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侵門踏戶（5.8k）

　　尚同會

　　門高墻壯，地闊池深。堂上旗桿高舉，掛著紅字黃幡迎風(fēng)招展。

　　堂前另外懸著張新繪路觀圖，圖上筆墨猶新，旗下三兩精銳身影依約相候，交換近來刺探佛國所得情報，直至俏如來自黑水城回轉(zhuǎn)。

　　遠(yuǎn)遠(yuǎn)瞥見兄長形影的雪山銀燕喚了一聲：“大哥?！?p>　　踏上堂來走進(jìn)了些，俏如來輕輕頷首，旋即發(fā)問不多寒暄：“銀燕，交辦你的事情如何了？”

　　話中所指，乃是俏如來往黑水城之前有叮囑過小弟關(guān)注地門擴(kuò)張態(tài)勢。

　　“地門之外，果然蓋起了第二層的寶塔，影響范圍更大了?！毖┥姐y燕說。

　　“兩座寶塔的距離？”俏如來又問。

　　“大約五十里?！卑底怨浪阋环难┥姐y燕給出判斷。

　　“嗯……”

　　稍加沉吟，思路清晰的俏如來腦中自有計較。

　　“如果以五十里為中心畫圓，層層疊疊，可以找出一個圓心，這個圓心，可能便是大智慧所在的光明殿。”

　　無我梵音的傳播總有源頭，廣澤寶塔再多到底不離其宗。

　　未免顧此失彼，以圓心為基擴(kuò)張平推是最有可能的選項(xiàng)。

　　再來的話……俏如來看向萬雪夜：“之后若進(jìn)入地門當(dāng)中，萬大俠，關(guān)于地門的地形圖……”

　　“我照你的交辦，已經(jīng)畫出所知的地形圖，我曾在佛國游歷，了解地形不少?！闭f到這里，萬雪夜面露難色，“只是……”

　　俏如來也想到了這一層：“你懷疑自己的記憶?！?p>　　“嗯?！比f雪夜點(diǎn)頭，“我怕記憶未必是真?！?p>　　“梵海驚鴻可以配合矯正。”法濤無赦提議說，同樣有著游歷佛國各大法門經(jīng)驗(yàn)的摩訶尊是最適合的導(dǎo)游人選。

　　“那天門呢？”錦煙霞問。

　　“自天門攻入，只怕戰(zhàn)線甚長力有未逮，”俏如來給出觀點(diǎn)，“俏如來的想法是轉(zhuǎn)而尋求地門對外通路縮短縱深距離以利隊伍機(jī)動?！?p>　　“那要如何確定地門方位？”萬雪夜問。

　　“顛倒夢想！”俏如來答道，“尚未完成的顛倒夢想與完全體的無我梵音存在一定程度上的共鳴，俏如來詢問過廢蒼生前輩與鋒海主人，我們或可借此勘探地門所在?！?p>　　俏如來伸手提筆在地圖上畫了個圓，再與層層的廣澤寶塔所圈領(lǐng)域兩下交疊，既成如山鐵證，證明猜測成真。

　　“現(xiàn)在可知寶塔之間的距離，我們必須在六個時辰內(nèi)，攻下第一層！”

　　地門戰(zhàn)力隨著寶塔籠罩范圍擴(kuò)大只會愈發(fā)強(qiáng)悍，心知情勢不容拖延，唯有一賭力求畢其功于一役的俏如來當(dāng)機(jī)立斷。

　　踱步上前的他細(xì)心交代，雪山銀燕等一干人齊齊圍上聆聽修者排布。

　　“……之后等待下次鐘聲響起，再攻下第二層，第三次之時，便直逼地門！”

　　簡單明快的方針定下戰(zhàn)爭基調(diào)，仍不失穩(wěn)健做派。

　　“每次攻擊，都必須保留半個時辰的撤退時間，以防萬一！”俏如來尤其著重的看了眼自家小弟，怕他上頭死戰(zhàn)不退，“只要攻下光明殿，破壞內(nèi)中的中樞，就可以解除這場危機(jī)。”

　　聽罷俏如來大體方略的錦煙霞黛眉輕蹙，忍不住潑了盆冷水：“沒這么容易吧。我看過四大天護(hù)的實(shí)力，更不論光明殿深處里面的大智慧，即便我們六人率眾攻入，依舊闖關(guān)不易?！?p>　　“俏如來明白，所以，接下來談?wù)勚蟮淖鲬?zhàn)方式”俏如來開始講解戰(zhàn)略，“詳情聽說……”

