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七年,袁州府烏云山上,莫謙躺在陰暗又潮濕的簡陋牢房里已經(jīng)發(fā)呆一整天了。
旁邊幾個一同坐牢的人看著發(fā)呆的莫謙,不禁有些擔心。
“莫公子,你沒事吧?你已經(jīng)兩天沒吃東西了,要不先喝點水吧,就算沒人拿錢來贖你,你也不應該如此輕賤自己的身體不是!”
說話的人叫易九,是跟莫謙一同被山賊給抓上來的,他們已經(jīng)被抓進來兩天兩夜了。
而此時的莫謙卻腦子里渾渾噩噩的,因為他已經(jīng)死了,現(xiàn)在占據(jù)這具身體的靈魂,卻是一具來自二零二一年的同名同姓的男子。
莫謙萬萬沒想到,自己不過就是跟女朋友發(fā)了個毒誓說永遠愛她而已,老天爺居然一道雷就把他給劈到了古代。
劈到古代也就算了,居然劈到一個被山賊給抓起來的倒霉蛋身上。
更倒霉的是,這個倒霉蛋居然在看到山賊亮刀子的那一刻,就直接給嚇死了!
此時另一名男子易成桂也在旁邊勸說道:“莫公子,你是讀書人,你是秀才啊,他們那些山賊不敢把你怎么樣的,你可千萬要撐住啊,知府大人收到消息的話,肯定會來救你的!”
原來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是一個秀才,這一次之所以會被山賊抓住,是因為莫謙正準備上省城參加鄉(xiāng)試考舉人。
而他身邊的這兩個男子,一個是船夫,另一個則是搭他的便船去往縣城辦事的附近鄉(xiāng)民。
三個倒霉蛋很不幸的在袁河上被烏云山上的山賊給截住了,當即就被五花大綁的帶到了這牢里,等著家里人拿錢來贖人。
莫謙用了一晚上的時間來消化掉了前一具身體原主人的記憶。
他知道現(xiàn)在正處于明末時期,世道亂的很,到處都有打家劫舍的山賊土匪,烏云山坐落在江西袁州府境內(nèi)。
江西地處江南,并沒有受到北方戰(zhàn)亂的波及,但是連年朝廷加征遼餉,以及京城派下來的太監(jiān)在江西各處水路道口設立鈔關(guān)卡口收過路費,再加上官員的盤剝,也讓當?shù)氐睦习傩杖兆舆^的夠嗆,很多沒地沒糧的百姓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學起隔壁湖南老表的模樣,拿著家里的柴刀就上山當起了山大王。
而太監(jiān)們和當?shù)毓賳T們則一點也不著急,他們可沒空去剿滅什么山賊土匪,為皇上多收取稅收,多征遼餉才是正事,對外口號也喊的震天響,美其名曰為國分憂,實則往自己口袋里瘋狂斂財。
作為未來人的莫謙自然知道明末的吏治腐敗的有多么徹底,從朝廷中樞到下層鄉(xiāng)間小吏,就沒有幾個是不貪財?shù)?,拉一百個小吏去菜市場砍頭,錯殺一個都算這幫小吏清廉。
這年頭,不貪污你去當官?怕是連買官的錢你都撈不回來。
作為秀才出身的莫謙,那更是連買官的資格都沒有,按照朝廷規(guī)矩,必須考上舉人才有做官的可能。
只有考中進士朝廷才能給你官做,考舉人只是有做官的資格而已,用現(xiàn)代的話來說那就是個候補的,而秀才,那是連候補的資格都沒有。
莫謙看著身邊的兩個鄉(xiāng)民,給他們投去了感謝的目光。
“謝謝兩位大哥,九哥,把水給我吧!”
“莫公子可折煞我這個鄉(xiāng)下老土帽了,叫我臭老九就行!”
易九一看莫謙說話了,頓時心情便好了起來,他趕忙把放在地上的水端到了莫謙跟前。
莫謙接過碗把一大碗水全吞到了肚子里,莫謙瞬間覺得胃里舒服多了。
他把碗遞還給易九說道:“兩個大哥,放心,我是秀才,去南昌趕考鄉(xiāng)試的,知縣收到消息的話,一定會來救我的!”
易九和易成桂聽到這話那是深信不疑。
讀書人在地方上可是地位很高的,而莫謙可是要去南昌考舉人的秀才,一旦中了舉人,就能做官了,跟知縣大老爺一樣,坐在縣衙拍板子斷案了。
這年頭雖然北方打仗打的熱鬧,可是南方卻還是較為平靜的,讀書考科舉,依然是很多人的出路。
莫謙在袁州府也算是小有名氣了,畢竟是考上了秀才的人杰。
要知道這可是江西,在科舉里可是地獄級別難度,能在江西考上秀才的人物,那在北方那種省份考個舉人那也是輕輕松松的。
只可惜莫謙是小門小戶,背后也沒有什么大家族支撐,家里的生計全靠朝廷發(fā)放的稟餼。
一個秀才每日可以領(lǐng)米一升,但是在王朝末年,一升的米是肯定沒有的,而且連一半都不到,官府發(fā)放的米只夠莫謙喝稀粥而已,就這,還就只能半飽的狀態(tài)。
再加上莫謙的父母早亡,家里的土地也早早的被地主給兼并了去,如果不是莫謙早就考取了秀才的功名,恐怕他早就已經(jīng)餓死了。
至于指望袁州知府或是宜春知縣派兵來救他,這事想想就好了,夢里估計可能會發(fā)生。
現(xiàn)在的地方政府早就爛到根子上了,再過十年,大明江山都要亡了,在這王朝末年,誰有空管你一個窮秀才的死活啊。
喝完一碗水,莫謙的精神好了些許,剛坐下休息一會,便有幾個山賊拿著磨的發(fā)亮的柴刀走了過來。
“死了沒?沒死的話趕緊起來!”
