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一劍霜寒（5.8k）

　　這是一柄長長的劍，纖秀的劍，纖秀的仿佛不是一柄劍。

　　形制與血不染相差仿佛的劍身之上，仍余留著淬火之后未及打磨的斑駁。

　　未見本色的劍脊青烏黯淡，不見鋒刃，但這確然是一柄殺人的劍。

　　因為它被握在一只同樣纖秀的手之中，荻花題葉的手。

　　緊接著劍光一亮，仿佛有千百點青螢光點自劍身漾開。

　　六月飛霜，夜現(xiàn)青螢。

　　每一點螢火便是一點鋒芒，針鋒相對地迎上飛竄劍絲。

　　附著光華流淌不定的劍絲同撲火飛螢糾纏一處，另開別樣戰(zhàn)局。

　　風(fēng)雪如舊，大地蒼茫。

　　忽聽詩聲乍起——

　　“封筆藏墨卷不開！”

　　雪片飄落，落在劍身上，竟然發(fā)出一聲空幽清澈的脆鳴，余音回蕩激顫，久久不絕。

　　映霜寒、天師杖，促促交鋒蕩開聲聲鏗然。

　　數(shù)招換過，掄杖如飛的非然踏古以棒代劍好似神龍夭矯，神虹開道徑自襲向?qū)κ中靥拧?p>　　荻花題葉橫劍一格寫意淋漓，劍身便已穿過杖稍虬結(jié)枝蔓，云杖攻勢立斷，再難寸進(jìn)。

　　跟著他已揮劍。

　　“啼笑夢初皆非哉！”

　　一縷烏寒青光乍現(xiàn)，剎那芳華，像是一閃而逝的夢，輕輕的夢。

　　又如那秋水之中風(fēng)過蕩起的瀲滟波光，很纖，很秀，似極了女子那芙蓉雪膩的玉指，又似一條探出的拂柳。

　　一聲長長的金鐵清鳴在杖與劍交接處帶起。

　　斑駁的劍身，竟是在一揮一拖一拽之下，露出一縷光寒燦亮，仿佛似在借著天師云杖之力磨劍一般。

　　余音未散。

　　悚然動容的忘今焉但見面前那柄尚未砥礪開刃的劍，而今竟于一揮之下，暴起森然劍光。

　　不見鋒芒的劍，卻比他過往身為仙舞輔師之時所遇的無數(shù)柄劍更加駭人。

　　盡管如此，立地生根的非然踏古腳下依舊未動分毫。

　　任由雪花飄落濺在發(fā)梢落在眉睫的他兀自八風(fēng)不動。

　　此時，在荻花題葉的感應(yīng)中，他仿佛能看到一座開天辟地以來就存在的太古山岳拔地而起，威壓八方。

　　那如山岳般的磅礴氣勢經(jīng)由天師云杖加成，四周的空間都仿佛被這一股力道所壓，變得如沼澤般難以前行。

　　五岳之沉一對南風(fēng)之巧。

　　劍氣瞬息泯滅再發(fā)，卻是源自乾坤羅盤。

　　反守為攻的忘今焉再發(fā)劍氣凝練成絲不斷拔升，拔升劍勢依稀刺破了天穹，令銀河倒泄而下。

　　由九天之上傾瀉的無窮浪濤翻滾，源源不斷，奔流不息，朝著荻花題葉涌了過去。

　　“弒向迷曰斬邀曰！”

