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累贅還是伙伴
本著保險起見的原則,閭丘聲并沒有給玉錦兮安排特別重要的任務(wù),只是請她繼續(xù)刺探敵方軍情,并指派了郭明生與她接洽,隨時匯報。
郭明生領(lǐng)了她去看了自己的值房,說清了自己明日在值房的時辰。
玉錦兮點頭:“好,若郭將軍恰巧不在,我留張紙條可成?”
郭明生搖頭:“最好不要,沃難城里保不準(zhǔn)有韃子的奸細,若被他們知曉了,可就麻煩了。”
玉錦兮問:“若事出緊急,一時又找不到將軍,還有誰可以信任?”
郭明生沉吟道:“怕是只能找指揮使大人了?!?p> 玉錦兮應(yīng)了,找郭明生不容易,找指揮使還是比較容易的。
郭明生又道:“這都四更了,外頭已經(jīng)宵禁,玉公子不如就在這里歇下吧?我值房有張榻,我看你挺瘦的,咱倆擠擠能擠下?!?p> 玉錦兮汗,急忙婉拒:“無妨,在下在桌案上趴一會兒便是?!?p> 郭明生搖頭:“你是客,哪能讓你委屈?”
“不委屈,不委屈?!遍_玩笑,跟一個男人擠一張榻?那榻跟張單人床一般大小,就算是她的身材平平,可也別扭不是?
郭明生見她如面臨虎蝎一般不斷地后退,嫌棄道:“你們這些識文斷字兒的就是事兒多,算了,你去榻上躺著,我去桌案那里趴著便是?!?p> 玉錦兮干笑道:“這樣不妥,不妥。啊,要不這樣,我與郭將軍一見如故,咱們秉燭夜談如何?”
反正已經(jīng)四更了,睡不睡的也無所謂了,大不了一會兒她進空間補覺去。
誒?有了。
她主動地脫鞋上了榻,還往里頭擠了擠,給郭明生留出好大一塊地方來。
郭明生這幾天偶爾也會在值房住,被褥都是現(xiàn)成的。見玉錦兮上了榻,眼見也睡不了多長時間,只把外衣去了,也脫鞋上了榻,和玉錦兮面對面坐著。
“來,這地方冷得很,把被子蓋上?!?p> 玉錦兮尷尬地接受了對方的好意,同榻而坐,同蓋一床大被,盡量地把自己的身體往里靠了又靠,免得和對方有身體上的接觸。
郭明生壓根兒沒注意到她的尷尬,還在興奮地道:“大人既然讓你跟我接洽,咱們以后就免不了常見面,就別將軍公子的客氣了。我字光德,你的字是什么?”
玉錦兮提醒他:“光德兄,我不是讀書人,沒有字的。”
郭明生這才想起來,不在意地揮揮手:“你不是想要軍功嗎?只要有了軍功,論功行賞,就算是沒有實職,一個散官也是跑不了的,遲早要有,不如現(xiàn)在就取一個。”
玉錦兮深覺有理:“好,那我便叫牧哲好了。”
“牧哲?有何意?”
“我犯懶,是我家中兩個親人的名字,各取一字湊的?!?p> 郭明生感慨道:“定是你最看重的兩個親人吧?”
玉錦兮點頭:“正是。”
“好,那我以后便叫你牧哲兄好了。對了,你今年多大?”
古人可沒有年齡是隱私的意識,玉錦兮便如實道:“今年二十二歲,你呢?”
郭明生遺憾地道:“我才十七,看來你是兄長了?!?p> 玉錦兮吃驚地看著他:“你這么小?。俊?p> 郭明生立刻挺直了身體:“小什么?。课疫@個歲數(shù),都能娶妻生子了!”
玉錦兮好笑地道:“看來你尚未娶妻,這是著急了?”
郭明生的身體又矮了下去:“這個我倒是不著急,我們家成親都晚。牧哲兄娶妻了吧?”
玉錦兮搖頭:“尚未。”
“你們家也成親晚嗎?”郭明生好奇地問,二十二歲的人,孩子都該老大了吧?
玉錦兮笑:“我幼年身體不好,本是長不大的。后來因緣際會學(xué)了些方外之術(shù),倒是可以得享天年了,只是無法娶妻。”
郭明生有些尷尬地撓撓頭:“這個,這個,也挺好的,沒有負累?!?p> 玉錦兮反過來安慰他:“的確如此,我家長兄將他的長女過繼給了我,我也能享天倫之樂,挺好的。”
郭明生有些傻眼:“?。坎皇菓?yīng)該過繼兒子嗎?”
