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自殺者

　　柳子云看著唐九憫離去的背影，久久不語。

　　直到對方進(jìn)入訓(xùn)練室，才慢慢回過頭。

　　可不知什么時候，他面前站了一個人。

　　瞿菲。

　　柳子云整個人瞬間僵住。

　　看到瞿菲，他就想起死去的成程，以及不敢開槍的自己，瞬間一股無法壓制的自責(zé)涌上心頭。

　　但很快，柳子云發(fā)現(xiàn)，翟菲竟然把被唐九憫踢翻的火盆擺好，重新拿起旁邊紙錢放入。

　　她一句話都沒說。

　　只是，給柳子云的感覺特別詭異，因?yàn)樘届o了。

　　廣場再次陷入沉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柳子云決定向瞿菲道歉，但正準(zhǔn)備開口，卻聽到瞿菲先說話了。

　　“柳警官，我們還有幾天就要再次進(jìn)入試煉了?！?p>　　“聽系統(tǒng)說，會有新人進(jìn)來，和我們一起進(jìn)入那見鬼的世界。”

　　“你得到了傳承血統(tǒng)，可我什么都沒有?！闭f著，瞿菲突然抬起頭，看向柳子云：“我能活過下一場試煉嗎？”

　　柳子云聽到瞿菲這么問，下意識攥緊自己的拳頭，很肯定的回答：“我們會努力活下來。”

　　“呵，很難吧。”

　　瞿菲自說自笑，緩緩搖頭。

　　“終端說了，我們第一次試煉的難度不高?！?p>　　“哪怕最簡單，我們都沒辦法，要不是你殺了那些狼人，我們根本無法得到名額?！?p>　　“那下次試煉呢？又該怎么活下去，我什么都沒有?！?p>　　說到這里，她望著火盆。

　　“其實(shí)就算我們這些人活著回來，你殺了許武強(qiáng)那個罪犯，又怎么樣？”

　　“憑我們這群人，真的能活過下次試煉？面對狼人那種怪物能有反擊能力嗎？”

　　柳子云沉默不已，跪坐在地上。

　　“我們哪有什么活下去的希望，無非就是早死和晚死的區(qū)別，不是嗎？”

　　柳子云沒有回答這句話。

　　而看著不再說話的柳子云，瞿菲也沒再追問。

　　她突然詭異的笑了下，起身離開。

　　十五天，看似很多。

　　但對唐九憫來說，寶貴而短暫。

　　第七天暗示柳子云一番后，他每日爭分奪秒，盡可能提升自己。

　　相比之前超極限訓(xùn)練，這種有規(guī)律的訓(xùn)練效果還算不錯。

　　除了動作比之前更協(xié)調(diào)一些外，下降的屬性也得以恢復(fù)。

　　第十五天的下午。

　　“兩小時后將開啟新一輪試煉，請?jiān)嚐捳咛崆白龊脺?zhǔn)備?！?p>　　房間里，唐九憫沒有鍛煉，正查看終端的各種功能，聞言身體一頓。

　　第二輪試煉，來了。

　　他把兌換和鑒定的所有道具收入意識背包，仔細(xì)檢查起來。

　　背包里的道具目前有一把在月嚎鎮(zhèn)獲得的匕首、終端顯示品級為E，兌換價格1念晶。

　　一個連著平板的微型機(jī)器人、一把C級泵動式霰彈槍，八十七發(fā)子彈，一支A級的血統(tǒng)藥劑，一支D級應(yīng)急亢奮劑，一瓶D級凝血噴劑，以及其他急救應(yīng)急物品。

　　至于魔方發(fā)放的左輪手槍，在他來到這里后就被強(qiáng)制收回了。

　　真摳門啊，這一套，比得起網(wǎng)上的某易了。

　　確定背包里的東西后，唐九憫離開自己房間，準(zhǔn)備再去訓(xùn)練。

　　可剛離開房間，準(zhǔn)備下樓，卻發(fā)現(xiàn)樓下廣場，竟然被擺了一張桌子。

　　瞿菲正把一道又一道菜放在桌上。

　　唐九憫略感驚訝的一挑眉，他沿著樓梯慢慢下去，來到廣場，發(fā)現(xiàn)其他兩人也到了。

　　瞿菲看著陳旻和唐九憫，微笑著和兩人打起招呼。

　　“陳叔，唐哥，馬上試煉了，吃頓好的吧。”