　　一番運(yùn)籌成功攻陷地門外圍的俏如來這方連帶俘虜兩名八關(guān)武佐。

　　稍加盤問后，自地牢走出的兄弟二人緩步林間。

　　回顧牢中對話，雪山銀燕這才明白兄長計量：“原來大哥留下這群人，是為了看他們被洗腦的情況?！?p>　　“不只是這個原因?！鼻稳鐏碚f，“他們畢竟是無辜的人，只是被地門洗腦，如非必要，我不想殺戮?！?p>　　俏如來由衷厭惡流血犧牲，但必要時卻又不得不為。

　　“再來，另一個原因，是我想知曉，脫離了地門掌握的人，會是怎樣的情況。是恢復(fù)記憶，還是……永遠(yuǎn)如此。”以此來推知無我梵音的長效性。

　　“如果他們無法恢復(fù)，不是代表就算我們，救回了獨(dú)眼龍前輩、叔父與狼主，也喚不回他們的心性？”雪山銀燕目光忡忡。

　　“這需要持續(xù)觀察，地門未解之謎還很多，需要一一驗(yàn)證?！鼻稳鐏砼φ褡骶瘢蛐〉苈冻鲆粋€奮發(fā)的笑容，好像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嗯?！笔艿焦奈璧难┥姐y燕用力點(diǎn)頭，隨即又問，“大哥，第二次鐘聲響起的時間就要到了，我們是否要在鐘聲響起之后，繼續(xù)探入？”

　　原來他們竟是有意探入地門范圍。

　　“且慢?！鼻稳鐏淼溃般y燕，先讓我單獨(dú)前往下一座廣澤寶塔附近一探?！?p>　　“大哥，你去那要做什么？”雪山銀燕大為不解修者動作用意。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避開這場紛爭?！鼻稳鐏泶鬼鴩@道。

　　然而雪山銀燕顯然不能坐視唯一親人落單：“這太危險了，讓我陪你去。”

　　“你陪我前往，對你更危險。”俏如來直陳利害。

　　“無所謂。”毫不在意自身安危的雪山銀燕一心只想與兄長并肩，“我可以站在稍遠(yuǎn)的地方，只有大哥喊聲，我便前往協(xié)助?！?p>　　“這……”心下感動的俏如來遲疑片刻，終是不忍拂了滿腔赤忱，“好吧?！?p>　　尚早的天色下，一雙手足身影同氣雁行，邁向地門。

　　遠(yuǎn)天夕陽漸漸西斜，就在暮色漸濃之際，相類的一雙同袍腳步跨入光明殿。

　　莊嚴(yán)肅穆的大殿里燈火通明，佛龕前，燃點(diǎn)著數(shù)十支粗如兒臂的白蠟，香煙裊裊，熏染橫梁匾額。

　　負(fù)手卓立的念荼羅微微仰首看著滾金的光明二字，似定非定，像在效法初祖，面壁凝神悟求大道，

　　此時，聯(lián)袂而來的藏鏡人、千雪孤鳴齊齊躬身行禮：“參見大智慧?！?p>　　回過身來的念荼羅語調(diào)溫吞：“金光塔之外的廣澤寶塔，受到攻擊了。”

　　“哇！”千雪孤鳴咋舌，“明明就沒事，偏偏有人要惹事！”

　　“是誰？”瞇了瞇眼的藏鏡人怫然不悅，“敢如此猖狂！”

　　“大智慧宣召我們來到光明殿，不會是要我們出手吧！”千雪孤鳴猜測說，“對手有這么難打嗎？”

　　“守護(hù)廣澤寶塔的人選，我已經(jīng)選好了。”念荼羅道。

　　“交給羅碧吧！”生性好戰(zhàn)的藏鏡人主動上前請纓。

　　念荼羅回絕了手下天護(hù)請戰(zhàn)訴求：“不是你?！?p>　　“嗯？”藏鏡人目光一沉，雄眉蹙緊。

　　“不是我們，那為何宣召我們來到光明殿？”千雪孤鳴有一種被耍了的感覺。

　　“只是要你們備戰(zhàn)?！蹦钶绷_慢慢道，“在和平安樂的世界外，是苦海沉淪，進(jìn)攻廣澤寶塔的人，雖然侵?jǐn)_地門清靜，但我仍想見他，或者他心中，尚有光明。”