　　荻花題葉只是站在原地，微微擰轉(zhuǎn)過身子，神情平淡，抬臂解招。

　　原本約莫三尺的劍身，而今在他揮動間依稀似又長了數(shù)尺。

　　劍尖之上赫然有一截青芒吞吐幻滅，伸縮不定，光燦奪目，宛如在風(fēng)雪中亮起一盞青燈。

　　燈色盈盈，雪意清清。

　　隨著荻花題葉將一身功體催上極限，劍上斑駁紋銹頓退還真本貌——

　　輕巧無比的劍身薄而鋒利，如碧青琉璃，鑲以金紋為綴，散發(fā)著點點綠色螢火，護(hù)手處鑲有精巧機(jī)關(guān)，竟似人眼瞳孔一般。

　　正如隔壁那位以適才鍛劍幫助劍客的劍法發(fā)揮到極致的名劍鑄手，其人所鑄的劍器，很少有太過華麗的外貌，而內(nèi)在卻絕對是再華麗也不過。

　　專為血不染所打造的映霜寒就是這樣一口劍，僅僅一揮一動，劍尖青芒便是一明一滅。

　　孤照青燈明滅之間，霎將如潮劍氣抹殺一空。

　　緊接著，更加寒人心魄的劍氣逼人眉睫，像是跗骨之蛆，在風(fēng)雪中交轉(zhuǎn)飛馳。

　　可怕的氣機(jī)陡瀉，既驚且駭?shù)姆侨惶す乓言谕?，急退，暴退?p>　　避退閃躲的同時，他亦在反擊。

　　身形后掠退出兩三丈，忘今焉翻掌一推一送，保養(yǎng)得如玉修長的左手恰恰按住乾坤羅盤。

　　一縷精芒忽如箭矢凌空般射向荻花題葉，直到近前斗然濺開，化作一團(tuán)明耀法華。

　　極星十字掌！

　　法華深處有十字星紋浮現(xiàn)，與杖首太極符印相映成趣互彼加成，受其放大鋪開龐然梁架印向荻花題葉。

　　荻花題葉手中映霜寒驀地化出千百道殘影分光，仿佛舞出一朵花來，又像是變作一具光幢。

　　呼嘯而過的劍風(fēng)竟將縱橫光紋悉數(shù)罩入劍影構(gòu)筑的樊籠當(dāng)中。

　　飄雪匯聚驟凝，恰似忽然收止的劍光，有形有質(zhì)的掌勁消逝無蹤，隨即有冰冷徹骨的青鋒穿透雪籠而來。

　　輕柔如行云，迅疾若流水，盡顯綿字奧妙的快劍纏上云杖，轉(zhuǎn)力、卸勁，脫手——

　　猝不及防王骨脫手的非然踏古又為并步點劍迫退數(shù)步，甫站穩(wěn)再定睛，凝身端立好比迎風(fēng)禪座的荻花題葉舉手便待接過回落的天師云杖。

　　尚未觸及龍虎王骨的高舉左手率先對上挾有強(qiáng)悍真力的一掌。

　　“誨人不倦！”

