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初始力量（6.1k）

　　數(shù)日前，鋒海

　　清晨淡淡的薄霧飄蕩在林間，如輕紗一般，小徑兩旁綠色的竹葉上，有晶瑩露珠，美麗剔透。

　　豐神俊朗的鋒海主人正在獨立靜思，忽聞規(guī)則有力的跫音入耳。

　　思緒遭斷的他頭也不回道：“你完全恢復(fù)了？”

　　讓暗盟劍手答應(yīng)暫時出借風(fēng)華絕代予無情葬月的條件是兩位鑄界名匠與之一戰(zhàn)，讓其見證鑄者匠心。

　　而死亡則是玄狐復(fù)刻超凡劍招的必要前提，他也因此受創(chuàng)匪淺，只得暫住鋒海修養(yǎng)，是故鍛神鋒方才有此一問。

　　背負鋒海神器的玄狐打量四周一番不答反問：“另一個人呢？”他話中所指是廢蒼生。

　　“你講廢蒼生？他已經(jīng)離開了?！?p>　　兩位鑄造名家對千年鐵菁的興趣絲毫不亞于暗盟劍手對鑄者劍法之癡迷。

　　不過一番交手察覺要素有欠，知曉時機未到無能斬殺物靈的他們只得暫按技癢心思。

　　但這依舊無礙鋒海主人關(guān)心鑄材動向：“再來你要往哪里去?！?p>　　“我要見識更上層的劍法?！毙患偎妓鞯?。

　　“你對俏如來還有興趣嗎？”鍛神鋒倏地問。

　　“嗯？”突兀一語觸動劍心，兜帽下的冷冽狐眼驀抬。

　　成功勾起對方興趣的鋒海主人趁熱打鐵打算促成兩家神器交鋒：“止戈流劍陣，會是你追求目標的終途?！?p>　　“我的劍途，永無止境?！卑得藙κ掷涞q駁道。

　　并不為對方豪情氣魄所動的鍛神鋒似乎只是在陳述一個簡單事實：“你所用這口風(fēng)華絕代，他的能為超乎你的想象，但是你還無法將它完全發(fā)揮。”

　　“嗯？”能為遭受質(zhì)疑的玄狐目露不悅語調(diào)微沉。

　　對此毫不在意的鋒海主人仍是一派陳述口吻。

　　“換一句話講，現(xiàn)在你駕馭不了這口劍?！?p>　　“九尾風(fēng)華不是這樣講的，”伸指摩挲劍柄的暗盟劍手宛若在同神器精魂交心共鳴，“他說，只有我，能將他完全發(fā)揮?！?p>　　“因為風(fēng)華絕代，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里?！比允菆猿秩∶裾{(diào)的鍛神鋒語氣肯定，“你最后的終途，必然是俏如來。”

　　說完，思索片刻的他又補充了一句：“前提是你麥去招惹還珠樓。”

　　這是在提醒玄狐先前諾言。

　　“若否，你大抵是要與你的劍途說永別了。”鋒海主人由衷告誡。

　　宛若又想起了為死亡所支配的恐懼，沉默片刻的玄狐沙啞道：“我會記住你的話。”

　　話畢，暗盟劍手徑自離開，豈料方出鋒海不久便為等候許久的人截了道。

　　枝葉繁茂的黑節(jié)竹直插入天，光亮從枝葉縫隙間透了下來，在地上留出一片一片的陰影。

　　草木蔭庇下耐心靜待許久的銹劍身影頓令玄狐停步。

　　見狀，明知劍法已為對方復(fù)刻到手的廢蒼生訝異道：“完全失去興趣了？還會注意我?！?p>　　“你不是離開了？”

　　“不這樣講，鍛神鋒就不會輕易放你走。”

　　“你找我？”

　　“你想成就最上乘的劍法？”

　　“是?！毙院喴赓W道。

　　廢蒼生：“為何不自己參悟？”

　　“我在參悟?！卑得藙κ秩缡钦f。

　　確鑿語氣不帶絲毫惡意，銹劍直言作下論斷：“你無法?！?p>　　事實上，玄狐對他人所創(chuàng)劍招連最基本的自我修習(xí)都做不到，只能通過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來復(fù)刻。