　　說著，漆黑如炭的臉上露出些許悲憫。

　　那是眾生父母對迷途羔羊的垂憐。

　　“這是大智慧的慈悲?！必Q掌當(dāng)胸行佛禮，千雪孤鳴由衷禮贊道。

　　“而讓你們來到，則是要防范?！蹦钶绷_解釋說，

　　“防范什么？”藏鏡人問。

　　“另一個人?！标P(guān)于他的訊息，念荼羅言之不詳，“也許……”話音微頓，似在遲疑判斷與措辭，“他不是人，而是一個純粹的黑暗?！?p>　　言罷，念荼羅看了眼滿臉疑惑的兩大天護(hù)，暗嘆一聲不再多嘴。

　　“我也該去見那個人了，他在等我?！?p>　　轉(zhuǎn)身的大智慧目光向前，定住，因?yàn)楸池?fù)顛倒夢想的白衣修者赫然眼前。

　　“你在找我？”念荼羅篤定道。

　　上一秒還在樹林徘徊的俏如來在聽見鐘聲的剎那便為拉入意識之境當(dāng)中。

　　見怪不怪的俏如來以問題代替答案：“先生便是大智慧？”

　　“你是……”定睛細(xì)察面前之人似要看清對方心靈本質(zhì)，念荼羅慢慢地道，“俏如來?！?p>　　“是?！鼻稳鐏淼?。

　　“你留在廣澤寶塔的影響范圍之內(nèi)，是在等待我？”

　　“俏如來希望停止紛爭?！?p>　　“主動進(jìn)攻廣澤寶塔，再說要停止紛爭，”語聲刻板渾似古井無波，念荼羅看來并沒有太多復(fù)雜的人性情緒，“那你應(yīng)該明白，我正在停止紛爭?！?p>　　對地門手段既有所知的俏如來斷定：“這不是停止紛爭的方法。”

　　驟逢修者批駁，念荼羅仍是一派平和目光，用一種近似惋惜的口吻道：“為何你，言不由衷？”

　　俏如來沉默。

　　念荼羅接著嘗試傳道：“你應(yīng)該試過了，仇恨，難以化消；誤會，無法解釋。人與人，爭執(zhí)，貪求，一念惡業(yè)起，沉淪不止。”

　　“在金剛尊提供的訊息里，提到三十六名高僧，曾經(jīng)前往現(xiàn)今地門所在，別開蹊徑，另尋解脫法門，這就是地門承繼了三十六高僧的做法嗎？”

　　以毀滅人性加以重建，從而實(shí)現(xiàn)如提線木偶般地操縱維系，建立一個看似和平美好的虛無假象。

　　“不是承繼，不是三十六高僧，而是我們的結(jié)論。”接連兩個否定機(jī)鋒打過，念荼羅雙手合十巋然不動，一任八方風(fēng)吹。

　　“洗去記憶，重啟人生，就是結(jié)論？”俏如來輕嗤反問。

　　“生而有限，修行，是千萬劫之功?！蹦钶绷_看向俏如來的目光包容且親切，像是下一刻就要拉人上船，“你是佛門弟子，你該明白?！?p>　　“俏如來明白。”話雖如此，質(zhì)疑猶存，“但是，悟在自身，無法外求，這種法，可以領(lǐng)悟嗎？”

　　“領(lǐng)悟，確實(shí)只能依靠自身，大智慧并不能讓你們悟?！碧孤实哪钶绷_話中仍有余地，“但是……”

　　“但是如何？”俏如來追問。

　　“因果循環(huán)，惡因種下惡果，萬般帶不走，唯有業(yè)隨身?！?p>　　低聲嗟嘆一句的念荼羅直訴果報根由，坦言領(lǐng)悟求凈罪業(yè)。

　　“地門創(chuàng)造了一個無爭無求、無罪無惡的世界，是終止罪業(yè)，安詳?shù)膬敉?，也是修行者最好的歸宿?！?p>　　目光明亮的他眼里閃耀著理想的光輝，帶來希望。

　　“在地門的世界，每一尊來世菩薩，皆能早迎大道?！?p>　　人人如龍得享太平虛無縹緲，人人成佛明心見性或許可期。

　　“這樣的世界不好嗎？你不想追求這樣的世界嗎？”

　　不為大智慧口才所動的俏如來理智清明：“斷了七情，就算不執(zhí)著了嗎？”

