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雨下了整整一天,直到第二天紫菀被護衛(wèi)護送到聽雨軒,這場春雨都沒有絲毫停歇的跡象。
淅淅瀝瀝的小雨落在這棟三層小樓的屋檐上,瓦礫間,然后順著縫隙滴落到懸掛在檐下的垂鈴上。那些青銅垂鈴于細雨中發(fā)出清脆的聲響,此起彼伏聽上去就像在演奏樂曲。也是因為這悅耳的鈴聲,使得整座聽雨軒顯得更加安寧。
“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今后我就是你的師傅?!?p> 站在聽雨軒二樓教室內(nèi)的,是一名看上去僅僅二十多歲的俊美男子。他穿著普通的絲綢長衫,黑色長發(fā)簡單束在身后,嬌美的面容上沒有任何表情。相比于那些將他送過來的東方家護衛(wèi),這名大長老更像是書院里一名普通的書生,如果把他丟進人堆里,紫菀覺得自己甚至都沒辦法第一時間注意到他。
但是,就是這樣一名普通的書生,卻有著一雙如星辰般璀璨的眸子。只要他看向你,你就會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中再也看不到其他人。
這到底是怎么樣的一位存在?紫菀心里打鼓,對著這位大長老彎腰行禮:“師傅好?!?p> “這里是聽雨軒,是用以為東方家的孩子們傳授修仙之法的地方?!贝箝L老開始自顧自地說起來,他的聲音很輕很淡,如同現(xiàn)在樓外落在地上的春雨所飛濺起的水滴。但是這輕淡的聲音,卻又能夠一字不差的傳入紫菀耳中。
“以后我會每天用一個時辰的時間,在這里傳授你東方家的修仙之法。至于其他時間,聽雨軒還是需要提供給東方家其他孩子?!?p> 其他孩子?我怎么都沒有見過。
“你還小,沒必要去見其他人?!贝箝L老像是聽到紫菀心里的疑問,他淡淡的說道:“你現(xiàn)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學(xué)習(xí)修仙之法?!?p> “弟子明白。”紫菀點點頭,在這偌大的教室中找到一個距離大長老最近的位置坐下。
“修仙一途,講求借天地造化,求得天道。今后你學(xué)的所有修仙之法,殊途同歸都是為了求得最后的天道。”
“天道,那是什么?”
“天道是萬事萬物的因,是這個世界的開始,世間的一切皆因天道而存,世間的一切也皆因天道永續(xù)?!贝箝L老揮手于半空中現(xiàn)出一個淡藍色符號接著說,“這是仙字,代表著修仙的開始和終點。修仙者越接近天道,他所擁有的見識和修為越強大,也就越像仙的存在。想要達到仙的存在,修仙者會經(jīng)歷六個階段的蛻變,分別是:凡,元,真,尊,圣和登仙?!?p> 紫菀好奇地看著對方說道:“那大長老你現(xiàn)在是什么階段呢?”
“我現(xiàn)在是圣。”大長老平靜地說,“再過幾十年就要準(zhǔn)備登仙?!?p> “登仙是什么意思?那就是證得天道了嗎?”
“不知道?!贝箝L老很干脆的回答道,“東方家完成登仙成為仙人的修仙者,從古至今一共有七位,但是從來沒有一位仙人說自己已經(jīng)證得天道?!?p> 那不是坑爹?紫菀沒想到自己第一個問題,就已經(jīng)沒有人能給出答案。
“天道何其飄渺,證道之路,修仙之途因人而異。即使你去問其他仙人,他們同樣也無法對你給出真正的正確答案?!贝箝L老散去那個仙字,接著說:“在開啟修仙之前,我們還需要進行一次啟靈。它可以打通你的七竅,讓你能夠與這天地溝通?!?p> 打通七竅?聽上去就很可怕??!
“并不可怕,其實啟靈從剛才就已經(jīng)開始?!贝箝L老看向紫菀,那雙眸子再次占據(jù)他視野中的全部。
春雨依舊在淅淅瀝瀝地下著,聽雨軒特有的清脆鈴聲變得更加響亮,原本寧靜的曲風(fēng)開始轉(zhuǎn)向悠遠而空明。
紫菀注意到在二樓的窗沿上坐著一名男子,他穿著淡粉色的古樸長衫,飄逸的長發(fā)隨微風(fēng)輕輕飄舞。男子的側(cè)臉凝望著外面的雨景,那張俊美到讓人窒息的臉龐上流露出一種千萬年來的孤寂和悲傷。
男子似乎意識到有人在看他,于是他側(cè)過臉看向紫菀:“你好?!?p> “你……好?!弊陷腋杏X自己的臉頰有些微紅,該死為什么我會對一個男人臉紅!
