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真相上

　　島城的夏，似乎總是比別的城市晚一步，有涼爽的風(fēng)吹散了她的頭發(fā)，夜空中微點光芒，一閃一閃，終是隱沒在萬家燈火之中。袁玥收斂了心思往家的方向走去。

　　猝不及防，便被一個身影給扯到了梧桐樹下，她條件反射的掄起自己的手袋打過去，張口就喊救命，動作一氣呵成。

　　“是我！嚴(yán)琮”嚴(yán)琮費了好大力氣才將她圈在懷里固定住，多年不見，她的自我保護意識終于不再讓他擔(dān)心了，但是他卻不知道應(yīng)該是高興還是心疼。

　　手足無措的袁玥一怔，待看清面前的人之后，皺著眉怒道：“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

　　嚴(yán)琮不理她的質(zhì)問，開口道：“上次我說的還不夠？你就不怕我找劉偉鳴的麻煩？”

　　袁玥心頭一顫，視線停留在面前男人的臉上，右臉頰有一道血痕，不深，但是在這夜色里也不容忽視，應(yīng)該是剛才被袁玥手袋上的金屬劃破的。

　　“破了相的男人我不要。”袁玥賭氣。

　　嚴(yán)琮放開袁玥，左手不甚在意的摸了一下臉頰，有血，但是毫不在乎的道：“那也比劉偉鳴帥?！?p>　　袁玥見那傷口只是破了皮，并不嚴(yán)重，才放下?lián)?。三十幾歲的人了說出來的話竟然像個小孩子，袁玥好笑。見他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自己，臉上的憤怒格外清晰，終是抵不過心底的觸動：“嚴(yán)琮，我跟他說我心里有個人，6年了，還在?！?p>　　昏黃的路燈透過梧桐樹灑下斑駁的光影，袁玥看見嚴(yán)琮眼睛里亮亮的光，就像多年以前，亮如星辰，讓人沉迷。

　　嚴(yán)琮將她抵在梧桐樹上，一手?jǐn)堉难鼘⑺约荷砩蠅?，另一只手撫上她的發(fā)絲，在她耳邊問：“到底那句話是真的呢？”

　　袁玥一怔，開口：“都是假的?！?p>　　毫無防備的，他的氣息和他的吻鋪天蓋地的將她包圍，不同于上一次溫柔，狂放肆意，幾乎是用了全力想將她撕碎一般，唇舌都是生疼的。

　　這樣的情景，何其相似，猶如夢境，氣息漸漸不穩(wěn)，袁玥閉上了眼睛。似是感受到她的回應(yīng)，他開始控制自己的力度，輕柔的吻她，許久之后，他將頭埋進她頸窩。

　　他笑著說：袁玥，看，人可以撒謊，身體卻不可以。

　　嚴(yán)琮將袁玥扯上了自己的奧迪車，一路笑瞇瞇的樣子好似是個傻子，握著她的手始終不曾放開，他開著車，袁玥不想因為自己愚蠢的舉動把兩人的性命都搭進去，何況，被他緊緊握著的感覺，很心安，一如從前，每個在一起的時候。那時，他也總喜歡握緊他的手，生怕她跑了一般。

　　車?yán)镩_著廣播，話題很應(yīng)景，主持人好聽的聲音說：有人說，愛一個人，會在初初相見之時便覺著會有故事，在你的生命中，是否也曾遇到過這種美妙的時刻，歡迎大家關(guān)注FM926，我等你來告白……

　　袁玥看一眼開車的嚴(yán)琮，他也回看她一眼，滿臉笑意，眼睛里的柔情一如當(dāng)年。袁玥心中煩躁，咬著食指轉(zhuǎn)頭看車窗外飛逝的景物，那些過往的甜蜜像是電影的片段，浮現(xiàn)在腦海。那些情人間的日常，那些瑣碎都刻入骨髓，她記得他第一次背她時寬厚的肩膀，記得他第一次羞紅臉的表白，記得他生氣時可愛的表情，記得他懷抱的溫暖，記得他吻她時的深情……

　　有一種情愫突然間就開始發(fā)酵，在心底深處，難割難舍，超出她的控制，心中喜歡，卻也害怕。她以為自己可以放下，以為一切都已經(jīng)過去，所以才鼓起勇氣，決定去面對當(dāng)年的心結(jié)之一，卻是在遇到的那一刻，重新輪回。

　　一路無話，車停好之后，袁玥透過車窗玻璃看到公安局三個字，一愣，眸光微動，然后轉(zhuǎn)頭看著嚴(yán)琮。

　　“是答案?！眹?yán)琮目光鎖住袁玥，留心她的每一幀表情變化。

　　袁玥回視他，目光慢慢變的平靜。

　　“我們學(xué)法律的，不相信鬼神之說。可是我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祈禱，請求諸神以及妖魔鬼怪永遠(yuǎn)都不要讓我知道答案?！?p>　　那么平靜無瀾的語氣，甚至嘴角還掛著一絲微笑。

　　公安局里有一個職位是緝毒警，這個職位上幾乎每個人都是將性命賭上博國泰民安的英雄。每年，都會有人因為遭受販毒團伙酷刑而犧牲的，這其中有很多酷刑，單單聽到名字就讓人不寒而栗，而那些墮落到地獄的鬼卻將它們錄制成視頻，作為挑釁，所以嚴(yán)琮工作這兩年，見識過很多。當(dāng)他聽到袁玥輕飄飄說完這句話時，內(nèi)心里就如同他見過的那些英雄犧牲時的感受一樣。

