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繁華的都市
六幾年,我父親有個發(fā)小,綽號叫“虎仔”,長得白白胖胖的。
因為對前途絕望,事事不順,又找不到解決生計的辦法,有一頓沒一頓的。生活所迫,所以他們決定:加入逃港大軍。
在一個黑燈瞎火的月夜,父親與虎仔老叔,一群人偷偷帶著簡單的行李,摸黑來到岸邊,心理緊張得要命,手心全是汗。
不一會兒,準備偷渡的船靜悄悄的開到了岸邊,這將是人生第一次面臨決擇,面臨生死,一路上將風險叵測,因為過往逃過去的人,有的翻船溺水,有的被抓。
此時,一群人蜂蛹登上了船,虎仔老叔拉著瘦弱的父親,準備上船。
“兄弟,我不去了。”父親臨時變卦。
因為父親不舍我的母親,父親決定留下。
“走啦,機會難得,香港也有我們同鄉(xiāng)的兄弟接應!”虎仔老叔急切的勸說父親。
“一日兄弟,一世兄弟。你們去吧,我還是留下,我是長子。”父親沒有忘記他的責任,下有四個弟妹,還有我的母親。
虎仔老叔不舍的望著我的父親,眼眶濕潤。
“好的,兄弟,再見了?!被⒆欣鲜宓巧狭舜?。
“再見!一路順風,平平安安!”
這一別,就是幾十年。
虎仔老叔到了香港之后,做了廚師,也沒實現什么大志,倒是吃得身體發(fā)胖圓潤,總是處于打工狀態(tài)。
改革開放之后,虎仔老叔曾回到鄉(xiāng)里,用一點積蓄建了個小洋樓。
他和我父親,闊別幾十年,卻相見如故。在見面的前幾年,陸陸續(xù)續(xù)寄給我父親一些禮物,有一次寄了咖啡,這鬧了笑話,我們不知道這是啥,也不知道放糖,結果苦得要命,以為他給我們寄了涼茶。
后來,根據香港的政策,虎仔老叔又接了他的老婆、兒子過去香港,一家得以團聚。
香港在七十年代開始經濟騰飛,而逃到香港的大陸人,大部份能吃苦,頭腦靈活,充實了香港的勞動力,也為香港的經濟建設付出了自己的汗水與力量。
改革開放之后,大陸沿海的經濟也開始有了起色,在一片農田洼地,幾大經濟特區(qū)相繼而立。
現在深圳也成為了發(fā)達的城市,毗鄰香港,成為又一顆東方明珠。
闊別幾十年,父親與虎仔老叔,聊了幾天幾夜,父親叫我買白酒,兩個大廚展現精湛廚藝,一頓頓豐盛的晚餐展現在我的面前。
有一次,虎仔老叔的弟弟帶著他弟弟的女兒來大陸探親,那時我還在上初中,他們來到我家拜訪我父親。
只見虎仔老叔的弟弟手腕上戴著一塊勞力士,金燦燦的很耀眼,他女兒則長得很有港味。
我和他女兒聊了起來。
“你聽得什么歌?。俊八畠簡栁?。
“哈哈,梁詠琪的、劉德華的?!蔽揖头帕艘粡埩涸佺鞯腃D,和她一起聽了起來。
“你還喜歡聽梁詠琪的歌???”
“是的,很好聽的嘛,輕快?!?p> “你的電腦可以上網嗎?”她指了指我那臺大肚子顯示器。
“可以的?!?p> 然后我打開電腦,啟動完之后,Modem撥號,連上了互聯網。
她打開了她學校的網址,查閱資料。
臨走,我和父親送別了他們。
多年之后,我聽父親說虎仔老叔的弟弟去世了,年紀也不大,60來歲。
再多年之后,我又聽父親說虎仔老叔晚景也不太好,領著綜援過活。
再再多年之后,我聽父親說,虎仔老叔去世了,他跟我父親一樣大的年紀。
就這樣,兩個發(fā)小,長期分隔兩地,或者說是生活在兩個不同社會制度的世界,就這樣走過了人生。
我認為父親雖然那時沒去香港,我也沒順便成為香港人,但在大陸生活也不錯,最起碼我們不用擠小小的房子,反正父親從沒后悔留在大陸。特別是改革開放之后,父親經商成為了萬元戶,生活也不錯,安定祥和。
現在有時父親還會跟我提起他這個發(fā)小,講講年少過往的趣事,好像:
他這個發(fā)小,仍沒有去世,仍永遠活在他的心中。
清風新
寫到此處,有點掉淚,這就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