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堯只是笑笑,并未正面答應江念煙的話語,汴梁城的百姓,若是有隱疾,理應是由他這個做王爺?shù)某雒娼鉀Q。
怎么如今是這重任是落到了江念煙的身上。
這是他的失職。
在這位王爺看來,先是他江南道百姓,然后才是沐楚的子民,江南道內(nèi),他會治理,容不得皇權(quán)插手。
“那玉堂呢,你怎么就是不擔心世子的?!标悎騿柕?。
江念煙這才反應過來,低下頭去,兩只小手亦不知如何安放,王爺?shù)陌参J前参?,殿下是安危就不是了啊?p> 這豈不是怠慢了世子。
江念煙只恨自己說錯了話,這關鍵時候,怎么就沒好好思慮一下呢。
充當著車夫角色的陳玉堂掀開簾子,笑道:“爹,您就別為難江姑娘了,是我主動提議要去幫忙的,江大夫本也是不愿的,奈何架不住世子殿下的威嚴啊,只好是順著我來了?!?p> 陳堯抬頭看了陳玉堂一眼,后者露出笑意。
江念煙看準時機,趕緊是接話道:“小女子拗不過世子殿下,也只能是從了殿下的心愿,還請王爺怪罪。”
這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的,教他怎么罰哦。
索性是算了。
陳堯擺手道:“本王沒有處罰的意思,不過啊,這城外醫(yī)坊,已不當初的模樣嘍。”
陳玉堂和江念煙一頭霧水。
陳堯賣了個關子,“等到了你們就知曉了?!?p> 城北外的光景煥然一新。
在江念煙的醫(yī)坊一側(cè),赫然是多出來了一處樓閣,雖然還只是極為簡單的架構(gòu),但隱約可見輝煌模樣,氣勢恢宏。
在他們眼前,各類的能工巧匠各司其職,有序不紊的搭建著。
還有好些布衣穿著的百姓不知從何處弄來了杏苗,摘種在醫(yī)坊和樓閣之后的山上。
遠遠望去,人群熙熙攘攘。
醫(yī)坊門前大門緊閉,不見有前來看病的病人。
江念煙好生奇怪,問道:“王爺,小女子實在是感謝修樓閣一事,但若是因為修筑使得百姓不便前來,還請恕小女子妄言,得不償失。”
陳玉堂趕緊是拉了拉江念煙衣袖,小聲提醒道:“怎么說話的?!?p> 陳堯輕笑一陣,“無妨,本王就喜歡敢說真話的,江大夫且隨我來?!?p> 陳堯下了馬車后,親自為江念煙做起邀請的手勢,“江大夫不妨再多走幾步看看?!?p> 陳玉堂望著這一幕,不僅是他,正在是修筑的樓閣的巧匠看到這一幕,皆是停下了手中工活,愣了好些時候。
能讓淮南王俯身邀請的,就是連沐楚天子亦是不曾有的待遇。
更何況,據(jù)傳言,這位女子,還不是江南道人氏。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江神醫(yī)萬福金安”,隨后竟是震耳發(fā)聵,響徹天地。
汴梁城北。
“江神醫(yī)萬福金安?!?p> 江念煙緩緩向前走著,鼻尖突兀的一酸,雙手掩面,眼角的淚光,折射出這一片光景。
聽著身前這些人的呼喊,她亦是不自覺的喃喃道:“江神醫(yī)萬福金安?!?p> 霎時間,她莞爾一笑,淚水終于是沒忍住的落下,順著臉頰,滴落在地面。
她這一輩子,本是出身書院,為何堅定要學醫(yī),便是如此了。行到何處,皆是能看到被她治好的病人。
還是幸福安康的活在這個世子,就很好了。
在汴梁城六月光陰,不負她從東海神州一路至此。
她擦了擦眼淚。
陳堯笑道:“姑娘大可不用傷感,江大夫能在汴梁城,是汴梁百姓的幸事啊,江姑娘不妨再走幾步看看。”
“嗯嗯?!苯顭燑c頭答應道。
她又往前走了好些步,忽然是看到排著幾隊的人群,人群的盡頭,竟然是有大夫在為他們診治!