　　聞言，玄狐少見的眼生波動，意帶迷茫：“為什么？”

　　“劍，是人所用，劍招，是人所使，人是有感情的生物，沒感情，就不可能成就最上乘的劍招?！?p>　　因能極于情，方能極于劍。

　　這是在漫漫歷史長河中廢字流親眼見證所得，所謂渡世大愿歸根結(jié)底也逃不出這一藩籬。

　　當下的暗盟劍手對此嗤之以鼻。

　　“劍招是肉體的展現(xiàn)，感情能透支肉體，但劍招本身并無感情?！?p>　　“這就是你錯誤的想法?！?p>　　故作高傲姿態(tài)的廢蒼生刻意展現(xiàn)一幅指點江山的做派引人生厭。

　　為無端情緒縈心作祟的玄狐語氣冰冷：“嗯？”

　　風(fēng)吹發(fā)絲撥弄流蘇搖晃不定，隱隱將發(fā)的鋒海神器眼看便待撒手證劍。

　　見狀，銹劍冷冷道：“會有情緒，那就很好?！?p>　　話中禪機頓令風(fēng)中殺意收止。

　　玄狐：“我不理解你的意思。”

　　“你可以嘗試理解這個意思，魔的悲喜，太過極端，但是……你不是魔?！?p>　　留下開示話語的廢蒼生揚長而去，徒留猶自不解的暗盟劍手原地沉思，直到一名蒙面人接近。

　　這是奉命來此傳達師者命令的墨家門人：“玄狐，老師交代如果你想見識還珠樓主的劍法，還有一個方式。”

　　“方式？”提及劍法瞬息回神的玄狐簡單明快道。

　　“你不能主動向還珠樓之人出手，那倘若是皇甫霜刃主動向你出手呢？”不得出手不等于坐以待斃，偷換概念捉準承諾漏洞正當化暗盟劍手自衛(wèi)行徑。

　　說著，蒙面人拋給玄狐一張女子肖像：“老師還要我向你告知……”

　　密林

　　將九算建議牢記在心的玄狐甫出手便是一劍無極凌空直刺而去，刺向玲瓏雪霏的粉頸。

　　勢如妖邪的九尾風(fēng)華帶出可怕破空利嘯刺人耳膜。

　　暗盟劍手攻得既快且兇，兩人間的距離也因此飛快縮短。

　　接著，便是咫尺天涯般的無限拉長，只見玲瓏雪霏嬌軀如箭般倒射而去。

　　那是一根比風(fēng)還快比電更疾，無堅不摧擋者披靡的勁箭。

　　幾在同時，地上陡然升起數(shù)柱飛雪阻斷玄狐腳步，消弭無極劍勢。

　　劍鋒平轉(zhuǎn)張帆舉棹，漾開尖銳波紋橫斫雪柱。

　　斷金分玉只作尋常的九尾風(fēng)華輕易穿透雪柱。

　　平整如鏡的切口印證鋒海神器之名不虛傳，止步站定的玲瓏雪霏眼眸收緊，緊扣眼前之人。

　　首招換過，一步步自銳寒風(fēng)中踏出的孤傲人影森冷劍意不動自發(fā)，是癡心求劍的魔世異端：“殺了你，皇甫霜刃便會與我一戰(zhàn)?！?p>　　話音未落，驀聞數(shù)聲雅致音節(jié)。