　　看起來，她的似乎狀態(tài)很好。

　　而柳子云站在遠(yuǎn)一點(diǎn)的地方，眼神復(fù)雜，躊躇不前。

　　“柳警官，你也過來吧，馬上就要去試煉了。”然而出乎柳子云意料的是，瞿菲看到他后竟沒動怒，反而同樣招呼。

　　這樣的態(tài)度，讓柳子云心里不是滋味，他這幾天一直為自己最后的表現(xiàn)自責(zé)，自覺沒有臉面對瞿菲。

　　很快，唐九憫和陳旻來到桌邊坐下。

　　在瞿菲的再三招呼下，柳子云也緩緩走了過去。

　　一桌子山珍海味，在生前價格絕對不低。

　　就算讓陳旻來評價，每道也都應(yīng)是請客吃飯的頭菜，此時卻被隨意擺放。

　　“這是我從終端里兌換出來的，馬上大家就得進(jìn)入試煉了，總不能餓著肚子進(jìn)去，好好吃一頓吧。”

　　瞿菲坐下，從旁邊拿起一瓶紅酒，給自己倒了整整一滿杯，用喝啤酒的方式一飲而盡，隨后更是對著面前大膾朵頤。

　　陳旻眼神嚴(yán)肅，沒有立即開動，反而狐疑的看向唐九憫。

　　而后者則微微搖了搖頭，眼神帶著一絲感慨。

　　不一會，瞿菲發(fā)現(xiàn)，竟然只有自己一個人吃飯，其他三人根本沒動。

　　“咳…你們愣著做什么，涼了就不好吃了，趕緊呀。”瞿菲抬頭看了一眼，趕緊招呼幾人。

　　唐九憫暗暗嘆了口氣，這一次直接動筷。

　　陳旻，看著唐九憫終于開動，也有樣學(xué)樣。

　　柳子云猶豫再三，最后拿起離他最近的一些食物，敷衍嘗了兩口。

　　很快，四人里三個吃飽了，陳旻和瞿菲一樣，甚至喝了點(diǎn)酒。

　　而看大家吃得差不多了，瞿菲也慢慢起身，臉上帶著一絲酒后的紅潤，看向三人。

　　“我之前只是一個窮學(xué)生，除了在學(xué)校上課，就是去打工?！?p>　　“好不容易攢了點(diǎn)錢，過節(jié)想出去玩，沒想到唯一一次奢侈，船翻了?！?p>　　“醒來的時候，我以為得救了，誰猜得到，居然來到這種鬼地方?！?p>　　“本以為歷經(jīng)這么多折磨，終于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呵……”

　　翟菲笑肉不笑，眼里卻露出濃濃悲傷。

　　“陳叔是老板，本身就很有眼界，你有能力，還會安慰照顧人，活下去不成問題?！?p>　　說完，她又看向旁邊的唐九憫。

　　“唐哥，你比陳叔更厲害，跟我們都不一樣?！?p>　　“殺了那個所謂的變異體、幕后黑手，結(jié)算獎勵的時候，你得到八百念晶，是所有人當(dāng)中最厲害的?！?p>　　最后，瞿菲看向柳子云。

　　后者趕緊低頭。

　　“柳警官，你沒有在那時開槍，但你一直護(hù)著我們，這次試煉中，你是最強(qiáng)的?！?p>　　“如果不是我們，你在整個試煉會很輕松吧。被我們拋棄后，也不記恨，反而回過頭救我們?！?p>　　突然，瞿菲低下頭。

　　“可我呢，我有什么？”