　　萬蟲蝕骨，痛徹心扉，然后悲憤交加……

　　嚴(yán)琮握著袁玥的手緊了緊，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澳阕叩牧昀?，剛開始，我是不相信；然后漫長的等待里，我開始恨你。我一直都想不明白，我們的愛情難道就那么不值得？直到那天，我才明白，原來，不是愛情，是抉擇。”心痛的難以呼吸，他調(diào)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繼續(xù)說道：“所以你編了一個謊，目的，只是為了我?！?p>　　袁玥聽聞，眸光中有什么東西涌動，她回避他的視線，轉(zhuǎn)頭看向前方。嚴(yán)琮放開緊握著袁玥的手，側(cè)了身子，掰過她的身體，讓她的眼睛與自己對視，繼續(xù)說：“其實，你心中真正的猜測是我父親。你猜你父親的死，我父親才是最大的黑手或者我父親是黑手的保護者。所以，你才會選擇逃避。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篤定我父親跟你父親的死有關(guān)系。但是，袁玥，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你是錯的呢？”

　　“所以，我才寧愿相信這個世界上有諸神，有妖魔鬼怪！錯也好，對也罷，這所有的一切，只讓我來承擔(dān)就好。”袁玥不可否認(rèn)嚴(yán)琮說的句句都是重點，不管怎樣，她都不想讓這件事情成為兩個人結(jié)束的真正原因。如果不是，那么6年前，她和母親何必經(jīng)歷那樣的威脅？如果是，那么他和嚴(yán)琮之間隔的就是殺父之仇。愛情和親情，她能選什么？她又能選什么？

　　在她原本的打算里，關(guān)于嚴(yán)政的一切最好都是她的猜測。她篤定父親的死跟世恒集團一定有關(guān)系，所以她做了那么多，只是為了有機會求證，可是這個求證里并不包括嚴(yán)政。所以，她只要做到讓世恒集團失去最重要的東西，讓陸司御接受懲罰，將御海中心項目拿到手，這樣就好了。

　　可是，嚴(yán)琮卻將她心中的疑惑也拋了出來。

　　“可是，我不想?！眹?yán)琮聲音低低的，但是目光卻堅定。“我也害怕，這幾天，我連工作的心思都沒有了，整日想的就是如果一切都是真的，我應(yīng)該怎么做？這是我的親情和愛情，是我一生最重要的。面對這樣的折磨，我也想要去逃避，所以，袁玥，對不起，我能想象到你當(dāng)初承受的是什么?？墒牵腋ε率ツ??！?p>　　“我失去過一次，不想再失去了！”嚴(yán)琮重新握住她的手，這一次，很緊，她能感受到痛意從指間傳到全身每一處細(xì)胞。

　　突然之間，所有的情緒全部化為眼淚，再也止不住，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嚴(yán)琮看著袁玥，慌了。輕輕將她攬入懷中，輕聲安慰她，直到她漸漸止住才接著說：“或許，局面沒有那么糟糕。”

　　嚴(yán)琮緊緊牽著袁玥的手，一起走進公安局。

　　“嚴(yán)副，劉局等著您了?！庇孀哌^來的男警官看見他們，然后目光停留在嚴(yán)琮的臉上。“嚴(yán)副，你的臉？”

　　嚴(yán)琮輕輕哦了一聲，看了一眼袁玥，開口說：“不小心劃到的，就破了點兒皮。你還沒下班？”

　　男警官目光從嚴(yán)琮和袁玥牽著的手上離開，笑著說：“邢隊還在審。”

　　“你們辛苦，我去找劉局?！闭f完便牽著袁玥走了。

　　走到局長辦公室門口的時候，剛好聽到局長夫人跟局長吐槽他，牽著袁玥的手微微一拉，對袁玥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倆人就在門口聽起了墻角。

　　“你這個徒弟官架子可真大，這才升了多久?。窟@都幾點了，還不放你這個老頭子回家?！?p>　　“是是，你說的都對，來了我就罵他一頓，要是不解氣我就揍他?！?p>　　“那倒不必，或許小嚴(yán)是有什么別的重要的事兒，你這個師傅又不是不知道他，忙起來就忘記時間?！?p>　　“你瞧瞧你，每次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嗯，這話有意思，喜歡偷偷聽墻角這件事兒……袁玥不自覺的看了一眼身邊的嚴(yán)琮，果然，有淵源，嚴(yán)琮察覺，給她一個微笑。

　　“臭小子，準(zhǔn)備聽到什么時候？還不滾進來！”門里面一聲呵斥，驚了袁玥一下。

　　嚴(yán)琮看了一眼袁玥，笑著進了門。“師傅，你嚇著我女朋友了。”

　　劉章成抱著個保溫杯，一臉嚴(yán)肅的坐在辦公桌后面，看到嚴(yán)琮之后，眉頭微皺，然后犀利的目光掃向袁玥，里面包含著職業(yè)本能的探究，袁玥見狀，目光平靜的與他對視。

　　“劉局，我?guī)煾?。師傅，我女朋友，袁玥?！眹?yán)琮說完，牽起袁玥的手向劉章成晃了晃。

　　袁玥轉(zhuǎn)頭看向嚴(yán)琮，不動聲色的掙脫了嚴(yán)琮的手，然后目光重新回到劉章成身上，笑著問好：“劉局好?！?p>　　“叫師傅?！眹?yán)琮看向袁玥，臉上掛著笑容。

　　劉章成清咳一聲，笑著將水杯放下，踱步到他們面前，拍了拍嚴(yán)琮的肩膀說：“小伙子，還得努力?。　比缓筠D(zhuǎn)頭面向袁玥?！霸h，你好。你父親的事情，我代表公安系統(tǒng)向你表示歉意，對不起，讓你等了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