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晏吃疼本能的縮手,看見滿臉緋紅的妖白眼眸中銀灰流光乍起,他醒了,警惕的看著自己,喝得這么醉還有這樣的警惕性,林云晏心里怵了一下,隨即回頭看了眼沒關(guān)的房門,下意識的用另一只手去遮他的異瞳,壓低聲音說,“別,是我,林云晏。”遮著妖白眼睛的掌心一癢,他似眨了眨眼,睫毛浮過掌心的感覺有點奇特。
千月妖白拉下他的手握在手里,瞳色恢復(fù)了正常的深灰色,“你……回來啦?”仰著頭對他笑得燦爛。
“怎么自己喝這么多酒?”這刺鼻的酒味,他都要上了頭跟著一起醉了。
換上一臉委屈巴巴,“人家的小嵐恒回家去了,怪難受的?!?p> 林云晏抽回手,這真是醉了,酒里酒氣的還撒起嬌來了,“你是只喝了酒沒吃東西?”
“不想吃,心里難受吃不下?!?p> 扶額頭疼,一副小孩子等哄的樣子,林云晏偏偏就是對付不了小孩子,“這有蜜餞,你先吃些,我去給你拿些吃食?!?p> “這酒好喝得很,你來陪我喝一杯。”
“我喝不了這般的烈酒?!?p> 千月妖白臉一垮,“那我就不吃東西了?!?p> 林云晏手又握成了拳,阿姐說過,小孩鬧人的時候要順著,事后再講道理,要不只能鬧得更大陣仗,壓下心里火,林云晏逐一搖了搖桌子上的酒壺,找到一個還有些殘酒的,仰頭對著壺嘴就灌了下去,嗆得眼淚差點沒出來,“好,好了,你在這等我,咳!”好喝個屁!然后轉(zhuǎn)身下樓問小二要了些簡單的飯菜。
“這是我剛才對嘴喝的,你也對嘴,嘔……”千月妖白嫌棄的把酒壺扒拉到一邊,努力的對焦了目光看了看那盤子蜜餞,都是那回他讓林云晏多買的種類,都是他自己喜歡的,“嗯,這記性還算不錯?!闭f著扔了一個在嘴里,酸酸甜甜的笑彎了眼。
見端來飯菜,千月妖白抬眼看了看林云晏,“光吃飯???”
“那不然?”
妖白筷子一扔,“沒酒吃不下?!?p> “喝那么多酒還不夠?”
“再說一遍,沒酒吃不下!”說著接著往嘴里扔蜜餞。
林云晏看著實在氣,一把拍掉了他手里的蜜餞,“吃不下,蜜餞也別吃了?!?p> 千月妖白看看掉在地上的蜜餞,嘴巴一扁,好像要哭了出來,“你居然敢打我?”
林云晏明顯的感覺額上的青筋跳了一下,耐著性子扯出絲笑容,“蜜餞吃多了容易胃酸,你得吃些飯菜。”
“別和我扯那些沒用的!你方才是不是打我了!”千月妖白指著他大叫。
阿姐說的是對的,小孩得順著,現(xiàn)在不能招惹他,他實在應(yīng)付不了沒法收場,林云晏做了個深呼吸,拿出了那個面人,蹲在了千月妖白的面前,仰起臉看著他,“你就簡單吃幾口,這個面人就給你可好?”拿出了自認(rèn)為最柔和的語氣,對著眼前一臉紅暈的人說。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西照的日頭過于炙熱,妖白覺得本就發(fā)熱的臉上更加燒得慌,眼前的光景還在晃啊晃的,可那對映著夕陽橘色的桃花眼卻牢牢的定在眼里,視線緩緩的下移,最后定在了那微微上揚的嘴角上。
妖白慢慢的,慢慢的探下身試探,眼前一下出現(xiàn)了一個小胖娃,“不說話就當(dāng)你答應(yīng)了,面人先給你,你說話算話,快吃吧?!绷衷脐贪衙嫒巳M他手里,站起身來,坐到了桌子另一邊,一臉得逞的看著他。妖白哦了一聲,木然的開始往嘴里扒飯,腦子里一片混沌,他剛才俯身下去想要干嘛?
“今天我和童公子在商街上遇見了夕城風(fēng)月院的兩姐妹,你應(yīng)該知道她們……”林云晏見他好好吃了飯,就隨意的提起今天的見聞,千月妖白臉紅到連著耳朵順到脖子,也不知道他在說些什么,眼前全是最后那眼瞧見的嘴角。
“我要是沒資格去選仙典,乘月魚的精氣就還你?!绷衷脐填D了一下,“對你也實在是抱歉。”
“你會有資格的。”千月妖白說的小聲,但異常堅定。
林云晏看了他一眼,這是還醉著,“借你吉言?”