　　卻說玲瓏雪霏玉手一翻，竟是捧出一架七弦古琴來。

　　形制法古的瑤琴作圓首與內(nèi)收雙連弧形腰，成伏羲式，琴身修長刻有冰天雪女雕飾，垂懸流蘇羽毛。

　　暗盟劍手對此并不陌生。

　　每每他與似友似師似父的那人交手之際，便常聞弦上古調(diào)。

　　這也是他為數(shù)不多能從對方劍路中看出一絲過往痕跡的時刻。

　　天地間歲時之序，草木之長，以至人身之脈搏呼吸，無不含有一定節(jié)奏。

　　音樂乃依循天籟及人身自然節(jié)拍而組成，是故樂音則聽之悅耳，嘈雜則聞之心煩。

　　但凡武功一與音樂相合，使出來更是柔和中節(jié)，得心應(yīng)手。

　　知曉長于后勁的音殺之術(shù)頗重前期蓄勢，玄狐遂反用無極劍式。

　　“魔劍無聲。”先入為主的他手中九尾風(fēng)華輕輕一揮，風(fēng)和劍鳴激發(fā)肅殺樂音意在打亂正曲節(jié)奏。

　　誰知玲瓏雪霏右手曲指在琴弦上撥了幾下，琴音響處，琴尾向暗盟劍手右肩推來，竟是分毫不怵近身斗殺。

　　短曲層吟碧霄開闊，偏鋒雜律遇上洋然韻調(diào)，頓時消解無形。

　　察覺意境略遜的玄狐心頭微微一震，劍尖緩緩點向玲瓏雪霏肘后。

　　瑤琴倘若繼續(xù)撞向暗盟劍手肩頭，她左臂勢必率先受創(chuàng)。

　　心知神器鋒利的玲瓏雪霏胸有溝壑，定下迎戰(zhàn)方略的她于是倒轉(zhuǎn)瑤琴，向玄狐腰間砸到。

　　琴身遞出之時，又聞揉弦發(fā)聲。

　　聲開黃鐘潛轉(zhuǎn)夷則。

　　陰犯陽曲暗合奇招遞呈。

　　眼看九尾風(fēng)華勢同翻江惡蛟般詭異多變，漫天游走，諸般進擊角度往往令人意想不到。

　　反觀玲瓏雪霏，招招式式都是直刺急戳，迎向鋒海神器。

　　宮本總司所創(chuàng)的無極劍法要旨在于無常無定，于快捷飄忽中兼顧變化多端，而玲瓏雪霏此刻所施法門則多走直刺突截的意境，橫迅直急，恰與無極劍法相生相克。

　　這是大異星宗所傳，獨屬于盈曦的拂塵七神斷。

　　原本的拂塵七神斷功夫是從“天羅地網(wǎng)”的境界著眼，經(jīng)玲瓏雪霏一番演繹推陳出新后則更有“重劍無鋒”的氣象在。

　　事實上，二者俱為武學(xué)中的至高絕詣，并無高下之分。

　　不過玄狐的劍委實太快太利，是故玲瓏雪霏不得不稍加鉗制。

　　弄弦發(fā)聲的她在琴音之中傾注上乘內(nèi)力，用以擾亂對手心神。

　　與之對戰(zhàn)者內(nèi)力和琴音一生共鳴，便不知不覺的為琴音所制。

　　琴音舒緩，對方出招也跟著舒緩，琴音急驟，對方出招也跟著急驟，但玲瓏雪霏琴上的招數(shù)卻和琴律恰正相反。

　　出招快速而音律加倍悠閑，這就予以她連消帶打的迎擊余地。

　　心知神兵鋒利當世罕有的玲瓏雪霏只瞄向劍身打擊，穩(wěn)守陣地以拙制巧。

　　可玄狐到底修為不凡。

　　稍加思索窺破對手意圖的他當即振袖揚袂化出靈屬之器。

　　“魔劍——“納步蓄勢的暗盟劍手須臾變招，“無盡！”

　　就在木葉墜地一瞬，虛無難定無可捉摸的劍式應(yīng)聲而發(fā)。

　　電閃星飛般的劍光當先刺到，來勢之急，無可比擬，正像長空一道紫虹。

　　玲瓏雪霏把琴橫托平揮郢雪，后發(fā)先至的琴首臨岳恰將劍鋒擊偏，借以一葦渡江引開九尾風(fēng)華。

　　雙鋒在握的玄狐行招更奇。

　　左手劍勢平蕩卸勁，右掌劍器提撩有若金蛇游走。

　　這一瞬，仿佛有千百點寒芒閃電前移，帶起漫天勁氣，往琴身卷去。

　　無形的氣流似乎也為罕世劍意浸染流露一絲銳利，自下而上地削斷青絲一縷，掀動絲網(wǎng)帷帽露出一張柔艷臉龐。

　　秀美微瞥的玲瓏雪霏宛若絲毫不覺身在險境中，任由墨緞似的發(fā)絲隨風(fēng)飄起，皓如白玉的手掌五指分開形如蘭花，姿態(tài)曼妙難言，指尖輕拂承露弦眼撥轉(zhuǎn)瑤琴，隔物傳勁納音收鋒。

