兀那小兒,怎么敢使妖法壞我的大事!”
蘭卜兒連忙拉著狄悵縮回身子,道:“小哥,你闖大禍了,這泯陽城內(nèi)誰也不敢得罪烈半仙,現(xiàn)在你攪了他現(xiàn)場宰鬼的好事,他怎么會輕易饒你?快從這酒樓后門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