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憑蘭只覺耳畔涼風輕拂,腳不點地,不多時已出城十余里。
阮憑蘭心中驚懼:“這老嫗武技如此高深,不知她會將我?guī)У胶翁??她又有什么目的呢??p> 老嫗好像覺察到了阮憑蘭的心事,一邊抓著阮憑蘭向前飛奔,一邊道:“快到了,阮小姐,咳咳,我也有些累了?!?p> 不多時,老嫗停了下來,松開左手,甩了甩手腕,似乎手腕處有些麻木,道:“阮小姐,暫且隨我入內(nèi)吧?!?p> 阮憑蘭一看,面前一座草屋,屋畔隨意栽種著一些低矮花卉,月華斜射,花影模糊,辨不清品類。
老嫗挑起門簾,將阮憑蘭迎入,隨即點燃一根紅燭。
借著躍動的燭光,阮憑蘭向四周望了望,屋內(nèi)陳設(shè)甚是簡單,一張矮塌、一條長凳、一方木桌,西側(cè)墻壁上掛著一幅畫像,畫中男子魁偉英俊,手握長刀,笑意滿面。
老嫗請阮憑蘭在長凳上坐下,又倒了一杯清茶,親手遞給了阮憑蘭。
這茶水異香撲鼻,阮憑蘭輕抿了一口,已芬芳滿齒。
老嫗笑道:“阮小姐,這茶葉乃取自西南大幽山,由其秋晨帶露的古茶樹樹葉制成,這水么,是由我前年去昆侖雪山時帶回的千尺寒冰化成的,我將這寒冰埋入十丈深的冰窖內(nèi),方得保存到現(xiàn)在,小姐多飲幾杯,壓壓驚吧?!?p> 阮憑蘭道:“不知婆婆將我?guī)У竭@兒,意欲何為?”
話語柔中帶剛,卻又有些無奈,因這婆婆動一下手指就可將自己擊傷。
老嫗正色道:“你認識淡孤吧?”
阮憑蘭一愣,道:“不認識?!?p> 她見這老嫗如此武技,生怕對淡孤不利,何況這老嫗直接說出淡孤名字,也令她十分驚訝。
老嫗道:“姑娘不要隱瞞了,我已從別人口中打聽到了,你和淡孤情投意合,互為知己,不過是否暗定終身我就不知道了?!?p> 阮憑蘭忽然有些慍怒,道:“婆婆,此事與你何干?”
老嫗猛然起身,望著墻上的畫像,道:“阮小姐,你看到了吧,這畫中之人就是我深愛了三十年的男人,可他卻辜負了我。當初他信誓旦旦要與我結(jié)成伉儷,后來卻又傾心他人。他狠心離開了我,我卻并沒有把他忘記。你應(yīng)該知道,一個女人一旦陷入愛恨之中,是很難忘掉一切的?!?p> 阮憑蘭道:“婆婆用情至深,可惜愛錯了人。”
阮憑蘭面薄心軟,忽然又對這老嫗生起了憐憫。
老嫗身軀顫抖,恨聲道:“他走后,我日日夜夜思念他,我知道他喜歡春蝶,便在臉上紋了這么一只青蝶,期盼他回心轉(zhuǎn)意,能夠回來,沒曾想他這一去就是二十年?,F(xiàn)在我老了,也變丑了,江湖中人都說我心狠手毒,叫我毒心婆婆。我也曾經(jīng)貌美如花,沒想到現(xiàn)在卻落到這步田地,我這一生都被他害了!”
阮憑蘭道:“可這與淡孤和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老嫗面容突然變得猙獰起來:“我從魚星處得知,他害死了淡孤的父母,淡孤肯定會找他復仇的??墒恰墒俏乙廊粣壑还芩绾螌ξ摇,F(xiàn)在我只希望他能平安終老,我絕對不允許淡孤把他殺掉!”
