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師，請停止抵抗，家父矯矯之臣，不可能不聽命于太子。還望恩師莫要讓我家難做?！笨讈嗆娾贿M入館舍，竟然還不忘行禮。公子卬道：“既念我是授業(yè)之師，何必今日刀兵相逼？難道連是非曲直也不管不顧了么？”
“我家在衛(wèi)供職數(shù)十年，太子的品行我家焉有不知？無非是愛慕恩師，垂涎恩師罷了。
需知，外面甲士千人，重重包圍，水泄不通，突圍終究是徒勞。恩師不如解甲棄戈。太子不過是色中餓鬼罷了，絕不會傷害恩師的性命，只不過是在榻上給太子深入淺出而已。等太子玩膩了，恩師自可重獲自由。總比無端丟了性命強吧？
我聽說女子受歹人強行**，也不會傷了一根汗毛，反得快樂，恩師何不試試從太子的霸道中品味快樂？反正也不會掉一根毛。
太子處事的方式方法固然不對，可拋開事實不談，恩師您有沒有錯呢？您長得標致，穿得又有模有樣，還經(jīng)常出入太子府，這不是惹人犯罪嗎？”
“士可親而不可劫也，可近而不可迫也，可殺而不可辱也。士人尚且如此，何況我乃宋國公子！亞軍還是請回吧，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孔達部下有一百五十乘。一乘有甲士十人，余下的都是國人、野人充任的無甲。當然這是戰(zhàn)爭時期的編制，目下倉促之間野人和國人都沒被動員起來，因此外面只有一千多人。
“跟他們拼了！”田雙叫道。
“現(xiàn)在是申時，我等只要拼殺到入夜。天一黑，我等能夜視，孔氏麾下不能，到時候突圍就有可能！”公子卬鼓舞道。
當年朱溫上源驛夜宴，尚且不能謀殺攜帶衛(wèi)士稀少的李存勖，今日我未必不能得活。
孔亞軍一回，兩邊就打成一片，公子卬親自提劍拼殺，就連管理也加入戰(zhàn)團——對面已經(jīng)放下話來，要活捉公子卬，余者皆可隨意打殺。
“住手！”孔達正指揮若定，身后忽然冒出一大堆甲兵，一個熟悉的女聲也傳入耳朵。他定睛一看，竟然是公女菲兒的車駕。
館舍里面的太史等人也聽出了聲音的主人：“是公女來了！我等有救了?！?p> 孔達正要詢問公女有何貴干，公女的侍衛(wèi)忽然暴起傷人，對著孔達的麾下就是一頓殺戮。
變故太突然，孔達麾下根本來不及反應，沒有做出任何戰(zhàn)術動作，就被刺死。
孔達手下因為要包圍館舍，因此兵力站成一個圈，處處分散，且武器都對著公子卬的方向，絲毫沒能料到背后突然會殺出不速之客。菲兒的兵就像攥緊的拳頭，孔達的兵就像攤開的手掌，雖然孔達人多，但在局部被公女打得節(jié)節(jié)敗退。
“保護孔大夫！”孔達的家宰聲嘶力竭，抽調附近的兵力回援，可菲兒的兵似乎不可阻擋。
很多孔兵潰退下來，孔氏家宰氣急敗壞：“你們是廢物嗎？怎么連公女手下的女人都打不過？”
敗兵喊冤：“這哪里是公女的兵？分明是孫大夫的兵啊！足足五百多！”
孔達倒吸一口涼氣。難怪打不過，孫良夫的兵為什么為公女所用？
孫氏是衛(wèi)國國內(nèi)最強的卿大夫，土地之多，兵馬之盛，鎧甲之精良，皆在衛(wèi)侯之上。
菲兒就在車輦上，被車廂擋住，沒能露面，可殺伐的命令從車廂內(nèi)如流水一般一道道傳出。
孔達大叫道：“公女，達奉命平息騷亂，你又何必卷入其中？”
菲兒朗聲道：“奉太子諭：太子府寺人梁、家宰吳歡等，因對遬心生怨望，乃敢秘密施展巫蠱之術，以使遬生瘡流膿，妄圖絕我之后嗣，其情危及衛(wèi)國社稷。公子卬施診時，無意中撞破巫蠱陰謀，寺人等乃合謀滅口，假傳太子口諭，圍攻館舍，火燒行人屬。遬聞之，悲痛切齒，追悔所用非人。今托愛卿孫氏、胞妹菲，領兵絕惡，清理門戶，有阻撓者，格殺勿論！”
菲兒的侍衛(wèi)把一卷帛書高高舉起，上面還印著太子府的朱紅大印。
孔達質疑道：“如若公女所傳的諭為真，那太子今何在？敢請?zhí)右晃??！?p> 菲兒的車輦內(nèi)傳出太子的聲音：“本太子在此，就在胞妹車內(nèi)。今大病初愈，身體待養(yǎng)，不便下車?？讗矍淙绻挠幸蓡?，可親自上車一見?！?p> “的確是太子本人的聲音，帛書上的印章也不似作偽。”孔氏家宰對孔達說道，“難道我等真的上了寺人的當？”孔達從衛(wèi)侯的宮殿中出來，直奔館舍，并沒有與太子交涉，只聽太子門下的家臣的一面之詞，就包圍了公子卬。如今孔達內(nèi)心十分動搖，難道真的被寺人騙了不成？
動搖躊躇之間，菲兒大叫道：“孔氏遲遲不來見太子，定是心中有鬼！傳下去，孔氏疑與寺人勾結，陰謀暗害太子，動搖國本，左右與我拿下！”
喊打喊殺聲四起，孔達再想分辨已是不可能?？走_麾下的貳廣、左師、右?guī)煿俦悴磺鍫顩r，主帥沒能下定決心，而對面又好像師出有名。萬一對面說的是真的，那自己在戰(zhàn)場上殺的人越多，事后被清算的可能性也越大，因此孔達麾下多沒有作殊死一搏，作戰(zhàn)也只是保證自己不死，而不似孫氏兵那樣殺得理直氣壯。
孫氏兵本來裝備就強，身體更壯，士氣更高，很快把孔達麾下沖散，孔氏兵既不想稀里糊涂獲罪，也不想白白被冤殺，有人干脆拔腿離開。菲兒活捉了孔達之后，意猶未盡，仍然不放過已經(jīng)丟盔棄甲，奪路而逃的潰卒，銜尾掩殺，追到不能再追方才罷手。
亂軍之中，公子卬終于見到菲兒。此時，他滿臉猩紅，長劍飲血；她紫衣如故，纖塵不染。
“菲兒，今日事，我怎覺糊涂，完全捋不清事情的脈絡。到底發(fā)生了何事？”
“公子稍歇，待我善后完畢，再與你分說?！狈苾旱幕卮鸷盟乒鹿k。
殘陽如血，帝丘的街面為之一凈。喧囂過后，公子卬只覺劫后余生。余光一瞥，他看見太子遬在公女的車輦上瑟瑟發(fā)抖，孔達被綁成粽子，太子府的家臣一個活口都沒有，貳廣的兵也被殺得干干凈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