　　“地門之中，仍有七情。”念荼羅分辨著說。

　　“虛幻的七情！”俏如來反駁。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yīng)作如是觀?！?p>　　輕聲念過經(jīng)文一段的念荼羅一計不成轉(zhuǎn)入徐圖。

　　“施主，你執(zhí)著真假了，你最應(yīng)該知曉，這世上并無真假，只有信與不信。

　　“信與不信？”俏如來一怔。

　　背后顛倒夢想無風(fēng)自鳴，莫名魔考頃刻籠罩靈臺，激蕩在心。

　　【啊，你……你問我，我贏了，是……是俏如來活著，還是玄之玄活著？】

　　聲聲質(zhì)問宛若詛咒，斷斷續(xù)續(xù)的激烈言辭灌入雙耳，是自承接佛國禁劍參悟玄機(jī)以來，修者在午夜夢回常有的魘惡景象。

　　【我……我死了，仍是英勇犧牲的尚同會盟主，武林的……偉人！你的師尊，卻仍是……人人唾棄的陰謀家！你說，你說是誰贏了？誰輸了？哈哈哈…哈哈哈……】

　　夜梟似的諷笑尾音逐漸淡出，俏如來閉了閉眼，端正態(tài)度不再試圖蒼白謀求和平：“大智慧，果然了解俏如來。”

　　“你存在于所有的中原訪客腦海之中，”小小計倆被看穿，念荼羅面色不動，“只要你愿意踏入光明，你仍有你自己的親情，你的叔父，你的兄弟，都會回來！”

　　對此，俏如來評價說：“大師，你也執(zhí)著了?！?p>　　“嗯？”念荼羅鼻音輕咦。

　　“如果這個世界真正如此美好，為何不讓人選擇？”俏如來反問。

　　“選擇？”念荼羅揚(yáng)了揚(yáng)眉。

　　“退回地門，放出每一個人，讓他們自己選擇?！鼻稳鐏硪砸环N循循善誘的語調(diào)建議，“留在地門，或者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p>　　“他們?nèi)粲心芰x擇，又怎會踏入歧途，如你的叔父一般，罪業(yè)深重？”

　　念荼羅搖了搖頭，投去不贊同的目光。

　　“他怨怒之重，在重傷失去意識之下，寧死也要抗拒遺忘，我們不得已，讓他服下了忘情丹，松懈他的意志，這樣的人，也該給他選擇嗎？”

　　俏如來莞爾太息：“我可以想象，叔父若聽到你這句話，會是怎樣的暴怒！”

　　“但他沒對你們下殺手，”神色認(rèn)真的念荼羅強(qiáng)調(diào)道，“這——就是改變?！?p>　　俏如來質(zhì)問道：“但你們卻對天門僧侶下了殺手！”

　　“阿彌陀佛?！钡托鹛柕哪钶绷_試圖糾正修者錯誤觀點(diǎn)，“這并非犧牲，而是拯救，只差一步，他們便能得證大道?！?p>　　“強(qiáng)行洗去記憶重塑人性，某種意義上與死何異？”

　　“若非如此，恨海無涯，何時能脫？”念荼羅反問，“或者你該慶幸，現(xiàn)今天門雙尊尚在，若否，你該如何確保關(guān)系不睦的錦煙霞與尚同會眾通力合作？”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思想，在玄之玄治理下的中原群俠身上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饒是俏如來有心，也只有選擇徐圖而非躁進(jìn)。

　　強(qiáng)行勒令只會適得其反，屆時他的選擇恐怕也只有選擇欺上瞞下了。

　　“事實(shí)上，”目光通透的念荼羅心有定見，“現(xiàn)在的尚同會基層群俠對錦煙霞與維護(hù)魔兵的天門既不諒解，更甚者，對于接受雙尊領(lǐng)導(dǎo)救援天門，也有一點(diǎn)點(diǎn)微詞?！?p>　　腹誹的怨念在群俠踏入佛國凈土的一瞬就響徹在大智慧耳畔。

　　“仇恨，是不是真正很難化消？”念荼羅確信，“所以，你并未對尚同會眾人說明實(shí)情。”

　　“我會向尚同會眾人說明情況，”情知私心遭受看穿，俏如來眉峰微沉，“至于錦煙霞姑娘、雙尊與尚同會……”

　　“守在外圍廣澤寶塔的地門中人，戰(zhàn)力并不算強(qiáng)悍，就算是雪山銀燕與萬雪夜他們同行也足夠了，為何還要天門雙尊與尚同會聯(lián)手？”念荼羅接著問。