阮憑蘭道:“他在何處連你都不知道,淡孤當然也找不到他。”
老嫗道:“你錯了,淡孤有通靈小兒相助,一定會找到他的。我將你帶來,一方面是想讓你勸說淡孤不要去找他的麻煩,另一方面,我也想知道他到底在哪里,為何二十年了也不來見我!”
阮憑蘭道:“婆婆,你說的魚星和通靈小兒又是誰呢?”
毒仙婆婆道:“都是江湖中人,阮小姐不必多問了,淡孤行蹤不定,不知阮小姐是如何與淡孤聯(lián)系的呢?”
阮憑蘭道:“之前是他主動派人與我聯(lián)系的,不過我們已經(jīng)失聯(lián)好久了?!?p> 話一出口,阮憑蘭突然有些臉紅,她是個從來不會說謊的女子,不過今日已經(jīng)說了第二次了。
阮憑蘭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接著毒仙婆婆的話,忽然,一只小雀兒嘴里銜著一張紅箋,輕飄飄飛入屋內(nèi),落在阮憑蘭身側(cè),唧唧輕啼。
阮憑蘭一驚,心道:“阿朱,你是如何找到這兒的?”
毒仙婆婆見這小雀飛進,一愣,隨即一把將小雀抓起,扯出紅箋,湊近紅燭細看。
看了一陣,毒仙婆婆笑道:“有趣,有趣,如此深夜,淡孤還在想著你,也算對你用情至深了!古有飛鴿傳書,現(xiàn)在你們卻將這小雀當成了媒婆,真是羨煞旁人啊!”
阮憑蘭見這毒仙婆婆握緊了小雀,驚道:“你,你想把阿朱怎么樣?”
毒仙婆婆笑道:“哦?它叫阿朱?好名字啊,那我就讓這阿朱把淡孤招來!”
說完,毒仙婆婆在紅箋背面寫了幾行字,那小雀叼起紅箋,撲棱幾下翅膀,箭也似地去了。
***
柳慕花多方打聽,尋得了南屏燕在花蕪城的住處。
他選擇在黃昏時分去看她。
二人再次相見,南屏燕喜憂參半。
恩人前來,自然好酒相待,可筵席總有散場的時候,又令人無限神傷。
南屏燕忽然又覺得柳慕花不來才好,那樣就不會激起她心底的波瀾。
她對眼前這個男子,只有感恩和敬仰,若說傾慕,還談不上。
她只想著能去承露禪寺出家,只是姑媽一直阻撓,這件事才漸漸消停了下來。
柳慕花是個心細如發(fā)的人,尤其是對于女人的感覺,更是洞若觀火。
他明白南屏燕心里沒有他,可他卻總想走進她的內(nèi)心,這實在是一種奇怪的心境。
無風,無語,只有淡淡的酒香和夕陽的余暉充溢在二人周圍。
柳慕花緩緩道:“南姑娘,我要去朔北尋找一個人?!?p> 因為段棲楓的那句話,他決定去探個究竟,但事情已經(jīng)過了數(shù)年,他自己也覺得有些迷茫。
南屏燕看了柳慕花一眼,又低下了頭:“恩公,多多保重。”
柳慕花嘆了一口氣,他本來以為南屏燕會問及他為何要去朔北,那樣的話他會給她講許多故事,話題也就拉開了。
可南屏燕只回復了六個近似搪塞的字眼。
也許,我與這南姑娘有緣無分?也許,是我的表達有問題?
柳慕花一直在否定著自己,而南屏燕也早就把她的一生都快否定掉了。
柳慕花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南姑娘,你不會還想著出家或者尋短見吧?”
突然受到面前這男子的殷殷關(guān)切,南屏燕有些感激:“恩公,我不會尋短見的,至于出家嘛,還沒考慮清楚?!?p> 柳慕花又嘆了一口氣:“南姑娘也請保重,待我從朔北回來,再來與你相見。”
說完,柳慕花徐徐轉(zhuǎn)身,緩緩離去。
南屏燕望著柳慕花遠去,心中忽然一動:“難道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人記掛著我?”
她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