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張家口城池外三里的一個集市之時，已經(jīng)是十一月初。
黃毅的人馬肯定不進(jìn)張家口城。
想進(jìn)，守城的明軍也不可能允許。
李掌柜跟黃毅約好了，至多三天，他就會帶著東家來談首級交割事宜。
黃毅叮囑他一定要選質(zhì)量可靠的鳥銃，萬萬不能拿些容易炸膛的樣子貨糊弄事兒。
李掌柜笑了，此時的他心情特好！
為什么？
貨物安全抵達(dá)，而且比去年多裝運了三成，運輸成本少了三成，他功不可沒！
估摸著今年的賞錢能夠翻倍！
他拍胸脯保證道：“壯士請把心放到肚子里，鳥銃的質(zhì)量確實參差不齊。
但是咱們李家做生意講究以誠為本，從來不拿樣子貨以次充優(yōu)?！?p> 賣瓜的都說瓜甜！黃毅僅僅是聽聽而已，到時候他肯定要一支支檢查質(zhì)量。
他嘴上客氣道：“你們家的信譽(yù)確實不錯，從那些伙計、腳夫的精氣神就能看得出！”
“我們家收學(xué)徒很嚴(yán)格，品行不端的根本進(jìn)不了門。做生意童叟無欺！”
“哈哈！所以我一眼就瞧上你們家了！”
“那是壯士慧眼獨具！來了張家口凡事都有敝號出面，壯士只需安心等待，有什么需要盡管吩咐伙計們！”
“好的！我們就在此地靜候佳音了！”
說好的三天來交割，然李掌柜第二天晌午就帶著兩個人由三十個明軍騎兵簇?fù)碇s來了。
原因很簡單，大明出了大事！
半個月前建奴破口入關(guān)，消息已經(jīng)傳到張家口，此時的張家口一樣的風(fēng)聲鶴唳。
李掌柜跟東家談起準(zhǔn)備購買一些建奴首級的事兒后，東家李維達(dá)高興得差一點跳了起來。
接下來連夸李掌柜會辦事。
唉！建奴入關(guān)，明軍一敗再敗，太多將領(lǐng)不戰(zhàn)而逃。
不知道多少武將文官將要因為丟城失地被朝廷追究責(zé)任，不知道多少會丟官罷職甚至于人頭落地。
建奴的首級代表著軍功，有的文官武將可以用來保命、保官位，有的可以拿來加官進(jìn)爵。
李維達(dá)僅僅是李家商號的東家之一，負(fù)責(zé)張家口的生意。
李家祖上做過封疆大吏，子孫們的生意做得蠻大，塞北、江南、閩粵都有商號。
這年頭最大的生意無非是糧食、鹽、鐵、茶、棉布、絲綢，利潤最大的不是張家口的邊貿(mào)，而是南邊的海貿(mào)。
李維達(dá)管理的生意利潤率還行，以他家的人脈，只要能夠弄來建奴、韃子的首級，肯定有幾倍的收益。
他把其他事情都放下了，一大早就喊來一個明軍把總。
這個也姓李的明軍把總擁有正五品千戶虛職，實授把總，手下應(yīng)該有三百幾十兵丁，按照明軍兵制，騎兵三成，步兵七成。
只不過明軍武官都得吃空餉，這位把總計才一百五十多士卒，只有三十幾個騎兵有些戰(zhàn)斗力。
李把總名叫李思恩是李家家生子，能夠當(dāng)上把總、能夠在油水足且安全的張家口任職都是李家運作的結(jié)果。
首級意味著財富、意味著官職，貓膩可謂花樣百出，弄虛作假的手段多不勝數(shù)。
李維達(dá)跟黃毅一見面就要求驗看首級，其他事情等看過首級再談。
黃毅斬下的都是青壯年建奴、韃子的項上人頭，質(zhì)量頂呱呱，肯定經(jīng)得起最嚴(yán)苛的查驗。
他揮揮手，章東、黃大智幾個去拎了六個麻袋進(jìn)來，一股刺鼻的臭味混合著硝石味中人欲嘔。
李把總喊來一個叫做楊士虎的明軍夜不收。
楊士虎的臉上有道刀疤，模樣有些兇惡。
他根本不嫌骯臟，一個個細(xì)看那些首級，那表情如同鑒寶專家在鑒定青花瓷。
楊士虎越看越心驚，不由自主偷眼打量黃毅。
過了片刻，他恭恭敬敬對李把總道：“都是真奴、真韃子，而且都是青壯?！?p> 李把總揮揮手，道：“行了，你下去吧！”
楊士虎出去時依舊忍不住瞧了黃毅幾眼，跟黃毅的眼神對上時他還咧嘴露出笑容。
他不笑還不打緊，這一笑比哭還難看，更顯得兇惡。
見楊士虎出去了，李維達(dá)立刻笑了起來，對黃毅拱手道：
“壯士虎勇，李某佩服，承諾的糧食、蘇鋼、鳥銃下午肯定送到。”
跟李掌柜約好了三天內(nèi)交割，今天一早李掌柜和東家就急急忙忙趕來了。
黃毅當(dāng)然意識到了奇貨可居，此時當(dāng)然要獅子大開口。
他道：“我的要價是三副精鐵鎖子甲，三百石麥子，三千斤蘇鋼，五十桿鳥銃，三百斤火藥，三百斤鉛。”
李管事立刻道：“非也非也，敝號只承諾給三百石麥子、一千斤蘇鋼、十桿鳥銃、二十幾斤火藥和鉛。根本沒答應(yīng)給鐵甲?！?p> 黃毅道：“我可沒答應(yīng)這個價！”
李管事反駁道：“明明是基本談妥的！”
“我聽得清清楚楚，你說見到東家可以再談?！?p> “再談哪有這個談法？你簡直是把要價翻倍了都不止?！?p> “我何時坐地起價了？明明一開始就談的這個價！”
“不行不行，這個價肯定談不成！”
黃毅笑道：“我既然來了張家口，當(dāng)然知道那里會有很多文官武將對這些首級感興趣。”
李掌柜不以為然道：“你來歷不明哪有可能跟那些大人們說上話？”
“那不一定，我既然來了就能找得到辦法！”
見李掌柜和黃毅爭了起來，李東家打斷道：
“你們都別爭，這樣吧，鐵甲沒有，糧食依舊是三百石，蘇鋼給兩千斤，鳥銃給三十支，火藥、鉛各給一百斤，外加二十件明軍鴛鴦戰(zhàn)襖如何？”
黃毅已經(jīng)能夠感覺到對方迫切想要達(dá)成這筆生意，不肯松口，道：“三千斤蘇鋼、五十桿鳥銃，三百斤火藥，三百斤鉛，三副鐵甲。不二價！”
“壯士，我跟你實話實說，承諾給你的三十支鳥銃是我剛剛買回來準(zhǔn)備留著給家丁、護(hù)院自用的，都是蘇鋼打制的好貨，肯定沒法再多?！?p> “那就煩請李東家多給些火藥和精鐵，你看給四百斤火藥，二百斤鉛，兩千五百斤精鐵如何？”
“我們手里的火藥總共二百多斤，有多少算多少都給你，再多，最起碼這幾天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