玉錦兮繼續(xù)編:“我命中無子?!?p> 郭明生從來沒有接觸過這么神神道道的人,有些茫然,良久才道:“是哪個廟里的和尚批的?沒準(zhǔn)兒批錯了呢?!?p> 玉錦兮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或許是,不過過繼之事不著急,等以后再說?!?p> 郭明生急忙道:“沒錯,反正牧哲兄你還年輕著呢,沒準(zhǔn)兒過兩年身子就好了,可以娶妻了呢?!?p> 玉錦兮點頭:“借你吉言。對了,咱們指揮使大人姓什么?。俊?p> “姓閭,不是雙口呂,而是雙口呂外頭再加一個門字的那個閭。哦,吳王闔閭的那個閭?!惫魃缺葎潉澋氐?。
玉錦兮:“這個姓倒是少見?!?p> 郭明生點頭;“可不,滿朝這個姓就他一個。不過牧哲兄你的姓也不常見?!?p> 玉錦兮:“嗯,的確如此。我們銅慶,姓玉的也只有我們一家,不過我們家人多。”
“我們家人也多,我兩年沒回去了,也不知道又生了幾個侄子侄女?!惫魃鷵u頭嘆息。
玉錦兮打了個呵欠,東拉西扯地說了這許多,有些困了。
郭明生立刻道:“牧哲兄你睡會兒吧,你們不像我們,熬不了夜?!?p> 玉錦兮猶豫了一下:“好啊,你也睡吧。”
郭明生痛快地答應(yīng)了,用掌風(fēng)把蠟燭熄滅,往下挪挪,讓身子平躺了下來。
玉錦兮也躺下,朝里側(cè)臥,只一會兒,對面就響起了郭明生的鼾聲。
真是個沒有心事的少年,玉錦兮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小腿,拉他進入空間。
還是自己空間里舒服,玉錦兮脫了大氅,上床舒展開身體,瞬間入睡。
第二天早上,她是被外面的聲音吵醒的,無數(shù)人的腳步聲急匆匆地來來回回,加上外面隱約傳來的廝殺聲,韃子已經(jīng)開始新的一輪進攻了么?
屋內(nèi)無人,也沒有人拍門叫起,看來這個郭明生在這場戰(zhàn)事中的職位,并不是上陣殺敵。
她把郭明生送出空間,少年人貪睡,一點兒要醒來的跡象也沒有。玉錦兮收拾好自己,出了門。
站崗的士兵已經(jīng)知道了她的身份,見她出來還跟她打了聲招呼。玉錦兮頷首回禮,沿著街道離開,一路之上頭也不回,讓兩個跟著的士兵十分順心。
拿鑰匙開了門,玉錦兮回身把門關(guān)上,順便落了門栓。為了搬運貨物方便,貨倉門口并沒有造影壁,而是直通向屋門。院中視野十分開闊,若是有人趴在門縫處往里觀看,能夠直接看到院中動靜。若來人身手敏捷爬上墻頭,就更是一覽無余了。
玉錦兮決定把前頭一進的臥室收拾出來,郭明生實在太能說了,昨天晚上應(yīng)付他一個,比應(yīng)付那許多人都累。
只是不知道他是套她的話,還是真心想交她這個朋友。
玉錦兮嘆著氣,把自己空間里的閑置家具弄出來,簡單地布置了一番。萬一那個郭明生要來這里呢?不得不防。
身體還有些困倦,她進入空間睡了個回籠覺,這才伸著懶腰巡視了一番空間,隨便吃了些東西,飛離此地,直奔城外。
她哪里也不去,就趴在斯欽布赫的大旗桿上觀戰(zhàn),順手記錄下斯欽布赫的軍令。等到了中午用飯的時候,還順藤摸瓜,找到了韃靼的伙食營。
韃靼人的伙食可比大月的好多了,人家是直接宰殺牛羊,切成大塊扔進大鍋里煮的。草原上的牛羊品質(zhì)好,只放鹽就成。
玉錦兮忍不住順了幾塊,味道果然好。
于是到了傍晚雙方再次收兵之后,玉錦兮就一邊啃著根肉骨頭一邊旁聽人家的軍事總結(jié)會議,這回居然還有個大收獲,韃靼準(zhǔn)備三更時夜襲。
有一個身材能裝下她三個的將領(lǐng)嚷嚷:“我聽說了,大月的兵晚上都是瞎子,看不見東西,咱們這回提前些,肯定能拿下?!?p> 其余人也紛紛附和,還不斷地爭吵到底誰打頭陣的問題。
斯欽布赫很快就指定了今天白天沒怎么上陣的三個部族,玉錦兮算了道簡單的加分題,不多,就五千六百二十八人。
只是,這個大月的兵晚上怎么就成了瞎子呢?玉錦兮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把這個問題拋給了郭明生。
郭明生看著她寫的情報都傻了,一蹦三尺高地去找了指揮使大人,嘴里還喊著讓她趕緊跟上。
你倒是把問題給我解釋清楚啊,玉錦兮無奈地看著他的背影,慢吞吞地跟著去了閭丘聲的值房。
她看明白了,戰(zhàn)事期間,這些將領(lǐng)們都是住在值房里的,怪不得郭明生的榻上還有被褥,這是跟這些老將們學(xué)的。
她送來的情報如一塊巨石一般,激起了層層浪濤。閭丘聲今天白天仔細地觀察了敵方的動靜,其動態(tài)和她昨日在情報上寫的一模一樣,這次就格外重視起來。
對于玉錦兮提出的疑問,他也有了心情作答:“軍中肉食不多,許多兵士都患有夜盲之癥?!?p> 懂了,夜盲癥玉錦兮還是知道的。別說大月的士兵了,就是她上輩子在農(nóng)村,也聽說過得夜盲癥的人。
說白了,就是身體缺少維生素A引起的,只有極少數(shù)人是先天的。
玉錦兮想了想,除了肉類,還有什么蔬菜可以替代來著?哦,對了,胡蘿卜。
她便建議道:“多給吃些胡蘿卜就好了,那玩意兒不貴?!?p> 滿屋子人都奇怪地看著她,郭明生嘴快,直接問:“胡蘿卜能當(dāng)肉吃?”
