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現代人對“攘外必先安內”想必不陌生,但這句話的出處卻并不是某個光頭,它源自于“半部論語治天下”的北宋宰相趙普。
宋太宗趙光義繼承宋太祖趙匡胤的皇位之后,對于國內外的政治環(huán)境有著不太樂觀的判斷。他認為國內社會矛盾重重,而邊疆少數民族政權亦時刻有問鼎中原的野心,然而自己手中兵力又非常有限,究竟是“對外”還是“對內”,這成了困擾宋太宗的一個難題。
趙普就針對宋太宗的疑慮遞交了一份奏折,里面有這樣一句話:“中國既安,群夷自服。是故夫欲攘外者,必先安內。”
這封奏折其實與宋太祖臨終前的遺言有著異曲同工之處。
趙匡胤臨終前,曾親口向趙光義表示:“國家若無外憂,必有內患。外憂不過邊事,皆可預為之防;惟奸邪無狀,若為內患,深為可懼?!?p> 作為名人名言搬運工的陳唱在王大小姐等人面前也算是露臉了,這讓他多少恢復了一些自信,雖然身無長物,但是憑借自己對歷史走向的了解,乘勢而上,順勢而為,借勢而進,雖說未必就能成就一番事業(yè),但斷然不會出現做出四九年加入果軍之類的錯誤決定。
韋傳正聽王大小姐都贊成了,不禁臉上一紅,連忙拱手道:“是,末將遵命!”轉過身喚過一名侍衛(wèi)低聲吩咐了一番。
陳唱又道:“雖然有這小小的護城河阻擋山賊,但也不甚保險,還需命人速去準備一些滾木擂石、滾燙熱水置于這城頭之上。”
韋傳正這次不再反駁,恭應一聲,又吩咐一名侍衛(wèi)去落實。
陳唱接著對王大小姐說道:“趁著當前山賊還沒有實質性的進攻,通知里吏將民壯們集合起來,派侍衛(wèi)簡要講清攻守進退的套路,同時安排人守好后門的退路,一旦守不住,我們便要考慮撤退的問題了?!?p> “哪些人先撤,哪些人留下來掩護,這些都要提前安排周詳細,讓鄉(xiāng)民們心里有數,莫要人人自危之時亂了陣腳。另外,沿途撤退的道路上要多設置陷坑和障礙,阻敵追擊……”
“哦,對了,最好選派一兩個機靈一點的侍衛(wèi)扮作鄉(xiāng)民混入其中,密切監(jiān)視,防止山賊的內應和外面的山賊里應外合……大小姐,天就要亮了,麻煩安排婦人們準備吃食,無論是打仗的還是沒打仗的,折騰了這一夜的工夫,想必都已經餓了……”
王大小姐抬眸,美目中煙波微動,顯得有些詫異,聽了陳唱的安排,更準確的說應該是建議,心中詫異無比。
其時年輕儒生們大多都是養(yǎng)生求仙、推崇服藥、自然好閑、無所任事,而陳唱對對戰(zhàn)事、民事安排的井井有條,著實讓人佩服。
方才只顧著對付外面的山賊,聽了陳唱的一番話,才想到先保證自身內部不出問題。
旁的不說,若是這些鄉(xiāng)民中真的有一兩個山賊的奸細,隨便搞出點事情來,后果便不堪設想。
王嬛出身明門,見識自然非凡,今夜的塢堡守衛(wèi)戰(zhàn)已經不僅僅是軍事層面的事了,倘若內部先亂了起來,怕是要自毀長城了。
她手下的侍衛(wèi)數量并不多,一旦出現民變是掌控不了局面的,陳唱的建議看似對退敵沒有直接的幫助,但是她深知,這才是固守待援的根本所在。
韋傳正看了看王大小姐,見她點頭,便對陳唱叉手:“陳郎君,我如今就去將方才你所講安排一番,告辭了!”
陳唱也拱了拱手,目送他們離開,扭頭問王大小姐:“大小姐,援軍何時會來?”
雖然此時山賊并未攻入塢堡,但陳唱卻并不覺得可以高枕無憂,意外的情況隨時都有可能發(fā)生,而這種意外造成的后果是不可逆的。
王大小姐沉思片刻道:“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話,天亮之后不久,城內的援軍就應該能趕到了。”她的父親是當朝權臣,又是駙馬,想辦法調動一部分軍隊出城營救想來不難。
“但愿一切順利!”陳唱露出了一個笑容,他還擔心著水靈兒,方才一通意見建議著實費了一番工夫,也不知那水靈兒如今如何,“大小姐,若是此時無事,我想下去看看!”
王大小姐腮邊梨渦乍現,笑意暖人:“請便!”
她的目光從陳唱蹣跚的背影中移開,望向江陵的方向,喃喃自語道:“是啊,但愿一切順利!”
