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巫醫(yī)
這巫醫(yī)一詞,聽著便詭譎如迷霧,然江湖上卻是人人奉承,楚晟四處輾轉風流慣了,因此也略有耳聞。
興許事關重大,他也不賣關子,皺眉直言道:“那巫醫(yī)雖與醫(yī)者沾名,但所行手段極其詭異,鮮為人知。有傳言說,巫醫(yī)可讓剛死之人回陽半盞茶的時間,更甚者,還能在兩個活人身上締結生死聯系。”
說罷,他話音微頓,驚疑不定看向身旁之人,“蕭兄,你……”定然是中了巫醫(yī)的手段不假了!
蕭縱沉眸中之色,愈漸深寒,掃他一眼,沉聲道:“此事,你知,我知?!?p> 楚晟笑容促狹,不禁展扇調侃道:“想不到蕭兄你也有中招數的時候,那人是誰?可是那位慕家之女?”
蕭縱沉不著聲色,楚晟當他是默認此話,登時心底騰出一股好奇來,甚是驚嘆。
“我對那慕家之女愈發(fā)的想見識一番了,以前沒機會碰上一面,只聽旁人贊道是美若天仙,朝霞映雪般的女子,想來必是真話,不然,怎會勾得冷面無情的蕭兄也動了憐憫之心啊?!?p> “她如今在你府中罷,不如趁此機會,我去瞧瞧美人盛顏?!背膳d致勃勃起身,便要往蕭縱沉方才來的方向去,小扇輕搖,端的是風流恣意。
蕭縱沉低涼一笑,似是玩味,“那慕女罪孽百口莫辯,你去探視,待口風傳于圣上耳中,斷你結黨營私之名,屆時,你可與慕女雙宿同歸,豈不樂哉。”
楚晟方抬起的腳生生僵硬一滯,泄了口氣回到原位,分明理虧,倒不肯服輸地瞪回去,“我看蕭兄分明想獨占美人楚色罷?!?p> 蕭縱沉端茶一飲,也沒駁他,道了句送客,便緩緩出了正殿,沉聲喚來統(tǒng)帥。
“王爺有何吩咐?”
“限三日,查明有關巫醫(yī)史來大小事宜?!贝紱錾ひ?,隱有凜冽寒意。
統(tǒng)帥心中暗驚,不敢多問,忙應聲后疾疾退下。
前往偏殿中途,蕭縱沉原本如深潭無波的面色,驟然微瞇了一雙鳳目。
腿間,竟又傳來一股如萬蟲啃食的刺疼感。
這般脫離掌控的感覺,使他眉眼微寒,冷峻似雪,命侍從加快腳步。
待進了偏院小屋,看見那冷得蜷縮于床上,輕顫瑟抖著睡得極不安穩(wěn)的女子,蕭縱沉眸色愈冷,旋即,卻命人取炭來生暖。
慕綰嫣睡得迷迷糊糊,只覺得一股柔和的暖意漸漸包裹著身軀,冰涼手腳也漸漸回了溫。
她緊蹙的柳眉漸漸舒展,翻個身正欲繼續(xù)安眠好夢,陡然神智回籠——她已不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將軍之女,怎會有這般春暖花開似的待遇?
慕綰嫣霎時睜眼起身,警惕看去,不期然撞上一雙晦莫如潭的鳳眸,那人身坐輪椅,卻容貌俊匹如天人。
這三王爺,來去無聲便罷,還喜歡暗中琢磨人不成?
慕綰嫣驚嚇之余不由得狠狠腹誹,然她面上卻一副恭敬服從之態(tài),垂眸溫順道:“民女參見三王爺?!?p> 蕭縱沉倒沒錯過她一連串變幻的神態(tài),無溫呵笑了聲,冷如皚雪,“本王只道你牙尖嘴利,方知你做戲也不假?!?p> 這話叫慕綰嫣聽得云里霧里,她哪知自己方才心口不一的神色已被攝了去,旦瞧蕭縱沉心情不虞,她索性低頭抿唇,避免多說多錯,撞了他槍口上。
慕家有女,明艷絕色,傾城之姿,并非假傳。
饒是此時女子衣衫落魄,烏發(fā)凌散,那芙蓉面上的蒼白無辜姿態(tài),端讓見者心生憐惜不忍。
然她的垂首退讓,不爭不辯,反讓蕭縱沉面上寒色漸盛,冷冽開口:“本王再問你,可懂醫(yī)術?”
慕綰嫣知道,以蕭縱沉的耐性手段,過了這個村,怕是下次再沒這般好生盤問的待遇了。
她垂眸沉默了片刻,緩緩抬頭,迎向他的目光,“民女想與王爺做個交易。”
蕭縱沉輕嗤了聲,示意她說下去。
“只要王爺能保民女與幼弟不死,民女便為王爺治愈腿疾,全王爺這樁憾事。”慕綰嫣話音不疾不徐,看似溫吞與之商議,卻是眸色锃亮,自信而篤定。
這是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談判資格。慕綰嫣相信,與他們姊弟二人性命相比,蕭縱沉更愿擺脫輪椅這個沉重的枷鎖。
任誰都難以拒絕這畫龍點睛一筆。
殊不知,蕭縱沉最厭的,便是與他談條件。
他面容紋絲不動,看著女子,眼波深沉,“威脅本王,你得不償失,再者——”
蕭縱沉輕頓,唇邊劃過一抹諷刺弧度,“既為將軍府的姑娘,心高氣傲,未嘗不可,然而自負盈盛,便是過猶不及了?!?p> 他說的緩慢,一字一句,其中嘲弄打壓之意,似要讓她聽得分明。
聰穎如慕綰嫣,聽了此話,也是凝神半響,一時之間,竟然也弄不清蕭縱沉此話背后之意。
到底是不信她有治愈他腿疾的本事,還是故意以此說來,讓她在鄙夷之下惱羞成怒,借機套她話口。
到底是三王爺,捉摸不透,名不虛傳。
慕綰嫣深吸一口氣,抬頭定定直視蕭縱沉的深眸,脫口話音,同樣句句有聲。
“三王爺不必費神試探民女,民女知道,王爺帶我回府,并非施恩于我,而是我受鞭撻之苦時,王爺雙腿同在受煎熬。”
“方才王爺命人在屋中生炭,應是我睡夢時遍體發(fā)涼,王爺也有所感知,特意如此?!?p> 慕綰嫣說完,還眨了眨眸,意圖緩和這陡然降至冰點的氣氛,“王爺,我說的可不錯?”
蕭縱沉怒極反低笑,聲音打破了一貫無波之色,殘酷而冷厲,“你對本王施了巫術?”
慕綰嫣聽聞,神秘笑了笑,并未作答,而是不懼不怯地望著他,重復自己的條件:“民女只想保存自己與幼弟一條性命,以王爺之勢,應該不算難為,這筆交易實屬劃算?!?p> 屋中氣氛,一時緊繃的駭人。
蕭縱沉寒眸看了她良久,那面上神態(tài),是慕綰嫣前所未見的狠戾。
隨即,只見他面上扯了個殘忍的笑,“若你不能治好本王腿疾,便用整座將軍府來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