　　傾力一擊氣貫天地，黑云壓頂，突現(xiàn)異象落在荻花題葉掌心倒似擊在水中，柔若無物。

　　一石激起千層浪。

　　來不及細(xì)思個中關(guān)竅的忘今焉身形凌空提氣借力，斗然再升數(shù)丈，搶先奪下云杖。

　　旋即他便感到腰腹一痛。

　　“殺矣汝生一字哀?！?p>　　相似的詩號，略異的詩韻。

　　荻花題葉仿佛全然不用回氣一般。

　　掃足清雪畫出半弧的他旋身遞掌一氣呵成，勁力渾圓運轉(zhuǎn)夾帶風(fēng)聲凄厲卷動六花并托而出。

　　本該講究以柔克剛的招式竟在他手下演化出剛猛凌厲、恢宏浩大的氣象，并且隨著掌勢運轉(zhuǎn)、勁力吞吐，爆發(fā)出一聲雷霆般的轟鳴。

　　亂竄的氣勁在體內(nèi)瘋狂破壞。

　　吃痛之下偏又反擊不能的非然踏古錯愕瞬間，整個人如同破袋似地向后拋出數(shù)丈重重栽倒。

　　嘴角溢血不止的他身子軟軟垂下，橫臥雪地氣絕當(dāng)場，一動也不動。

　　盡管四肢僵硬不能動彈，五指依舊握緊象征神君權(quán)利的道域王骨，卻也堪稱死不瞑目之典范了。

　　踏步上前的荻花題葉伸劍往杖稍挑去，便欲收回天師云杖。

　　驀地里忽聞一聲大喝，躺尸的忘今焉驟然暴起縱身高躍，掄舉云杖在半空中直劈下來。

　　原來他教浩掌一擊，身受重傷，卻未立即斃命。

　　他故意一動不動，只待旁人上前察看，便施展臨死一擊，與其同歸于盡。

　　非然踏古這一擊之中，將身上力道半分不余的使了出來，眼看蒼越孤鳴乃至風(fēng)月三人盡皆救之不及。

　　豈知荻花題葉竟似早有預(yù)料。

　　踮足后移的他擬似錦鯉穿波，間不容發(fā)避開亡命之招。

　　心知不妙的忘今焉還來不及展開后續(xù)殺招，抬眸覷敵的他那邊廂便即對上了一雙眼睛。

　　那是一記凌厲絕倫的刀招，目透冷寒的荻花題葉手中無刀，眼里有刀——

　　眼刀！

　　功體盡廢依舊能為高絕的荻花題葉果然深藏不露。

　　就算他已露了，也不見得那就是他唯一的絕學(xué)。

　　這個人，永遠(yuǎn)還有絕招，永遠(yuǎn)會留下最后一著。

　　所以他甫掀底牌，就是曠絕古今更讓九算為之勠力的縱橫九字訣，再一開眼，便是可以用雙眸發(fā)射的眼刀。

　　凜冽幽寒的刀鋒猶勝一弧殘月，在冷寂孤寞的雪原中勾勒出經(jīng)受歲月磨洗的無邊蒼涼。

　　劃破幻境的是一柄三尺青鋒。

　　當(dāng)一個人頭顱被斬下，自然可以無視種種幻術(shù)。

　　無頭的身子一仰，向后直摔，尸首分離的忘今焉這才真正死去。

　　凄慘死狀映入荻花題葉眼簾。

　　他的眼睛很漂亮，像是能表達(dá)感情，憂郁深邃，眼白純凈無暇，瞳孔漆黑如夜，長長的睫毛，翹且卷，已比得過女子。

　　這是闊別經(jīng)年以來，風(fēng)中捉刀第一次細(xì)心端詳荻花題葉的眼睛。

　　在其余的時候，風(fēng)逍遙總是會極力避免與他的目光接觸。

　　因為那總是會令風(fēng)中捉刀想起，在他們結(jié)交的日子里有近乎三分之二的年頭，那雙極為好看的眼睛是空虛寂寞的。

　　但直到今天風(fēng)中捉刀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一直被認(rèn)為失明的荻花題葉居然是裝瞎。

　　就好像一直被人認(rèn)為起肖的無情葬月是裝瘋那樣。

　　‘所以歸根結(jié)底就瞞著我和雪兩個人嗎？’

　　同樣慘遭欺騙，暗自喟嘆兄弟叛逆不愿袒露真心的風(fēng)逍遙如是想著。

　　然而心中卻無多少為人愚弄的憤怒情緒可言，滿盈心頭的是由衷欣喜。

　　方從欣喜情緒中抽離出來的風(fēng)中捉刀就看到荻花題葉指拈金針，插入無情葬月背后穴道做過緊急處理助其按下傷勢……

　　大地又靜了下來。

　　蒼穹下，只有雪花落地的輕響。

　　一片一片的雪花，寂寞地掠過夜空，夭折在大地上，那飄落也是一種寂寥的聲音。

　　目送風(fēng)花月三人離開的蒼越孤鳴緩步踱至非然踏古身邊。

　　積雪蓋在忘今焉頭上身上，猶如棉花一般。

　　人身本有熱氣，雪花遇熱即熔，如何能停留？

　　唯一的解釋是他已永遠(yuǎn)失去了放出熱氣的能力，心下扼腕的蒼狼見此不禁嘆息：“夫子！”

　　一聲夫子，是歷經(jīng)人心險惡和權(quán)欲斗爭，卻始終秉持一份善良與溫純的蒼越孤鳴對長者的最后緬懷。

　　“萬般放不下，總是一場虛話?！?p>　　半生汲汲營營于權(quán)利，終不過是非成敗轉(zhuǎn)頭空。

　　嘆息一句的蒼狼深深吸氣緩和心情，接著下令道：“來人，將夫子收埋，葬在月凝灣?！?p>　　“是。”幾個苗兵疾奔而來，干凈利落清理現(xiàn)場完畢。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他們便即離開，只留下蒼越孤鳴立在這片風(fēng)雪中，獨自一人，停留了很久很久。