　　拂塵七神斷·天璣抽殘意

　　琴底音洞立時衍生出一圈黑色漩渦，似變成一個無底深洞，張牙而噬。

　　暗伏旋流的龍池鳳沼霎將輝煌而燦爛的漫天劍光抹殺一空。

　　攻守再易，拂指化掌的玲瓏雪霏推手正中琴頸，旋殺郢雪西子捧心向暗盟劍手脖頸砸到。

　　九尾風(fēng)華當下轉(zhuǎn)了個弧形，點向?qū)κ旨缇?，舉琴封擋的玲瓏雪霏于弦上連彈數(shù)聲，樂音轉(zhuǎn)急共振氣流布開渦旋力場，一時間仿佛空氣都凝結(jié)成了實質(zhì)，予人以一種無法動彈的錯覺。

　　琴劍還未相碰，氣勁相激已然迸出刺耳嘯聲。

　　伴隨郢雪平掃揮開鋒海神器，趁機擺脫桎梏的靈屬之器撩舉上挑，一記小楫輕舟刺向雪白下頷。

　　瑤琴于空中連畫數(shù)個圓弧錯落將兩柄劍器一道圈住，翻卷氣勁如同大海中的漩渦，驚濤駭浪頓時淹沒分水輕舟。

　　局勢分明兇險萬分，解厄及時變招柔櫓不施挽回偏移勝負的玄狐依舊有暇出言感慨。

　　“大巧若拙之招?！?p>　　愈是交手，暗盟劍手愈覺先前所學(xué)劍術(shù)變化太繁，花巧太多，反而越是平平無奇的劍招，越難抗御。

　　譬若眼前之人，僅論招式未必較博采眾長的劍無極來得精妙，但個中境界卻遠勝世上諸般最巧妙的劍招。

　　這不僅是招式領(lǐng)略的深淺，更是根基上下的差別。

　　縱觀九界，能同浩星歸流大成者正面對掌之人亦是鳳毛麟角。

　　比如最簡單的掄琴揮掃，在其強猛勁力的灌注下，威力遠比無極劍法等變幻奇妙的劍招更大。

　　一雙纖纖玉手以奇異曼妙的動作，交叉穿梭地揮動瑤琴撥弄絲弦，編繪出一個幻變無方，充滿波紋美感的渦流氣罩，把玲瓏雪霏緊裹其中，澎湃音浪直似雷池難越。

　　“與廢蒼生類似，”琴劍交接數(shù)合，類似意境激起玄狐腦中回憶，“但，還是有所不同。”

　　不同于銹劍所展示的廢劍訣，玲瓏雪霏的一招一式不帶分毫劍意，偏生輕重剛?cè)犭S心所欲。

　　剛勁柔勁混而為一的武學(xué)造詣頓令九尾風(fēng)華掣肘難伸。

　　念頭不順的暗盟劍手把心一橫，再一回劍便是流螢逐月，劍光瞬點宛若千點萬點星光，織成綿密絲網(wǎng)兜頭一籠，意欲先解對方護體氣罩。

　　細銳且鋒利的劍網(wǎng)星輝流轉(zhuǎn)割開千江萬流，往更深處沉去的鋒海神器轉(zhuǎn)眼將近盈曦真身。

　　九尾風(fēng)華便待切到，玲瓏雪霏右手長袖猛地拂起，浮云遮眼般撥開鋒海神器，左掌郢雪順勢遞出，渾厚琴頭盡破星光正中劍脊。

　　沉悶一響便如木棍擊打敗革，玄狐左手虎口爆裂，一條黑影沖天而起，卻是整個人向上激飛二十余丈。

　　再一次刷新對于操琴者認知的暗盟劍手身形平穩(wěn)全不倉促，倒似乘風(fēng)而起一般，紫芒斗轉(zhuǎn)，出劍蕭疏隱有古意。

　　沖霄劍氣繪聚翎羽成翼，直升到近三十丈的高空，才似到了極限，劍勢一轉(zhuǎn)，斜墜而下。

　　“劍劫·競魔跨限！”