　　“我不懂戰(zhàn)斗，沒有好的槍法，沒有特殊技能，一無所有，到了試煉中，我就是最弱的存在?！?p>　　“我能過多久，活過下次試煉？就算我僥幸活過下次試煉，那再下次我還能僥幸活下去？不可能的?！?p>　　“我就是個拖累，一定會死掉，被狼人或別的什么怪物殺死?！?p>　　突然，她再次看向唐九憫。

　　“唐大哥，你幫助柳警官，因?yàn)樗膶?shí)力夠強(qiáng)，可我這樣的人值得別人幫忙嗎？我能為救我的人付出什么？身體？”

　　“呵呵……”

　　“在大家的虛擬房間里，想什么有什么，獻(xiàn)出身體有什么意義？什么意義都沒有。”

　　一陣沉默。

　　其他人都不說話。

　　而瞿菲則緩緩轉(zhuǎn)身，走向公寓口，熟練的將鐵門打開。

　　陳旻看向唐九憫，不停使著眼色。

　　后者卻面無表情。

　　“不要讓人難堪......體面點(diǎn)，也好。”

　　柳子云聽到唐九憫突然開口，又看到陳旻和唐九憫的表情，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預(yù)感。

　　就在這時，魔方發(fā)出聲音......

　　“試煉者瞿菲已死亡，2135公寓，剩余試煉者：3?！?p>　　聽到這句話，他猛地站起身，快步向鐵門那邊走去，陳旻緊隨其后，眼神復(fù)雜。

　　公寓外面，瞿菲望著天空，靠坐墻邊，雙手垂在自己身側(cè)，一支失去藥液的注射器從掌中落在地上。

　　柳子云第一個沖出公寓，大步走了過去，將地上的注射劑一把撿起。

　　“安樂死的藥劑?！绷釉坡曇舻统?，情緒低落：“她就這么放棄了？”

　　跟上來的陳旻無聲嘆氣。

　　最后出來的唐九憫則心如明鏡，早知道會這樣。

　　“不然呢？誰會給她希望，魔方，你，還是我？既然沒有希望，為什么不果斷點(diǎn)呢？”

　　“愚蠢，但明智。死在這里，最起碼不用擔(dān)心受怕，不用被怪物追殺，不用面對抉擇?！?p>　　唐九憫微微搖頭，看了一眼，收回目光。

　　“對她來說，既然結(jié)果都是一樣，那不如讓自己走的體面點(diǎn)?！?p>　　柳子云聽著唐九憫的話，死死握緊拳頭，心如刀絞，難過至極，卻沒辦法緩解這種情緒。

　　他實(shí)在難以接受，就在剛剛，瞿菲還準(zhǔn)備了一桌菜，招呼大家吃飯。

　　結(jié)果……

　　“咦？”陳旻突然驚異一聲。

　　只見面前的瞿菲突然化成一堆數(shù)據(jù)，消散在空氣中。

　　可周圍偶爾路過一兩個人（生物），冷漠的看了眼三人，對化成數(shù)據(jù)的瞿菲根本不感興趣。

　　在這里，自殺......多么常見啊。

　　許久后，三人對視一眼，重新回到公寓廣場。

　　柳子云看著面前一桌子飯菜，完全失去胃口，甚至有些反胃。

　　他努力平復(fù)心情，許久之后，終于下了什么決定。

　　“馬上試煉開始了，想想辦法吧?！?p>　　唐九憫一挑眉頭，指了指自己，“你在跟我說話？”

　　他看到柳子云點(diǎn)頭，于是笑了，“在這里只有一個辦法，玩命，變強(qiáng)，賺取更多的念晶，這就是辦法。”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哦？柳菩薩，難道你想讓我?guī)湍切┬氯耍俊?p>　　唐九憫當(dāng)然知道柳子云的意思，但是他卻略帶諷刺開口：“憑什么？難道你要說，只要我救他們，你這條命就是我的？”

　　“我叫唐九憫，不叫唐救命?！?p>　　“我的結(jié)果，從不包括除我以外任何人。”