　　不知過了多久，蒼狼背后的梅樹似乎傳來一聲比雪降還輕微的聲響。

　　急急回身的他觸目但見五彩焰光豁然飄起直飛，朝著自己攻來，武息勃發(fā)，兇機(jī)畢露。

　　五色真氣源自一只白皙浩掌，那是荻花題葉的左手。

　　饒有興致地瞄了他一眼，蒼越孤鳴亦不廢言，舉掌遙應(yīng)虛空盡滅穩(wěn)穩(wěn)接下試探一擊。

　　只聞猛然一聲沉喝，氣勁迸發(fā)氣流爆旋，磅礴無儔的掌力竟似泥牛入海消散無蹤。

　　接掌頃刻便覺不對，蒼狼發(fā)現(xiàn)對方看似精簡的一掌竟蘊(yùn)含三十九種不同內(nèi)勁。

　　這也是荻花題葉放寬心懷任之測度的結(jié)果，感念祭司心意的蒼越孤鳴隨手一招，一節(jié)枯枝落入手中。

　　折取霜枝為兵的蒼狼瞬間人刀合一，原本枯朽不堪的霜枝此時已變作神兵利器，朝荻花題葉削去。

　　虛空中寒光一閃而沒。

　　招未行滿煙硝云散，似為無形力場籠罩的霜枝頓時分解如霧。

　　蒼越孤鳴眉頭微皺，去勢不減，以掌作刀受心紫芒憑空暴漲，直將荻花題葉整張臉都映得紫意盎然。

　　蒼狼出左掌，他已抬右手。

　　下一瞬，雙掌于空中相遇，甫然一遇卻是無聲無息。

　　蓋因兩掌齊對，如磁石，陰陽兩極牢牢吸在一起。

　　剎那間，二人衣袖轟然漲開，但見兩人手背血肉下的浮現(xiàn)筋絡(luò)中有一縷縷驚人氣機(jī)流淌急行，竟是斗起了內(nèi)力。

　　同感內(nèi)力消散無形的蒼狼心下先是一驚，類似虛空滅的效果令他神色訝異。

　　緊接著微擰眉頭便是一松，因為他已經(jīng)察覺到了兩者之間的細(xì)微差別——

　　不同于虛空滅海納百川似的無差別散力卸勁，荻花題葉此招更近似有的放矢地將之分解。

　　譬如倘若蒼狼這一招陰七陽三·剛六柔四·掌含金屬風(fēng)雷勢，那么荻花題葉便會以陽七陰三·剛四柔六·火屬山海勢將之化除。

　　有前世博聞作為借鑒，腦思靈活加之此身近乎神授的不凡天資，結(jié)合和光同塵相仿之理念，荻花題葉依照冥海歸元為基所衍生的招式乃是參照記憶中那名不敗軍神而練就的返無·歸一。

　　歸一乃是修習(xí)者自身根基凝于一點的瞬間爆發(fā)，由點及線、由線及面。

　　表面上看似輕描淡寫的一掌已是帶有數(shù)百掌的變化屬性，且由無數(shù)不同詭異的細(xì)長內(nèi)力所成。

　　這當(dāng)中的每一道氣勁又各不同。

　　或陰或陽、或剛或柔的氣勁更摻雜五行之變、八卦之分，千變?nèi)f化，縱要抵御也難以抵御。

　　也虧荻花題葉之功體原是陰陽兼具，加之詩雅傳授氣宗玄理，因此他對運使陰陽二氣并不陌生。

　　隨心所欲地雜糅剛?cè)醿?nèi)力于其而言更非難事。

　　至于返無，則是在接到對手招式的瞬間，全身放空，分析對手力量，將之化除。

　　更甚者，不止是無形的掌力，就算有形的物質(zhì)，包括刀劍石木甚至風(fēng)云氣流，他皆能將之分解成最基本的形態(tài)。

　　這是皇世經(jīng)天寶典所不能達(dá)到的，也是返無相較虛空滅高明之處。

　　但瞬間分析瞬間拆解亦有其局限，稍有不慎便是身受重創(chuàng)的下場。

　　可見此招對修習(xí)者的算力與武學(xué)見識要求苛刻至極。

　　頻繁用腦更有頂上荒蕪之危。

　　后半句純屬腹誹，兩招換過于自家祭司之能為已有認(rèn)知的蒼越孤鳴不由瞥了眼荻花題葉頭頂。

　　黑發(fā)濃密全無早衰憂慮的荻花題葉神情不動倒似好整以暇。

　　與虛空滅有異曲同工之妙的返無遲早暴露人前，倒不是大方示人以顯內(nèi)心坦蕩。

　　雖說君不疑臣臣不疑君，但有些沒必要的嫌隙還是能免則免，避免雙方心頭都不痛快。

　　畢竟座下臣屬一個兩個要是都透徹了王族絕學(xué)，這苗王當(dāng)起來也是無趣。

　　袒露襟懷是其一，辭行返鄉(xiāng)則是其二——

　　人活一世總要找些歸屬。

　　這樣才能讓自己有千軍萬馬里殺出重圍的決心，才能讓自己有所向披靡的勇氣，才能有想要回去的地方。

　　類似的鄉(xiāng)根對荻花題葉來說，苗疆絕對算得上一個，至于此身真正意義上的故鄉(xiāng)道域，自然也是其一……

　　“祭司要回道域？”聽完荻花題葉告假申請的蒼狼問。

　　平心而論，冽風(fēng)濤、歲無償?shù)韧踝逵H衛(wèi)一一離蒼越孤鳴而去，他實在不希望再失去身邊的任何一個人。

　　對此荻花題葉同樣清楚，清楚自家王上介懷之處由衷致歉：“讓王上擔(dān)憂，是臣之過失，但是……”

