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主心骨
玉錦兮得到了家里人熱烈的歡迎。
最開心的自然是珍姐兒，從郭家下人嘴里得知爹爹回來的消息后，立刻放棄了還沒結(jié)束的詩會，第一時間就趕回了家，一首詠梅詩才寫了一句半就扔下了。詩社的兄弟姐妹們知道她思親心切，也不攔她，還在她離開之后派人把年禮送了過去。這都要年底了，珍姐兒這一回去，怕是要跟著爹爹回老家過年，要到年后才回來了。
珍姐兒興沖沖地進了門，沒看到爹爹不說，還發(fā)現(xiàn)家里多了一個姑姑。
巫二家的拍著巴掌叫道：“哎呦，真是越來越不中用了，竟是忘記跟小姐說一聲家里來了人。”
巫二泉也沒想到這一點，懊惱道：“是咱們糊涂了，糊涂了?！?p> 行舟悄聲地問：“姑奶奶是什么時候來的啊？”怎么一點兒消息都沒有呢？這位不是林大人的妾么？不是跟著去贛地了么？
巫二家的壓低了嗓音道：“就是大人去候城之前，嗯，從南邊回來，回家吃了頓飯就走了，就是那時候大人帶來的。就說在家里暫住著，別的什么都沒交代，我還以為小姐知道呢?！?p> 行舟搖頭：“小姐哪里知道？這幾天郭家的家學(xué)停了，一直跟著兄弟姐妹們玩兒呢?！?p> 玉錦芳很是尷尬，玉錦兮把她們主仆二人放下就走了，連小五都帶了去。這幾天在家里吃喝穿用自然不缺，可別的東西是再也沒有的了，連給侄女的見面禮都拿不出來。
情急之下，柳梅趴在地上，給珍姐兒磕了個頭。見面禮沒有了，這禮節(jié)上就重一點兒吧！
把珍姐兒嚇了一跳：“柳梅姑姑，你快起來！使不得，使不得！”
她的規(guī)矩是在郭家學(xué)的，知道像柳梅這樣的奴仆，她作為晚輩也是需要給人家?guī)追煮w面的。
柳梅這才意識到自己冒失了，通紅著一張臉不知所措地站在了一邊。
珍姐兒別看年齡不大，見識卻廣，尤其是在玉錦兮的空間里待的時間長，遠(yuǎn)比一般孩子聰慧，很快就調(diào)整過來，把自己放在了晚輩的位置上。
先問了玉錦芳如今的住處，又問了這幾日的日常所需，見柳梅身上穿的衣服有些緊，還讓行舟去開了箱子，拿出幾匹布來給她做衣裳。
柳梅忙不迭地道：“巫二嫂已經(jīng)給奴婢拿過布啦，只是這兩天先緊著做了里頭穿的，外頭的馬上就做好了?！?p> 珍姐兒笑道：“很該去買些現(xiàn)成的?！?p> 柳梅陪著笑：“奴婢在家閑著也是閑著，花那個冤枉錢作甚？”
她這里和柳梅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幾句，玉錦芳那邊的拘謹(jǐn)勁兒便也慢慢緩了過來。溫聲問道：“珍姐兒在郭家過得可好？同窗們好相處么？”
珍姐兒一一答了，見這位姑姑是個溫柔的性子，倒是多了幾分親近。等兩個人慢慢熟悉起來，玉錦兮也到家了。
珍姐兒立刻歡呼一聲，跑著迎了上去。
還沒到跟前，就發(fā)現(xiàn)爹爹手里還牽了一個小男孩兒！
這是誰？！
珍姐兒和小五大眼瞪大眼，很快就確認(rèn)了對方的身份。
珍姐兒立刻問道：“你就是姑姑的兒子？”剛才玉錦芳已經(jīng)把小五跟著玉錦兮出去的事情說過了。
小五嘟著嘴問：“你就是舅舅的女兒？”有一種老媽被搶走的感覺怎么辦？
玉錦兮笑道：“沒規(guī)矩，叫姐姐?！?p> 小五很不想叫，可珍姐兒已經(jīng)高高興興地喊了一聲弟弟，并招呼綠水去翻自己的箱子，說要給弟弟找玩具了。
小五嘆了口氣，算了，叫姐姐就叫姐姐吧，誰讓他如今只有三虛歲呢？
玉錦芳幾日不見從未離開過視線的兒子，早就迎了上來，將小五抱在了懷里。
小五僵硬著身子：失策，忘記這輩子的娘也在這里了。
玉錦兮被一家子簇?fù)碇M了屋落座，珍姐兒緊挨著她坐了，小五也想，卻被玉錦芳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算了，來日方長。小五放棄了。
玉錦兮先問玉錦芳：“姐姐這幾日住得可習(xí)慣？”