一片蒼茫的暮色籠罩著寂靜的群山,只有遠遠的官道旁一點燈光在閃爍明滅,這里是距離江陵城西北最近的一處驛站,因建在了烏頭村的地界上,又稱烏頭驛。
從外表看,這座驛站與其他的驛站并沒有什么分別,大門處設有一個碉樓,數畝大的院落里只有寥寥七八間房舍,其余的便是驛馬的槽房。
南梁一朝,朝廷大軍鎮(zhèn)江陵而北據西魏(北周),烏頭驛曾是江陵與前線及時溝通的中樞之一,擔負著轉運前線與朝廷絕密軍情塘報的重任,戰(zhàn)事最為吃緊的時候,這里有五六十名甲士守衛(wèi)。
如今,后梁只有一州之地,邊無戰(zhàn)事,蕭詧無奈地做著他的傀儡皇帝,這座驛站的地位便一落千丈,驛站只有一名驛丞和五個驛卒。
黎明前的夜最是陰暗。
驛卒們每天的生活是寂聊和沉悶,此時完全喪失警惕,睡夢正酣。即使是碉樓上那個值更的老驛卒,也都困得連頭也抬不起來了,早就將身子伏在了曲足案上發(fā)出雷鳴般的鼾聲。
在這光明與黑暗交替的瞬間,一股霧氣緩緩騰起,霧氣越來越重,轉眼間便彌散開來,片刻工夫四下里邊都是灰蒙蒙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
一燈如豆的碉樓值房內,雷鳴般的呼嚕聲戛然而止,緊接著是老驛卒急促強烈的咳嗽聲,呼嚕打得幾乎背過去氣。
昏暗的燈光下,驚醒了的老驛卒不禁展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扶著曲足案緩緩站起來,揉了揉幾乎發(fā)麻的雙腿,這才舉著油燈緩緩走到門口去開門,木門發(fā)出的聲音聽著令人牙酸不已。
他扶著欄桿下面的院中望了一眼,天適大霧,迷蒙莫辨。
他打了一個長長的呵欠,正想關門回屋再美美地睡上一個回籠覺。
“唰”的一聲輕響從不遠處的槽房傳了過來,老驛卒老眼昏花但是耳朵未聾,聽到了這微弱的聲音回頭向槽房望去,只見濃霧似乎是被什么攪動一般,一個黑點在眼簾中愈放愈大,正是朝著碉樓值房的方向飛速而來。
待他再想看的時候,那黑點卻又消失不見了。
老驛卒疑惑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就在這一愣神的功夫,身后一陣細微的響動聲,老驛卒猛地轉身,卻見方才那個黑點沖破了濃霧,赫然是個拎著兵刃的黑衣人。
老驛卒驚恐地張大了嘴,可他只發(fā)出半聲驚叫,人頭便在寒光之中飛快地轉動起來,隨著尖銳的刀鋒聲,箭一般地從碉樓上飛了下去,油燈啪的一聲跌落在地,燈油四濺,一部分順著碉樓邊沿滴滴噠噠地流了下去。
“老余,宿醉傷身啊,啊……”
一個起夜的驛卒聽到動靜后,一手拎著褲子一手揉著惺忪的睡眼望著碉樓上。
忽然,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朝他疾飛而來,滾落在了前方五步之處,他先是一驚,后來又壯著膽子去看那物,這一看不要緊,登時嚇得魂飛魄散。
人頭,老余的首級!
“來……”當驛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那道黑影身形一縱如大鳥一般從約兩丈高的碉樓上的飛掠而下,像鬼魅似地竄到驛卒的身前,一股強烈的旋風將濃霧攪動起來。
夜風起,刀光閃爍,血光倏閃中,黑衣人手中的刀在空中劃出一個詭異絕倫的圓弧,圍繞驛卒的腦袋轉了一圈,旋即收刀。
驛卒驚訝的面容依然凝結在濃霧之中,失去了身體依靠的頭顱滾落于地,鮮血從頸腔里飆射而出,無頭尸身無聲地倒地。
一雙上端繡著花紋的黑色鹿皮靴站在兩具無頭尸身,鹿皮靴的主人緩緩地轉過身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黑色的蒙面絲巾,大黑色的假鐘,黑色的箭衣外袍,黑色的皮制腰封,修身的黑皮褶褲,身上的一切穿著都是黑的。
此人身材高挑挺拔,凹凸有致,縱然外袍已然束緊,但仍無法掩映那妖嬈的身材,細長而又潔白的頸項點綴在這通體黑衣之上,如夢如幻。
竟然是個女子!
她輕輕咳嗽了一聲,持刀在手,沖著槽房的方向彎曲食指在嘴里打了一個輕輕的呼哨。
說時遲,那時快。濃霧中七八名拎著各式兵刃的黑衣人閃電般地跑來,無聲無息地奔至她的左右,呈雁翅形站立。
她手中的刀輕輕地朝著房門一指,身后領頭的一個黑衣人縱身而起,飛起一腳踹開房門……
屋內酣睡的三個驛卒還沒有明白過來,肢體、頭顱便在一片片刀光血箭中四散崩飛,臨死前的慘叫也被重重濃霧所阻擋,并未傳出去多遠。
只是片刻的工夫,屋內便安靜了下來,濃重的血腥味、酒氣、汗臭味和外面飄散進來的濃霧混在一起,令人的呼吸也不由地粗重起來。
不多時,一個黑衣人已經將渾身哆嗦如篩糠一般的男人拎了過來,那男人四十兩歲的年紀,白色的中衣上沾滿了灰塵泥土,整個人顯得狼狽不堪。
黑衣女子的聲音冰冷不帶有任何的感情,說道:“你就是這烏頭驛的驛丞?”
“……小的不才,……小的……正是……”
黑衣女子打斷了他的話,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我們只是借貴處一用,你仍舊做的驛丞!”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