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宮闈
朱家爺仨祭過了太廟，返回紫禁城。
老爺子和朱標(biāo)爺倆都是工作狂，大過年的也不歇著，自去處理公務(wù)不提，朱雄英換下袞服，穿了束腰的貼里常服，去往馬皇后的坤寧宮中。
坤寧宮那邊滿是鶯鶯燕燕，大年在即后宮所有的嬪妃都帶著子嗣，前來給馬皇后磕頭問安。
馬皇后也少見的穿著鳳袍，帶了首飾，坐在寶座上接受嬪妃們和皇子們的大禮。
“兒臣朱椿，恭賀母后新春大喜嗎，愿母后身體康健，松鶴延年！”
蜀王朱椿規(guī)規(guī)矩矩的給馬皇后叩頭，他這樣的庶皇子，雖不是馬皇后所出，但卻要叫馬皇后一聲母后，只能管自己的生母叫母妃。
“老十一呀，快起來！”馬皇后笑笑著開口，看看身邊站著的郭惠妃，也就是朱椿的生母，笑道，“都是一家人，何必動(dòng)不動(dòng)就給俺磕頭行禮的！”說著，又笑道，“這孩子，長的隨了你娘，越來越俊俏，性子好，讀書也好，也不知道將來便宜誰家的姑娘！”
侍立一旁的郭惠妃看著自己的兒子，也是滿臉笑意，她在宮中頗受寵愛，生了幾個(gè)皇子，都是一表人才，人中龍鳳。
“姐姐，已經(jīng)定了親了！”郭惠妃笑道。
馬皇后奇道，“誰家，咋沒人告訴俺呢？”
“前幾日太子爺定下的，永昌后藍(lán)玉的閨女！”郭惠妃笑道。
馬皇后稍一琢磨，隨后笑道，“好好，跟咱家是親上加親！”說著，從旁邊春秀捧著的匣子里，抽出一封紅封來，“老十一，給你些銀錢！”
紅封中，裝的都是金葉子，尋常的皇子雖生下來就榮華富貴，但還沒就藩卻是沒什么錢的。
“拿著阿，不許亂花。等過了年，去你丈人府上，多買些好酒！”馬皇后繼續(xù)笑道。
朱椿叩首，笑著接了。
而后又是湘王，代王，寧王等人都在母妃的帶領(lǐng)下，給馬皇后叩首。
這邊見了馬皇后，又要去邊上給長嫂，太子妃呂氏問安。
呂氏的穿著也十分隆重，笑盈盈的給這些小叔子們發(fā)年禮。
“炆哥兒呢？”馬皇后看看那邊，張口問道。
“回皇后！”呂氏微微屈膝，“炆哥兒還有課業(yè)沒有做完，這會(huì)兒應(yīng)是在大學(xué)堂，跟著翰林學(xué)士讀書呢！”
馬皇后微微皺眉，“大過年的，也不讓孩子歇歇，在怎么讀書，也不差這會(huì)的功夫呀！”說著，又道，“再說了，又不指著考狀元，小小的孩子讀書都讀傻了！”
呂氏臉上一暗，但在眾人面前還是要強(qiáng)顏歡笑。
她這位皇后婆婆，對外人是說不出的好，可對她這個(gè)兒媳婦，卻不大滿意。
就這時(shí)，坤寧宮領(lǐng)班太監(jiān)賈貴進(jìn)來奏報(bào)，“娘娘，皇上太子爺還有殿下，從太廟回來了。皇上和太子爺有公務(wù)，殿下正往這邊來呢！”
“大過年的，他爺倆也不肯歇歇！”馬皇后嘆氣道。
“皇上和太子爺那邊傳話來，說晚膳要在這邊用！”賈貴又笑道。
馬皇后看看身邊的眾位嬪妃，還有小皇子們，“今兒趕上了，你們也都在俺這用膳，叫廚房多做些，多擺幾桌！”說著，繼續(xù)笑道，“尋常百姓家，過年講究團(tuán)圓，咱們天家也不能生份了！”
隨即，接著笑道，“你們這些女子，每日盼著見皇上，總是見不到，今兒俺讓你們好好見見！”
聽了這話，眾嬪妃都羞澀的低頭。
馬皇后又道，“這些小的，也和他們大哥，還有俺大孫親近親近！”說著，就要起身，“俺去廚房看看！”