　　背后隼翼箕張俯沖而下的玄狐恰如流星急電，又似劍羽飛鴻。

　　“拂塵七神斷——”

　　極招觸目，清叱一聲的玲瓏雪霏勾弦似挽弓，氣引風(fēng)雷共聚。

　　“瑤光掃風(fēng)雷！”

　　郢雪西沉雁足斜踞好比架弩按箭。

　　詭妙的納琴手路，將四周風(fēng)云轉(zhuǎn)于一弦之上。

　　就在劍羽飛鴻襲身一剎，緊扣玉指一松，松彈琴弦登挫九尾風(fēng)華。

　　勢同迅雷烈風(fēng)的磅礴力道震退暗盟劍手數(shù)丈。

　　與此同時，一股極冷寒意瞬間彌散，天地像是頃刻又回到了隆冬。

　　孤傲劍意凝水成霜于琴身斷紋飛快蔓延開來，冒著絲絲寒氣。

　　“劍劫·始界洪荒·殘雪封橋！”

　　極招雙分隱式暗伏的玄狐以神授異稟之鐵菁天賦為魂，化意境深遠之高妙劍理為輔，憑師法自然之詩仙殘章作骨，魔改新武應(yīng)運而生，竟是近似鋒海主人的劍繪之招。

　　潰散劍羽滴落頃刻，被劍意籠罩洶涌氣浪悉為凝結(jié)成冰。

　　晶瑩剔透的冰晶眨眼逼近盈曦面門，攜帶暴雪傾盆之勢直刺而來。

　　然而似新非新的劍境本質(zhì)仍是諸般武學(xué)的生硬堆砌。

　　難逃舊主藩籬的劍招強自融合總歸會有一絲格格不入的矛盾感存在。

　　“拂塵七神斷——”

　　覷出雜糅劍意之破綻的玲瓏雪霏當即氣轉(zhuǎn)洪鈞抹弦飛聲。

　　蕩氣成刃的音波蹉磨無數(shù)斑斕冰華四濺，四濺的冰晶足有七尺來高，方才飛灑回落。

　　“開陽扣命。”

　　六陽融雪，風(fēng)轉(zhuǎn)千秋，一弦驚破天光，千絲萬縷悉化鋒刃瀉地。

　　陽律乍開，葭灰始飛，溫勁松透的陽春后調(diào)一遇回落六花，霎時雪釋冰消如雨傾注，點滴反襲暗盟劍手。

　　自以為的全新領(lǐng)悟無功而返，不得已重拾舊業(yè)的玄狐劍路再改，卻是人世一遭至今為止所得劍法神通。

　　“邪蛟騰甲慚風(fēng)旋！”

　　滿天雨幕瞬間扭曲潰散，變得驟亂無序，就像是雨中憑空多出來了一股風(fēng)，一雙無形的手，撥動翻攪著林中的雨幕。

　　伴著巍然現(xiàn)身的蛟龍興云吐霧，如瀑似的雨水陡然變了，變得忽弱忽猛，忽柔忽剛，時而凜冽，時而輕柔，在空中翻飛不息。

　　雨滴落在地面上竟是生出一道道深淺不一縱橫交錯的溝壑，長痕。

　　無堅不摧的劍同無孔不入的水于此時此地完美統(tǒng)一，一齊對上雪后初晴萬物回春的淡蕩和風(fēng)。

　　一連串極其細微的破裂聲響起，無窮水珠炸作齏粉。

　　“這是——”

　　熟悉而又陌生的劍意令人側(cè)目，一招換過退開丈遙的玲瓏雪霏不禁睜大了雙眼。

　　“傲邪劍法！”