玉錦兮點頭:“嗯,最好是多放些油,效果更好些?!?p> “牧哲兄怎么知道的?”郭明生好奇地問。
玉錦兮:“哦,我去過歐羅巴,那邊的窮人也極少吃到肉,但極少有得夜盲癥的人,靠的就是胡蘿卜。”
“你去過歐羅巴?!”郭明生大叫起來。
玉錦兮理所當(dāng)然地道:“是啊,上回跟著定浪號出去的,只是定浪號到了交趾就回來了,我跟著當(dāng)?shù)氐纳剃犛滞沁呑吡俗叨??!?p> 郭明生如看怪物一般看著她,屋里其他人也是如此。
玉錦兮不自在地指著桌上的紙:“這個,我們現(xiàn)在不是應(yīng)該討論韃子夜襲的事情嗎?”
對,對,眾人又把注意力放在了今夜的軍事部署上,玉錦兮給的情報足夠精準(zhǔn),連夜襲的人數(shù)都準(zhǔn)確到了個位數(shù),實在給大月這邊的部署提供了極大的便利。
閭丘聲給郭明生使了個眼色,后者便熱情地拽著玉錦兮去了自己的值房。
“來,來,牧哲兄你跟我說說,歐羅巴是怎么回事?遠不遠?離咱們多少里?”
玉錦兮好笑地看著他,得,這位別看年紀(jì)小,卻是個機靈的,不動聲色地就把自己排除在了軍事活動之外,還讓她說不出什么來。
“別著急,你不用去作戰(zhàn)么?”
郭明生沮喪地道:“我就是個打雜的,送送文書也就罷了,帶兵作戰(zhàn)什么的,還輪不上我呢?!?p> 玉錦兮安慰道:“無妨,你還年輕呢,大人這是照顧你?!?p> 郭明生嘆氣:“大人也是看我祖父的面子。算了,軍令如山,等過幾天,我再求大人好了?!?p> 玉錦兮點頭:“就是,你跟著大人好好學(xué)著些,總有能上陣殺敵的那一天?!?p> 郭明生無精打采地點點頭:“盼著吧。”
少年人總想一夜成名,玉錦兮懂得他這種心理,伸手往空中一抓:“來,給你變個戲法?!?p> 郭明生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看到一盤子熱氣騰騰的肉塊,不由瞪大了眼睛。
“嘗嘗,韃子那邊的牛羊肉,味道特別好。”玉錦兮把肉放在桌子上,直接捏了一塊放進嘴里。
“牧哲兄,你教我吧,怎么變出來的?!”郭明生興奮極了。
玉錦兮搖頭:“這個是我?guī)熼T之秘,不能外傳的。”
郭明生遺憾極了,伸手抓了一塊肉大嚼,咦?果真好吃!
“還是韃子那邊的牛肉好吃,咱們大月的牛肉不是老的嚼不爛,就是病死的不能吃?!?p> 郭明生也不跟玉錦兮客氣,一邊吃一邊評價。
玉錦兮也有同感:“官府不讓宰殺耕牛,可不除了老死的就是病死的。這里不是有邊市么?你不缺這口兒吧?”
郭明生:“哪兒啊,那些韃子都是賣毛皮的,根本就不賣活物,就是有,也是他們自己吃的?!?p> 玉錦兮微笑:“這樣啊!”
那個斯欽布赫,果然是騙她的。
不過,到底誰騙了誰,那就不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