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之湯兮,宛丘之上兮,
洵有情兮,而無望兮。
臨風回頭,只見易風將酒樽放下,雙手扣于膝上,緩緩說道,“謙熙一十六年,楚榮國內(nèi)亂,求于樺慵,我祖父時任蕭遠侯,率六萬精兵前往楚榮國助其平定內(nèi)亂,而后楚榮國國主為表感謝,贈其一級貢品十種,有綠鸚鵡海螺、留仙云母、千島檀香等,其中便有這紫云珍珠,我幼時住在云臺府,與時任府尹的秦家小姐秀竹自小相熟,便將一顆紫云珍珠贈予了她?!?p> 此番話,一是強調(diào)了樺慵國國力強盛,不管是現(xiàn)在還是以前,都不是你楚榮國可以招惹的對象,而且你還要靠著我樺慵的勢力;二是為臨風解圍。
“哦?那為何秦小姐剛剛卻是另一番說辭呢?”神女繼續(xù)追問道,她其實知道,這絕對不是易風送給秦小姐的,因為那枚珍珠上,有佰川的氣息和印記,也是因此讓她注意到了這個小小的臣女。
“秀竹剛剛及笄,年齡尚小,且自幼恭敬守禮,自然不愿因此事而牽扯到我,且秦侍郎伯父一向不喜攀附權(quán)貴,想必也是不愿讓人誤會吧?!币罪L柔聲為臨風解圍,話里話外都將臨風摘了個干凈,讓神女再無可指摘。
只是這一席話罷,眾大臣親眷卻不淡定了,“看來定國公與秦家小姐倒是青梅竹馬,不然也不會將這么貴重的禮物送給她了,如今既借此機會公知,倒不如向皇上討一道賜婚的旨意,也好讓我們大家,沾沾喜氣不是?”刑部侍郎蕭止行說道,眾賓客看熱鬧不嫌事大,只要不礙自己事就行,更是紛紛附和,也有反對的,大多數(shù)家里有女兒想送到定國公府的,當然也就有因此對臨風指指點點的,雖然內(nèi)心大多是出自嫉妒。
易風見此,不由得低頭沉思,只是當時神女咄咄逼人,他一時之間也沒有想到別的辦法,大概,也還有一點自己的私心吧。神光皇帝見狀,心中已然明了,想來眼前的秦家小姐,便是易風之前說的“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主人公吧,因此不動聲色,想等他二人的最終表態(tài)。
“陛下,臣與秦家小姐自幼相熟,秦家小姐溫婉賢淑、琴貌雙絕,臣已愛慕秦家小姐良久,愿下聘求娶秦家小姐秀竹,還望陛下能夠賜婚于我二人!”易風忽的起身,跪于殿前,鄭重向神光皇帝說道。
只見殿前一片寂靜,秦家小姐再美貌雙絕,也不過是個四品官家的小姐罷了,既非世代清貴世家出身,又無多少實權(quán)可以幫到定國公府,這定國公的公爺居然就直接跪于殿前請旨,真不知道這秦家是燒了什么高香了!誰不知道如今神光皇帝朝內(nèi)第一寵臣便是易風將軍,凡是他提出的奏折,沒問題的立馬下發(fā)給中書省執(zhí)行,有問題朱批之后也要將易風將軍的知政之策貫行下去,如今秦家小姐嫁給易風將軍,秦叔襄必然可以平步青云,連帶著整個姚家都可以重回朝堂第一名族的時期。
“好,那朕……”神光皇帝看著易風,只覺他從未這么緊張過,跪于殿前,臉上竟已冒汗,雙手依舊保持著行禮的樣子交叉著緊緊握住,感念其一片癡心,便想賜婚下去,也算是還易風一個心愿。
“陛下,您怎么不問問秦家小姐的意思,萬一定國公只是單相思,人家秦小姐根本不喜歡他呢?”麗陽揚起頭,陡然打斷了神光皇帝的話。這兩天宴會上她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易風,越看越覺得他英姿不凡,正是自己的真命天子,豈會容許別人突然從她身邊將其奪走?便是壓上她梻兊國的勢力,也要得到易風。
“麗陽!不得無禮!陛下,小妹無知,有所沖突,還請勿怪。不過賜婚并非小事,還是問一問秦小姐的意思為好。”林景南向神光皇帝拱手告罪,其實他心里已然看出麗陽喜歡上了劉易風,若是能促成這一對和親,麗陽必然會感謝于他,到時候有易風的渭城軍做后盾,他在梻兊國也就不會束手束腳了。
神光皇帝默默在心里嘆了口氣,只能開口問道,“秦叔襄之女,秀竹小姐,你可愿嫁于定國公府?”
臨風現(xiàn)在腦子還是有點混亂的,她只是來蹭一頓飯,順便彈了首曲子,怎么就弄到這個地步了?說實話,她是有些自私的,希望易風一直對她很好很好,可是她現(xiàn)在心里清楚,自己喜歡的人只有佰川一個,一旦答應(yīng)了易風,便再也回不了頭了,自己就真的變成了一個既自私又卑鄙的忘恩負義的充滿利用心的小人。
臨風正了正身子,莊重答道,“陛下,臣女和易風公子,自幼相識,且都為家中獨子,因此始終以兄妹處之,臣女亦一直將易風公子視為臣女的兄長,只有仰慕之心,并無愛慕之情?!彼拖骂^去。
眾賓客一片嘩然,這可是除了皇帝之外整個樺慵國如今最尊貴的男人了,竟讓她三言兩語就推了出去,“這秦家小姐是不是腦子不太正常呀?”,“哎呦,說不定定國公就喜歡這種癡癡傻傻的呢!”,殿下議論之聲雖小,卻依然不絕于耳。
神光皇帝看向易風,只見他原本光亮的眸子瞬間變得黯淡無光,整個人像是被抽去了骨髓,站在殿前依舊一動不動。神光皇帝嘆了口氣,可畢竟還是要打個圓場,“好,那朕便賜你二人各一串珊瑚手鏈,算是全你二人兄妹之誼?!?p> 鼓笙依舊,賓客晏晏,易風領(lǐng)賞后木然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杯一杯喝著梅子酒,喝罷一壺,讓阿嵐告訴侍從換黃酒來,接著一杯一杯的喝著。易風酒量素來很好,只是今日,只喝了一壺多就已經(jīng)上頭了,臉頰通紅,用左手撐著腦袋,坐于桌前,依舊不停地給自己灌著酒。
臨風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收好香囊里的避水珠和海螺,并不敢看向易風,她怎么會不知道易風對她的態(tài)度,只是她已心有所屬,不可貪心,愈是給他希望,到時必然會讓他更加失望。臨風往嘴里胡亂塞著梅花糕,假裝自己什么也看不到,聽不見,姚母看著自家女兒,只覺越發(fā)不懂她的心思了,不知她這離家一年的時間里,都經(jīng)歷了什么。
幸而宴會也接近結(jié)束了,待酒席撤去,賓客散去,神光皇帝看了看醉倒在案前的易風,依舊還用左手強撐著,便命路公公將易風接到三省殿。
易風被兩個小太監(jiān)一路攙扶到三省殿內(nèi),神光皇帝正于桌前批著奏折,正好在一側(cè)給易風擺了一桌一椅,易風搖搖擺擺地做到椅子上,嘴里還嘟囔著,“酒!給我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