　　柳子云面色有些尷尬，他的確想這么說，想憑借自己擁有傳承后的戰(zhàn)斗力，和唐九憫談?wù)剹l件。

　　上次試煉讓他覺得，單憑自己，沒法照顧那些人。

　　但唐九憫，一定可以想到辦法。

　　所以，雖然被對方嘲諷般拆穿了一切，柳子云還是硬著頭皮點(diǎn)頭。

　　“你有腦子，但戰(zhàn)斗方面你畢竟不擅長，你需要我！只要你能在結(jié)果中把他們計(jì)算進(jìn)去，讓我做什么都可以?！?p>　　唐九憫側(cè)頭看了他一眼，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嘖，算的蠻明白嘛，做什么都可以？”

　　柳子云咬咬牙，攥緊拳頭，用力點(diǎn)頭。

　　“對，做什么都可以?！?p>　　出乎意料，剛剛還嘲諷的唐九憫卻是沒有再拒絕，反而開出條件：

　　“賭對了，你有這個資本。不過想讓我救那些拖油瓶，最起碼要證明你足夠有價值?！?p>　　“我要你一會去做件事情，證明自己價值?！?p>　　柳子云臉上一喜，但很快警惕起來。

　　“什么事？”

　　“我們馬上要進(jìn)入新的試煉，按照終端提示，會迎來一批新隊(duì)友?！?p>　　“他們剛剛死去，很難相信這里一切。那么，該怎么讓他們理解這里規(guī)則呢？”

　　“我需要讓他們在十分鐘內(nèi)，明白自己所處世界。柳菩薩，我不在乎你如何做到，我只在乎你能不能做到?！?p>　　“結(jié)果是評判一切的最終手段，如果你無法給出我需要的結(jié)果，那么很抱歉，我寧可獨(dú)自生存?！?p>　　“記住，我什么都不信，我只信結(jié)果！”

　　說罷，唐九憫轉(zhuǎn)身離開，直奔訓(xùn)練室，沒有繼續(xù)在此耽誤時間。

　　陳旻則是看著對面一臉苦索的柳子云，識趣保持安靜。

　　不知過了多久。

　　啪嗒。

　　柳子云抽出一根煙，云霧繚繞。

　　時間越來越少，系統(tǒng)提示也再次響起。

　　“距離試煉倒計(jì)時一小時，請所有試煉者做好準(zhǔn)備?！?p>　　香煙明顯一顫。

　　又是一小時，就如月嚎鎮(zhèn)最后一小時，令柳子云異常煎熬。

　　一群人剛死，突然來到試煉，想讓他們在十分鐘之內(nèi)聽話，最好的辦法。

　　只有武力威懾......

　　可他是一名警察，不應(yīng)該對那些無辜的民眾使用武力，哪管只是威懾。

　　“哎……”

　　一聲重重的嘆息。

　　柳子云斟酌再三，緩緩開口：“陳老板，如果是你，你會怎么做？”

　　聽到對方詢問，陳旻絲毫不意外，尤其他問的內(nèi)容。

　　“我不是警察，沒什么好辦法，但你應(yīng)該有，穿著警服的你最可能讓人相信?！?p>　　“不過，柳警官，如果你還繼續(xù)死守自己規(guī)矩，那一定沒辦法做到?！?p>　　“其實(shí)，你明白我在說什么，問題是你能不能下定決心?！?p>　　唐九憫的算計(jì)他懂，可他不打算搗亂，柳子云的實(shí)力，對于他們來說的確極為重要。

　　就算下黑手，也不能這時候......

　　柳子云皺著眉頭，低頭狠狠抽了一口煙，吐出一口冒著白煙的濁氣。

　　看這樣子，仿佛做了什么決定。

　　沒過多久，整個團(tuán)隊(duì)公寓響起魔方的聲音。

　　“站點(diǎn)2066，團(tuán)隊(duì)編號2135，請當(dāng)前公寓所有試煉者做好準(zhǔn)備，即將開啟倒計(jì)時10秒傳送，前往本輪試煉?！?p>　　“試煉場景：邊緣星?！?p>　　“10、9、8……3、2、1，傳送。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