易九和易成桂一看拿刀的山賊兇神惡煞的模樣,頓時嚇得瑟瑟發(fā)抖。
兩人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求饒道:“大王,可千萬別殺我啊,我家里還有兩畝地,我愿意把那兩畝地貢獻給大王!”
“我家有三畝地,我也愿意把三畝地獻給大王,只求繞我一條狗命!”
只有莫謙傻不愣登的坐在原地發(fā)呆,他看著跪在地上哭天喊地的易九兩人,一頭霧水。
易九一看莫謙在那呆呆的不說話,還以為他被嚇傻了。
他心中暗道:“果真是讀書的書呆子,小命都要沒了,還在傻愣愣的不知道干嘛呢!”
常年在鄉(xiāng)間行走的易九可不傻,這些山賊可不是什么好人,給足了錢放不放人還得看他心情,但是如果沒有錢,那慘了,那肯定是尸骨無存啊!
看著幾個山賊手里那磨的發(fā)亮的柴刀,易九頓時嚇得連尿都流了出來,他心想,那刀肯定砍過不少頭顱。
幾個山賊一看自個還沒進去呢,就有兩個人嚇得跪地求饒,頓時覺得無趣。
“這膽子真是比老鼠膽還?。 ?p> “就是,這種人不如一刀剁了算了,正好把肉剁碎了拿去喂狗!”另一名山賊不屑的說道。
易九跟易成桂一聽,更是嚇得連忙求饒。
不過山賊可不管他們尿不尿,一人一個跟提小雞一樣的把易九兩人給帶了出去。
等到兩人拖走以后,又進來一個山賊,二話不說就提著莫謙走了出去。
“這讀書人的身上不長肉么,咋這么輕?”山賊自言自語道。
莫謙不知道這伙山賊要把自己帶到哪里,但是此刻他全身上下一絲力氣都沒有,兩天兩夜沒有吃東西,莫謙早就餓的頭昏眼花了。
此刻被人提著走出牢房,莫謙也沒力氣反抗了,反正都死過一回的人了,也不差多死這一回,就是不知道老天爺給不給面子,再讓自己重生一次。
懷著忐忑的心情,莫謙跟易九兩人被帶到了山賊們的老巢,山大王的大本營。
說是大本營,其實不過就是幾個大點的草堂屋子而已。
山上的房子都是用田里稻桿子封的頂,屋內(nèi)結(jié)構(gòu)是用山上的樹木做的。
看著這寒酸的大本營,莫謙算是明白這幫人為什么會上山當山賊了,如果有蓋得起宮殿的錢,還用得著當山賊嗎?
三人被帶到一處最大的茅草屋內(nèi),茅草屋里坐著兩個壯漢,想必就是這伙山賊的頭領(lǐng)了。
兩名頭領(lǐng)年紀相差不大,看臉色也不過三四十歲而已。
一名頭領(lǐng)留著絡腮胡子,一名頭領(lǐng)則戴著個草帽。
三人被往草屋內(nèi)一扔,身后的小嘍嘍就呵斥道:“跪下!”
易九跟易成桂兩人膽小,撲騰一下就跪了下去,只有莫謙沒跪。
這一下就把兩位頭領(lǐng)的目光給吸引了過去,坐在上首的絡腮胡男子不悅道:“你為什么不跪?”?
莫謙站穩(wěn)身形,待緩過一口氣來后慢慢說道:“我是秀才,就是見了江西巡撫都不用下跪的,你區(qū)區(qū)一個小小的毛賊就敢讓我跪,我怕你承受不起!”
那絡腮胡男子被莫謙這么一激,頓時就怒了。
“來啊,把這細皮嫩肉的小白臉給我拉出去砍了,肉剁碎了喂我的哮天犬!”
一聽老大發(fā)話了,兩個山賊立馬就走了過來準備拉莫謙出去。
正在這緊張時刻,那名戴著草帽的男子說話了。
“且慢,大哥稍安勿躁!”草帽男制止了兩個手下,示意他們退下。
兩個小嘍嘍一看二當家發(fā)話了,自然不敢造次,馬上退了出去。
草帽男看著站得筆直的莫謙,不禁笑著問道:“敢問公子姓名!”
“莫謙!”
“莫公子,不知道你是哪家府上的少爺?”
“沒府,家中僅我一人,酸窮秀才一個!”
一聽莫謙說的這話,草帽男的臉色就變了。
“既然家中無人,那敢問莫公子,可有贖身的銀兩?”
“我身上的二兩碎銀不是早就被你的人給搜去了么!”
“既然沒有銀兩贖身,又不是什么大族的公子,還跟他費什么話,來人,把他拉出去剁碎了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