　　落隕之谷

　　初始力量，一個被封印的古老名字，傳說中的火神，應(yīng)聲降臨大地。

　　一具刀槍不入的泥封石俑身著虎皮裙，腳穿麂皮靴，赫然攔在寰宇奇藏面前，配合星羅棋布的火劍，輔以落雷颶風(fēng)，眼看迫得皇甫霜刃進退無門，逃生無路。

　　危之又危當下，身陷陣中的他抱元守一，護住心魂踏斗布罡，雙目倏閉驀睜的他左眼煌如烈日，右眼沉若淵流，正是陰陽雙瞳開啟之兆。

　　異瞳開啟勘破陣眼，掌凝菱狀符焰的寰宇奇藏陣中起陣，環(huán)繞六爻分取參天巖柱帶出連環(huán)驚爆。

　　驚爆聲中，陰陽古陣應(yīng)聲告破。

　　滾滾硝煙散去，抬舉五指沒入石俑心腔，奪去火神源力，那是一顆金紋玉質(zhì)的海藍方晶。

　　指尖觸及古磷原晶剎那，皇甫霜刃頓感靈臺蒙塵，表層意識已為拉進另一處空間。

　　無邊無際、空幽寂靜的意識世界透著古老且蒼涼的神秘氣韻，唯一的光亮來自懸浮當空的一團燦然金霞。

　　鎖神靈陣封印的不止古磷原晶，還有屬于君尹棲霞的遺志。

　　百載等待近乎忘卻前塵的初始力量當下只知道刻板的遵循既定程序展開考較，懸浮空中的他一板一眼道：“擁有良心的人，才有辦法與我交談?！?p>　　換言之，唯有善良才是獲得初始力量認可的解方。

　　而在意識世界當中，試圖撒謊無異天方夜譚，難瞞養(yǎng)生主法眼。

　　金雷村

　　萬千金光齊齊沖射，盡在凰后手中，一齊刺了過來，射了過來。

　　破空的金葉蓮瓣眼看便要帶走荻花題葉之性命，貌似反應(yīng)不及的他更是閃躲不能，因為坐下輪椅已是宣告太多

　　哪怕是身體健全之人在這般距離下亦難逃天女散花之招，遑論不良于行的他了，然而就在此時，輪椅突然動了，若受牽引飛快橫挪。

　　“擒龍手?！?p>　　已有中饋不過無奈寡居的冽風(fēng)濤到底不會輕易為美色所誘。

　　反應(yīng)過來的他取出黑匣鐵手覆肩備戰(zhàn)，尚且完好的右掌控鶴擒龍，凌空攝物險之又險的將醫(yī)者自鬼門關(guān)拉回。

　　身為女性對媚功頗具抗性的幻幽冰劍撩裙旋身動若飛鳧。

　　搶到常欣身前的她皓腕一抖，鑲玉銀環(huán)脫手垂落化作三尺秋水，掌中離霜刃一橫一掃，冰冷劍氣潑灑而出，兜轉(zhuǎn)飛旋，將那千百道金光抵住，掃落。

　　電光火石間，同屬苗疆的二人已然完成一次絕妙配合。

　　至于出身鱗族的乞羅八景，護送完無關(guān)人員離開的他便待抽棒襄助。

　　然而還不等夢虬孫出手，他便看見荻花題葉回頭無聲比了個口型。

　　那意思是——“龍涎口！”

　　最粗淺的調(diào)虎離山之計定性最平實的電車難題，一個選項就這樣擺在了乞羅八景面前。

　　意識空間

　　一片白茫茫的熒幕里仿佛有無數(shù)的聲音正在回蕩，不斷傳來的聲音慢慢具相出一個又一個人影。

　　寰宇奇藏在旁觀著事態(tài)發(fā)展，初始力量亦然。

　　劇情發(fā)展定格在畫中人作出決定以先，半空中的金霞光球顫了顫，似是心頭瘙癢難耐。

　　“一邊是故鄉(xiāng)存亡，一邊是友人安危，”皇甫霜刃微微一笑若無其事，偏又好似語帶機鋒，“面對這樣的難題，汝認為，怎樣的抉擇才算善良呢？”

　　寰宇奇藏到底不是閱歷未深的憶無心，不走尋常路的他轉(zhuǎn)眼便將皮球重新踢回給面前考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