“習(xí)慣，習(xí)慣?！庇皴\芳道，“只是六弟，我，我畢竟是潑出去的水……”
玉錦兮一擺手：“姐姐只管安心住著便是，以后這就是你的家。珍姐兒還小，又老在郭家住著，我事務(wù)又多，正愁家里沒有個人作主。姐姐來了正好，以后家里的事兒，還要姐姐多操心才是?！?p> 玉錦芳沒想到玉錦兮竟將后宅的事情托付給自己，急道：“使不得，使不得。你可是官身，哪里能讓我一個外人作主的？！”
玉錦兮道：“姐姐姓玉，我也姓玉，怎么就成了外人了？”
“可你，你將來總要成親……”
玉錦兮：“哦，姐姐不知，我是不會成親的。這件事兒祖父爹娘都知道，姐姐只管放心住著便是，以后這個家的女主人，便是姐姐。當(dāng)然，若是姐姐以后遇到合適的姻緣，也……”
玉錦芳打斷了她的話：“我有小五，早就死了這份心思，這個莫要再提了?！?p> 這幾天她也和柳梅細(xì)細(xì)地討論過未來的打算，林家是怕回不去的了，還要藏著行蹤，不要讓林家知道，否則小五就會被人要了去。她一個妾室，林德田可以直接舍棄，可小五是林家的子嗣，那是絕對不會被舍棄的。
可林德田有權(quán)舍棄她，她卻沒權(quán)離開林家。這么一說，就連自己也不是沒有風(fēng)險的。
最好的結(jié)果就是像現(xiàn)在這樣，在娘家弟弟這里藏著。可這個弟弟畢竟是隔母的，兩個人之間也沒多少手足情誼，誰敢保證他愿意庇護自己多久？
身似浮萍，無處可依。這幾日玉錦芳的一顆心七上八下，轉(zhuǎn)了無數(shù)個念頭，想了無數(shù)個主意，卻都沒有一個能解決她的困境。
玉錦兮這番話一說，玉錦芳的心立刻安定了，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六弟，姐姐到底是拖累你了?！?p> 玉錦兮安慰道：“姐姐莫說這話，總歸是一家子骨肉，眼看著姐姐受苦受罪，弟弟豈有束手旁觀的道理？姐姐只管安心住著，就連小五將來的前程，我也替他想好了，姐姐不必憂心?！?p> 玉錦芳最關(guān)心的便是小五：“林家怕是不會放過小五?！?p> 玉錦兮揚眉：“無妨。姐姐到我這兒來，外人是不知道的，就算是林家知道了消息找了人，我也能護得住你們母子。若是姐姐允許，等過了年，我便把小五記在我的名下，以后他就是咱們玉家的子孫，照樣可以讀書習(xí)武，將來成就一番事業(yè)。”
幾世為人，還被人把兒子搶去的話，她還不如干脆重新投胎比較好。
“可以么？林家會放人？”玉錦芳不敢相信。
玉錦兮笑道：“林家對咱們家以前來說，是個高不可攀的。不過如今么，也不過如此?！?p> 玉錦芳這幾天聽下人說了無數(shù)遍玉錦兮和大長公主府、李海寶大人之間的交情，對她的話自然信服，對未來的擔(dān)憂就此煙消云散，只覺得日子一下子有奔頭起來。
眼瞅著大人們之間的事情解決了，珍姐兒才問：“爹爹不走了吧？”
玉錦兮歉意地道：“爹爹的事情還沒做完，只能在家待一天。珍姐兒是要在家和姑姑一起住著？還是去郭家？回銅慶老家過年也行，爹爹送你回去?！?p> 珍姐兒失望極了，小聲道：“我在家里住著吧。爹爹您不要太累了?！?p> 小五卻道；“我要跟著舅舅?！彼挪灰诩依锂?dāng)小孩子。
珍姐兒眼睛一亮：“這幾天弟弟一直跟著爹爹么？”
玉錦兮失笑：“是啊，珍姐兒也想跟著爹爹？”
珍姐兒立刻重重地點頭：“嗯，我想跟著爹爹，我能幫著爹爹看弟弟。”
小五：“哼，誰要你看？”你個小屁孩兒！
玉錦芳急忙道：“小五！”
小五不說話了，小孩子沒話語權(quán)，好可憐！
玉錦兮想了想：“那就跟著吧，你們兩個也好做個伴兒?！?p> 兩個小的立刻高興了，珍姐兒跳下椅子：“那我去收拾東西。爹爹是不是很忙？要不要帶些吃的喝的？”
玉錦兮：“好啊，珍姐兒幫爹爹準(zhǔn)備些吃的喝的，咱們?nèi)サ牡胤接行┻h(yuǎn)，怕是沒時間自己做飯?！?p> 珍姐兒立刻開匣子拿銀子，吩咐人去街上買各種吃食去了，還叮囑巫二家的去蒸幾鍋熱包子。玉錦芳帶著柳梅也趕去幫忙，還說要準(zhǔn)備幾件厚衣裳。