“娘娘且坐，臣妾去張羅！”邊上呂氏趕緊表態(tài)，隨后又有幾位嬪妃跟她一同，朝后面去了。
小皇子們也去了外間玩耍，殿中只有馬皇后還有郭惠妃二人。
郭惠妃看看遠(yuǎn)處，小聲道，“姐姐，呂氏到底是太子妃，您多少給她些顏面！”說著，又道，“我聽你跟她說話硬邦邦的?！?p> 馬皇后臉上掛著不悅，“不是我要當(dāng)惡婆婆，是俺對她實(shí)在喜歡不起來。文官家的女兒，整日就是那么假賢惠，裝腔作勢的！在俺們面前裝規(guī)矩，在下人面前當(dāng)擺主子的譜！”
對別人，馬皇后不可能說這些。但郭惠妃乃是她養(yǎng)父的親閨女，雖不同姓，但和她是親姐妹一般。
郭惠妃笑道，“她既是太子妃當(dāng)然是宮里的主子?！?p> “大妞不死，哪輪得到她！”馬皇后繼續(xù)說道，“按照俺的意，常家也好，徐家也好，湯家傅家鄧家，哪家的閨女不行？非要弄這么一個(gè)假模假式的！”
“你看她整日把炆哥兒攥在手里，就逼著那孩子讀書，小小的孩子讓她教得跟老頭似的。明明是親兄弟，和英哥兒卻一點(diǎn)都不親近！”
馬皇后是亂世軍頭的養(yǎng)女，自幼見慣殺伐，一生所遇到的人也都是直爽心腸的武人漢子。她性子半點(diǎn)不扭捏，有些事比男人還利索。所以對文官的女兒，養(yǎng)尊處優(yōu)嬌滴滴的千金大小姐，天生就帶著幾分隔閡。
“娶妻娶賢，納妾納色！”馬皇后繼續(xù)道，“男人讀書多了心眼歪，女人讀書多了，也是如此!”
見自己的姐姐有些蠻不講理，郭惠妃笑道，“姐，您想那么多干什么？”說著，小聲說道，“不看僧面看佛面，太子的正妃，將來是要當(dāng)皇后的，英哥兒那邊也要叫聲母后！”
“俺活著她就別想！”馬皇后怒道，老太太在這件事上有著天生的執(zhí)拗，“俺絕不允許，英哥兒叫她母后?！闭f著，忽然悲切起來，“大妞的兒子，怎能管別人叫娘？”
說著，又道，“也不是俺老婆子不講道理，你自己品品，若是英哥兒給她好臉，叫她娘，那才是糊涂呢！”
郭惠妃心中嘆息，沒有說話。
若皇太孫的親娘活著，自然不會(huì)有這些麻煩。
可如今太子妃是皇太孫的繼母，人家自己還有親兒子呢。大家都是女人，將心比心，誰不愿自己的親生兒子好？
別說是皇家，就算是尋常百姓之家，這樣的算計(jì)也屢見不鮮。沒了娘的嫡子，難免被人惦記。
尋常人家惦記的，無非就是財(cái)產(chǎn)等物。而皇家呢？
有些事，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栗。
皇上娘娘都老了，誰也不能護(hù)著皇太孫一輩子！雖說還有太子，可俗話說得好，有后就有后爹。
不過這些話，郭惠妃只能藏在肚子里，不能說出來給姐姐添堵。
馬皇后繼續(xù)開口道，“哎，俺現(xiàn)在每日求神拜佛，就是希望俺能多活些年，阿啃著英哥兒長大，沒人能欺負(fù)得了他，也就心滿意足了！”
有些話，不用人說，馬皇后自己心里清楚。她這一輩子，跟著老爺子刀光劍影的，什么沒見過。
就此時(shí)，賈貴笑著小跑進(jìn)來，“娘娘，太孫殿下來了！”
“皇祖母！”隨著朱雄英一聲呼喚，他從外面跑進(jìn)來，直接撲進(jìn)馬皇后的懷里。
“俺的英哥兒回來了！”馬皇后笑道，“去，趕緊把江西進(jìn)供的蜜桔，給俺的英哥兒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