“想家嗎?”男子的聲音通透得宛如翡翠輕響。
想家,我這不就是在家里嗎?紫菀好奇地四處打量,他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聽雨軒里只剩下自己和面前的這位美人。
“我就在家里?。俊?p> “想家嗎?”男子又一次問道,“你的家不在這里,不是嗎?”
“你是誰!”紫菀突然意識到對方這句話的真正含義,他猛地后退就像是被抓住尾巴的貓。
“花白,這是我的名字?!蹦凶踊卮鹫f,“你想家嗎?想回去嗎?”
當(dāng)然想啊,我還要回去付我的房貸!紫菀內(nèi)心一陣哀嚎:“你,你有辦法?!”
“嗯,或許吧?!被òc頭說,“不過,試試總比沒辦法好?!?p> “你為什么要幫我?”
“因為你搶了我的命運。”花白用纖細的手指點向紫菀,“原本我應(yīng)該是你,而你應(yīng)該在自己家里醒來。”
紫菀驚得差點跳起來,花白這句話的意思很明顯,是在說自己奪舍了他的身體:“你想,干什么?!”
“我只想送你回家?!被ò渍f,“這樣我就可以重新拿回我的命運?!?p> “你……不會害我?”一般的小說劇情里,被奪舍的人不是都會懷恨在心,然后千方百計想要讓奪舍者殞命嗎?
“沒有這個必要,而且如果我真想這么做的話,在你剛出生的時候,你就已經(jīng)不是你了。”花白重新望向窗外的雨景說,“一個人被孤零零丟到陌生的世界,還要帶著之前生活的記憶,面對你新的父母,裝出一副好像自己真的是小孩的樣子。其實,你也很難過吧。”
“還好吧?!弊陷矣樣樀匦α似饋恚斑@里雖然沒有手機,沒有電腦,也看不到家人。不過還有大房子,還有娟兒,還有天佑,還有翠竹……現(xiàn)在,我好像還被安排上什么仙靈種的神奇劇本?!?p> “但這不是你要的人生不是么?”花白說,“你原本是一名產(chǎn)品經(jīng)理,馬上就要升職加薪,你還有房貸要還,還有家中的父母要孝敬,你還有自己喜歡的人。”
“喂,你怎么這么清楚?。 弊陷医鋫涞乜聪蚧ò?,“說的好像你什么都知道一樣?!?p> “因為我們現(xiàn)在是一體的,所以我能看到你的記憶?!被ò椎卣f,“就像你知道那些修仙符號一樣,那都是我的記憶?!?p> “那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誰?”
“因為我的記憶太多,多到你沒辦法看到它們。”花白抬手伸出窗外,雨水落在他白皙的手指間,隨后凝結(jié)為一顆水珠落下:“對于我而言,你的記憶就像是這一滴雨滴,我只需要看著它就能夠知道你的所有。但是我的記憶對于你而言,就像是這一場春雨。你只能遠遠看著,因為里面的雨滴實在太多,多到你根本沒辦法看清所有?!?p> 說完這些花白又重新看向紫菀,極為俊美的面龐上那雙奪人心魄的眸子閃耀出耀眼的光輝。
紫菀從椅子上暴跳起來,渾身冷汗。
他感覺自己的太陽穴里正被人用墜子猛戳,強烈的刺痛感幾乎讓人昏厥。
“醒了就好?!贝箝L老的聲音再次傳來,那安寧的聲音像是有魔力一般安撫下紫菀疼痛的腦袋。
“啟靈結(jié)束了?”盡管頭已經(jīng)不疼了,但是紫菀又感覺自己好像剛跑完一個馬拉松,全身上下都透露出疲憊和酸痛感。
大長老站在講臺前看向紫菀:“結(jié)束了,你現(xiàn)在可以試著感受一下天地間的靈氣?!?p> 靈氣?
紫菀一臉蒙蔽,他下意識地閉上眼睛。
那是一種說不清的感覺,就像是一個近視多年的人戴上了眼鏡,這一刻世界忽然變得異常清晰。窗外的春雨,那每一滴的雨滴似乎都落在自己的心間,東方家千畝的庭院,視野盡頭環(huán)繞的群山,白霧繚繞的山尖。
一呼一吸間,紫菀感覺自己好像和這里的天地融為一體。
他想要這雨停,于是烏云便散去。
他想要看清群山山尖的美景,于是太陽便升起驅(qū)散遠處的白霧。
一切都好像遠在天邊,一切又都像近在眼前。
大長老看了眼仿佛入定千年的紫菀,又看了眼外面雨過天晴的庭院:“這就是仙靈種嗎?真是可怕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