玉錦兮也不管家里下人被珍姐兒指揮的團團轉(zhuǎn)，轉(zhuǎn)頭把巫二泉叫來，重點詢問了玉萃齋的生意。
巫二泉有一肚子的苦水正等著倒：“大人啊，您一走就是好幾天，咱們鋪子里的鮮菜果子魚蝦一天就讓那些老客戶搶光了，也不知道他們的消息怎么這么靈通，都知道大人歸期未定，生怕晚了買不到。這幾天每天都有人去鋪子里問大人什么時候回來，若不是還有瓜子花生和幾盆花充數(shù)，咱們鋪子里就沒東西可賣了?！?p> 眼瞅著一大堆人拿著錢來買東西，自己卻無貨可供的感覺實在是太不好了！
玉錦兮笑笑：“這次定不會了。菜果都要新鮮的才好，我留下三天的貨量。魚蝦先放放，好好跟老客們陪個不是。好在如今是冬天，別的鋪子里也有凍魚蝦賣。蝴蝶蘭開得時間久，今年也放到鋪子里吧。再加上杜鵑山茶月季之類，也能對付幾天。”
巫二泉轉(zhuǎn)憂為喜：“那敢情好。大人，您這回不走那么多天了吧？”
玉錦兮想了想：“放心，我這回需要南北來回奔波，總有時間回家看看的，恰好把貨補上?！?p> 巫二泉又問：“那咱今年還能趕回銅慶過年么？年禮小的已經(jīng)備下了。”
玉錦兮嘆口氣：“怕是不能了，把年禮給我吧，我順手帶過去。對了，家里還有人閑著么？我要帶兩個走?！?p> 巫二泉忙問道：“大人想帶誰？要不小的跟著吧？”
玉錦兮：“年底下人情來往的雜事太多，你還是在家坐鎮(zhèn)的好。李兄幫著看的莊子這兩天也該辦手續(xù)了，你在家把這件大事做好就行?？吐泛颓嗌轿?guī)б粋€，剩下的你看著辦。”
巫二泉應(yīng)了，見玉錦兮已面帶疲憊，建議道：“大人先歇會兒吧，不是明天才走么？還有什么事兒只管吩咐小的?！?p> 玉錦兮：“也沒別的事兒了。若是有外人來問，只管說我到外地備貨就成?！?p> 巫二泉退下，玉錦兮這才有時間放松一二，進了空間睡了兩個時辰，總算是把這幾日的疲累緩了過來。
等再睜開眼睛，已經(jīng)到了吃晚飯的時辰了。
她是被餓醒的，中午就忙得沒吃飯，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飯點兒，只顧著處理積攢下來的許多事務(wù)，竟把吃午飯的事情給忘得干干凈凈。
睡了一覺補足了精神之后，肚子就覺得餓了。
四周靜悄悄的，屋子里院子里都空無一人。當(dāng)初分配各處房屋功能的時候，巫二泉就把廚房設(shè)置在了東跨院第一進的廂房里，玉錦芳也住進了東跨院第二進的三間主屋。正院雖說是留給她和珍姐兒的，可她們倆不怎么回來住，就算是回來了也是進空間休息，這正院平常就十分地清凈。
大家伙兒都知道她今兒累了，就更是不來打擾。玉錦兮一邊感嘆著自家下人的貼心，一邊把自己收拾利落了，隨手拿了件大氅披著去了東跨院。
東跨院里果然十分熱鬧，珍姐兒頗有大將之風(fēng)地正指揮下人們裝食盒呢，瞧她閨女多能干！
她笑瞇瞇地走上前去：“珍姐兒給爹爹準(zhǔn)備了什么好吃的？”
珍姐兒驚喜地問：“爹爹，您醒啦？！還累不累？肚子餓不餓？”
玉錦兮拉著她的小手進了被當(dāng)成餐廳的主屋：“陪爹爹用飯吧，姑姑呢？弟弟呢？”
珍姐兒答道：“姑姑說大家都忙著，不讓弟弟來打擾，帶他去后頭了?！?p> 玉錦兮吩咐行舟：“去請姑太太來用飯?！?p> 玉錦芳很快就牽著小五過來，四個人圍著一張圓桌坐了，行舟和綠水把飯菜擺好就退了下去，柳梅這才明白大人吃飯的規(guī)矩，只好也跟著退下了。
玉錦芳還帶著些拘謹(jǐn)，但很快就發(fā)現(xiàn)桌旁的人竟只有自己一個人束手束腳，就連小五都泰然自若地捧著自己的小碗吃得歡。
玉錦兮習(xí)慣性地給珍姐兒和小五夾了飯菜，見玉錦芳只吃自己面前的兩盤菜，便知她還拘束著，拿了公筷又給她夾了片火腿。
玉錦芳還是不抬頭。
玉錦兮暗暗嘆了口氣，罷了，以后還是各吃各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