　　話未說完便為蒼狼揮手打斷。

　　“但是念及故鄉(xiāng)，誰又能釋懷？”

　　親眼見證過苗疆內(nèi)戰(zhàn)的王者顯然很能體諒醫(yī)者心情，斟酌片刻終是允假的蒼越孤鳴嘆息一聲。

　　“唉！”緊接著他又問，“按祭司估計此去要多久？”

　　“臣……不知?！?p>　　對此一問早有腹案的荻花題葉說著單膝微屈便要行禮許下“空頭支票”。

　　“但無論多久……”臣必會回來。

　　醫(yī)者后半句尚未吐出又被王者截斷話鋒。

　　“三個月！”驟然旋身負(fù)手長立的蒼狼大袖一拂，綿送一股柔和暗勁立時阻住荻花題葉下跪動作。

　　目顧著被漆黑夜色籠罩的萬里山河，語氣淡淡的蒼越孤鳴徑自定死醫(yī)者假期：“三個月后倘若祭司還不回來，孤王——親上道域迎聘?！?p>　　不過屆時是白龍魚服還是大軍壓境便要兩說了。

　　來自鐵軍衛(wèi)的威懾很有說服力。

　　于是荻花題葉打算暫按放飛自我延長假期的計劃。

　　“臣……領(lǐng)旨?！?p>　　略顯沉重的話題轉(zhuǎn)過，稍加思索，蒼狼忽然笑逐顏開，話鋒一轉(zhuǎn)：

　　“既如此……臨行之際，不知孤王是否有幸得聞祭司真正名號？”

　　截至目前，蒼越孤鳴對荻花題葉的馬甲了解也僅限于點睛化龍與皇甫霜刃，隨時可以拋棄的名字對將來前往道域探訪顯然無所幫助。

　　心知王上意圖暗道做人失敗的荻花題葉垂頭喪氣以一種近乎破罐破摔的口吻道：“道域之人多喚臣荻花題葉?！?p>　　“嗯~”

　　微微點頭的蒼越孤鳴暗自將祭司道號銘記在心，繼續(xù)問。

　　“據(jù)聞道域修者多有道號，不知祭司真名是？”對關(guān)心之人蒼狼總是想多了解一些。

　　都說一個人一世只有兩事由天，最初的生命與最初的名字。

　　名字作為賦予價值性與實際性的存在，無疑是一種順理成章的證明。

　　證明其人確實存在于這個世間。

　　但實際上風(fēng)花雪月四人除卻小弟以外對各自本名俱有所抗拒。

　　便若風(fēng)中捉刀那般，深深抗拒羞恥度爆表之本名的荻花題葉參考摯交做法，稍加思索便即立下嶄新名號。

　　“狄！”

　　同樣借鑒名人稱謂的醫(yī)者嘴角微勾輕吐平常三字。

　　“狄飛驚！”

　　自覺得到滿意答復(fù)的蒼狼驀然喚道：“狄卿！”

　　乍變的稱呼，是擺脫職務(wù)之屬唯獨冠于荻花題葉的稱呼。

　　“記??！”

　　轉(zhuǎn)身定視荻花題葉的蒼越孤鳴目光堅定一字一頓。

　　“這條王途上，孤王只容許你一人陪我并肩同行?！闭f著，他伸手輕拍醫(yī)者肩頭，“別讓我失望。”

　　“欸~”

　　聞言，荻花題葉先是一愣，旋即不動聲色瞟過蒼狼身后，目光一閃的他語氣微妙。

　　“既如此，王上又何必稱孤呢？”

　　都已經(jīng)有了在他心中與之同行的不二人選，又如何稱得上孤家寡人。

　　蒼越孤鳴尚未回應(yīng)之際，另一把好聽女聲已經(jīng)代為作答。

　　“所謂的孤王只是在致意于漫長王途中所有為其犧牲的諸多英烈而已，不過人嘛，到底是要向前看?！?p>　　不冷不熱的陰陽語調(diào)來自蒼越孤鳴背后，聞聲識人的他身形一僵。

　　蒼狼：Σ(°△°|||)︴

　　回身便見風(fēng)雪中俏生生地站著一道倩影，那是雨音霜。

　　眼下的她寒著霜靨，視線直直越過蒼狼緊鎖荻花題葉，故作若無其事道：

　　“所以他選擇了你，而忘記了我?！?p>　　身為蒼越孤鳴枕邊人的雨音霜演技浮夸深表心靈受傷。

　　掃過蒼狼的眼神簡言記之曰——

　　呸！渣男！

　　突然被扣上好大一頂帽子的蒼越孤鳴甚是無辜地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