千月妖白晃晃悠悠的站起來,捏著面人舉起仔細的看著,“我又想嵐恒了,你看,他和嵐恒一樣胖……”
見他腳步不穩(wěn),林云晏連忙站起扶住他。
“嵐恒走了,身邊又沒人待我好了……”不知怎的,林云晏總能在千月妖白的話里聽出來一股孤獨的意味,“你對我又實在不好……”
本著順著他的基本原則,雖然覺得他這話說的莫名其妙,但林云晏還是接話說,“我錯了,以后我對你比嵐恒還好?!?p> 千月妖白嗤嗤的笑起來,“臭弟弟,這句話我可記住了?!?p> “你醉了?!?p> 千月妖白轉(zhuǎn)了個身,整個人掛在了林云晏的身上,手自然的圈住了林云晏,在他背后把玩著面人,“我是醉了,可你清醒著呀……別亂哄人呵……”頭在林云晏的頸窩偏了一些,細長的眸子清楚得撇見了林云晏紅了的耳根,滿意的笑了。
胖娃面人手里的花,扯著的蝴蝶紙鳶,在千月妖白看來,顏色越發(fā)的鮮艷了。
林云晏費了好大的勁才把終于酒醉不醒的千月妖白弄上床榻,看著外面還沒黑的天,心說可別半夜醒了又鬧一波,他可真是折騰不起了,這一遭感覺比他在外面逛了一天還累。
安頓好了千月妖白,林云晏才回了自己的房間。離開充斥著酒氣的環(huán)境,頓時覺得呼吸都順暢了,林云晏推開木窗,吸了一大口氣,舒坦多了。
遠處的水道里飄來幾盞忽明忽暗的河燈,粉粉黃黃的顏色,在將暗的天色里很是好看,林云晏饒有興致的看了一會,“昨日是沒有,還是沒注意到?”星星點點的,仿佛星河映在了地上。明日問問這放河燈的習(xí)俗是怎樣的。
這一夜無風(fēng),月色依舊溫柔。
千月妖白清早領(lǐng)著郎中來到林云晏的房間時候,看見林云晏長腿夾著被的睡姿一臉的嫌棄,郎中看了看千月妖白,“要不等他醒了再……”
“不用,就這么搭個脈吧。”說著拽過林云晏的手腕放在了床邊。
郎中一臉為難,只能搭了脈。
“氣血虛弱,要注意飲食和調(diào)養(yǎng),這毛病需要好生的調(diào)養(yǎng),需要長期的堅持?!崩芍姓f著,“平日飲食多些赤豆,山藥,牛肉這樣的可補氣血的食材,老夫再寫幾貼補藥,要按時定量的服下?!?p> “藥別太苦,氣味不要太刺激?!鼻г卵锥?。
郎中點頭應(yīng)著,伏案開藥去了。
千月妖白推了兩下林云晏,“醒醒,快點,今天隨我去見一個人?!?p> 林云晏起床氣未散,坐起斜著眼睛等著他,只覺得那身暗紋白衣都刺痛了他的眼睛。
“穿戴好一些,見這人要規(guī)矩些?!?p> 林云晏撓了撓頭,光腳下床隨意的披了件外衣,咕咚咕咚的喝了兩杯水,“見什么人?!?p> “去見就是了,問那么多無用?!?p> 林云晏回頭看著那個嘩啦嘩啦搖著扇子的一臉不耐煩的千月妖白,“還是喝醉了可愛些。”
“嘟囔什么?動作快一點!”千月妖白橫了他一眼?!靶┥?,成什么樣子。”
林云晏憤憤的想,你昨晚打滾撒嬌成什么樣子,酒醒了就端起來千月家少主的架子了。
林云晏因年歲未及弱冠,頭發(fā)只能半束著,妖白說衣冠要規(guī)矩些,他就挑了和妖白一樣的白色衣袍,只不過沒有暗紋,看著不如千月妖白那樣華貴,在頭飾上卻犯了難,林云晏素來就不喜歡白色,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一身白衣像極了民間奔喪的服飾,所以他的衣衫大多有著些淺淡的顏色,配套的束發(fā)妝飾也都是各種顏色的,這回穿了白衣就找不出合適的發(fā)飾來。
千月妖白盯著他背影看了半天,實在也是耗不過,“怎么?照鏡子給自己迷住了?”
林云晏見他來催,就隨意拿了一個木色的簪別在了頭上。
妖白合起扇子,把剛別上的簪又拿了下去,從懷里扯出來一條細長的白色發(fā)帶,兩端由銀線鎖著邊,纏繞幾圈在林云晏的束發(fā)上,然后其余長度隨著長發(fā)披散在背后。
“好了,這發(fā)帶送你了?!鼻г卵紫肓艘幌?,“我?guī)阋娺@人的事,你不可同旁人說?!?p> “所以,又是秘密?”
“倒也不是,以后自然你就知道了。但這之前你不能同旁人說?!?p> 林云晏點頭,“好。”關(guān)于你的秘密知道得多些對自己又沒壞處。
千月妖白同那人約在城郊的僻靜地方,這一路好像有心事一般,沒怎么說話,只是低頭趕路。
“那人對我很不信任,不然也不比大費周章的把你帶出來,之前我同他傳信去說,他可一個字都不信?!笨斓降胤降臅r候千月妖白突然的對林云晏說。
林云晏也沒想出來是怎樣的人讓堂堂的千月少主能如此的妥協(xié),只是默默的跟著他不作聲。
城郊一處高山流水的池邊,水氣彌漫的青石邊上立著一個挺拔高大的人影。千月妖白難得緊張的深吸了一口氣,才慢慢走過去,對著背影規(guī)規(guī)矩矩的行了一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