　　“就算是這樣，也必須小心?！苯忉尭晕艺f服的俏如來有理有據(jù)，“錦煙霞姑娘與金剛尊他們根基在眾人當(dāng)中最為深厚，隨時可以應(yīng)付突發(fā)的狀況。”

　　“也就是說，你期待在這場戰(zhàn)爭中天門一方施恩于尚同會，從而借此沖淡既有仇恨對么？”念荼羅步步緊逼，“再來，施主，道已明?！?p>　　“道雖明，路不同！”拒絕合作同流的俏如來狠狠一握拳，宣告決意昭然。

　　霎時間，四周景物皆非，光明不再。

　　目光堅定的俏如來首奪主場優(yōu)勢，打定心思不再隨波逐流與人起舞。

　　“俏如來，勢必打破地門的侵略！

　　“可惜了。”大智慧感嘆，“你們都是特別的存在?！?p>　　“你們……”俏如來本能嗅得一絲不尋常的危險氣味。

　　“純粹的光明中，帶著一絲黑暗；純粹的黑暗中，又似尚有一點(diǎn)光明。以及——”遲疑片刻似在思索，大智慧作下評價，“黑白混沌的曖昧一片，偏又行得理所當(dāng)然問心無愧……”

　　鋒海

　　“銹劍何在，盛名何來，全作腐骨鑄尸骸，千年功成盡無奈?！甭暥笸螅Z惆悵，魯缺闊步邁入形如惡客。

　　眼看不速之客侵門踏戶，莫聽、何妨謹(jǐn)守本分，無視差距持劍攻上。

　　“寧拋冠，望興嘆，百感傷懷，廢字成哀?！?p>　　哀恨道盡，快不眨眼。

　　僅僅一個照面，雙姝佩劍即斷，刺青花臂左右分金，牢牢扼住兩人脖頸。

　　“??！啊……啊——！”呼吸不暢的莫聽、何妨面色脹紅將要窒息。

　　冷眼無動于衷的魯缺指尖略松，傳音如吼：“鍛失態(tài)，出來！”

　　“談風(fēng)月，評圣愚，撫劍笑公輸。巧奪班門明夜火，鋒海照寒軀?！痹娞杺黜懀h海主人翩然現(xiàn)蹤。

　　此行目標(biāo)露面，魯缺當(dāng)即甩開手中兩侍女。

　　“啊！”踉蹌?wù)径ù罂诤粑碾p姝看來還待分說，“主人，他……”

　　鍛神鋒揮扇示意侍女退至身后，留下前線久違二人遙遙對峙。

　　“久見了，鋒海主人，鍛失態(tài)?！濒斎钡?。

　　“魯缺。”鍛神鋒瞇了瞇眼，嘴角下垂，看來十分不悅。

　　“拔劍！”目光凜冽的魯缺喝道，“否則，死！”

　　蠻橫語意裹挾肅殺氣息滾滾，強(qiáng)大壓迫連帶整座竹林為之一頓。

　　“住手！”一聲且住似鶯啼，隨即又聞清素詩句思?xì)w，“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方?！?p>　　離奇詩號跌人眼鏡，魯缺一怔之下，但覺眼前瞬花。

　　走跳江湖，行俠仗義的女神龍飛淵赫然攔路兩名鐵匠當(dāng)中，剖白立場——

　　“讓本姑娘做你們的對手！喝——！”

　　正義感爆棚的她挺身直面惡客，手按劍柄漏氣剎那，概因隨心不欲死死鎖在劍鞘當(dāng)中抽之不能。

　　“啊，啊……啊……”

　　銀牙緊咬的她發(fā)力再三無果，當(dāng)即幾個碎步戰(zhàn)術(shù)性撤退到鍛神鋒身邊，把隨心不欲遞給他，小聲道。

　　“喂，替我拔一下！”

　　正說著，劍鞘赫然伸到鋒海主人目下。

　　“嗯？”

　　眸光微垂，鍛神鋒忽地想通了皇甫霜刃將郁劍須臾留在鋒海的另一重用意。

　　那邊廂，魯缺面露譏諷：“你已經(jīng)墮落到要靠女娃兒保護(hù)了么？”

　　話甫落，目光驟冷，鋒海主人五指驀翻，電光火石間江山易手，隨心不欲入掌中，甩腕搶發(fā)脫鞘擊劍。

　　揚(yáng)眉劍出鞘，銳氣凌云風(fēng)，迸鞘如矢猶若電閃，勁射魯缺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