江念煙猛的回頭,不可思議的看向陳堯,難怪醫(yī)坊門前不見人影,原是到了此處。
陳堯笑著解釋道:“很早就答應姑娘的一件事,要在醫(yī)坊周圍筑高閣,為百姓做些善事,本王沒有失信,已經(jīng)是在做了。”
昨夜的晚宴過后,陳堯便是著手安排此事,王府在一夜之間內(nèi)搭建出一處臨時的看病的地界,還是綽綽有余的。
今日一早再派人去喊汴梁城內(nèi)的名醫(yī),去城北外開義診,有了之前在王府醫(yī)治世子殿下的不力,此次義診那是毫無怨言,義不容辭。
江念煙看著眼前的看病的人群,欣慰一笑,這等光景,很好了。
人群中有人往她這邊瞥了一眼,招呼著前后的人,說道:“看那是誰,是不是江神醫(yī)的來了?!?p> 人群中瞬間是出現(xiàn)騷動,紛紛望向江念煙,說道:“還真是江神醫(yī),就說之前那聲‘江神醫(yī)萬福金安’從何而來,原來是在此處。”
陳玉堂望著江念煙的背影,亦是看到許多對她恭敬的百姓,那種眼里流露的是尊敬。
是他未曾在自己身上看見過的。
陳玉堂緩緩道:“爹,你對江大夫是何看法?!?p> 陳堯一敲陳玉堂腦門,笑道:“你那點心思我還看不穿了?別想著反問我,你若是想,盡管去做,王府還不需要找一個身世足以和你相配的女子當世子妃,去穩(wěn)固在朝堂上的地位,更何況,江大夫的出身,是不弱于你的?!?p> 陳玉堂暗暗咂舌,原來還是有這一層關系。
“放心吧爹,孩子自有分寸。”
陳玉堂說完,跑到了江念煙身邊,輕聲問道:“我陪你去看看?”
“嗯。”江念煙答應一聲。
王府臨時搭建了三處小亭臺,從汴梁城請來的三位大夫坐在其中,不斷為病人把脈,寫藥方。
陳玉堂領著江念煙走近些瞧了瞧,江念煙懂醫(yī)術(shù),尋常病情診治出經(jīng)驗來了,一望便知。
故她端詳了好一會三位大夫?qū)懴碌闹尾∷幏?,緩緩點頭,“如此,我便放心了?!?p> 江念煙此話一出,大夫們才是意識到身邊竟然是來了世子殿下,還有江神醫(yī)。趕緊是起身行禮道:“殿下,江神醫(yī)?!?p> 江念煙微微一笑,擺手道:“您說笑了,我遠是擔不起神醫(yī)之名?!?p> 其中一位接話道:“江神醫(yī)受得起!”
江念煙皺眉問道:“諸位大夫莫不是說我醫(yī)治好殿下中毒之事?”
“非也。”那人搖頭道:“我等敬佩的是江姑娘為汴梁城百姓所做的一切,這不親自來義診一趟,我等還真不知道江神醫(yī)平日竟是如此操勞,心系百姓,我等汗顏啊?!?p> 江念煙笑道:“諸位今日能在城北外義診,也不晚的,我們做大夫的,可不就是為了自家藥柜多生塵土嗎?!?p> “正是,正是啊?!比淮蠓?qū)σ晝裳郏惪谕暤馈?p> 陳玉堂這才恍然想起江念煙的醫(yī)坊內(nèi),藥柜上是貼有一幅對聯(lián)。
寧可架上藥生塵,但愿世間人無恙。
她有心了。
三處亭臺依舊是排著長隊,江念煙知道此刻不便再多嘮叨,說道:“那小女子就先不打擾了,諸位繼續(xù)診治吧。”
得到一聲肯定的答復后,江念煙漸漸是遠去,陳玉堂跟在她的身后,走過一段路后,依舊是可以聽聞“江神醫(yī)”的叫喊聲。
江念煙再一次泣不成聲。
“今日的一切,你是知道的對嗎?”
陳玉堂沒有否認,“我也今早才得知的,除了城北,城東、城西、城南三個方向皆是有義診,王府安排的都很妥當。”
江念煙低頭道:“替我謝過王爺?!?p> 似乎是不想讓陳玉堂看見動容的模樣。
陳玉堂搖搖頭,“是王府要多謝你才是,江神醫(yī),本世子...,我不會忘記你這份恩情的,日后定有報答。”
江念煙一轉(zhuǎn)身,眨巴眨巴眼睛,“你這可算又欠了我一個人情?”
陳玉堂蹲下身子,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圈道:“再欠下去,本世子都要還不清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