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胡郡儀的最后一面是在高考后散伙飯上。
與她眾多短期愛好不同,踩點這件事倒是堅持了整個高中。同學(xué)們依次落座,還沒見到她,我不禁懷疑她是不是又記錯了時間。
快開席了,她才姍姍來遲,穿著白色海軍領(lǐng)襯衫和黑色五分短褲,黑色膝下襪包裹著勻稱的小腿。
襯衫有些寬松,我想起在電影《溺水小刀》中,主角迎風(fēng)快意地騎自行車時也是穿這樣的襯衫,風(fēng)從領(lǐng)口灌入,衣服后面會變得鼓鼓囊囊。和她平時穿搭不同,但莫名很合適。
開席后不久,大家在一塊討論高考估分和假期旅游。胡郡儀一個勁埋頭吃著飯,阿英問起她,才時不時抬頭搭腔。
“干飯人”,我腦子里飄過這個網(wǎng)絡(luò)熱梗。她總是對“吃”這件事有著極大的熱忱,常說“干飯不積極,思想有問題?!闭婺盟龥]辦法。
高考后多日不見,大家正聊得火熱朝天,余詩意站上宴會廳的講臺。
“今天是我們?nèi)嘧詈笠淮蜗嗑?,?dāng)然,保不齊以后會同學(xué)聚會。我撿起老本行,先發(fā)表一段感言,在這高中三年里,我最最感謝一個人。在這里,我要向那個人表白!”
全場嘩然,沒想到一向沉穩(wěn)內(nèi)斂的余詩意會做出對她而言這么大膽的行為,紛紛停下動作聽她講話。
在全場目光聚集在余詩意身上,等她說下文時,我望向同一桌的鄭鼎方,看看他有什么反應(yīng)。
鄭鼎方依舊扒拉著碗里的菜,仿佛一切與他無關(guān)。我早就料到了,不過看到余詩意余光撇過來,又失望地看回大家,還是有些可憐這個女生。
余詩意見鄭鼎方如此不在意,眼圈漸漸濕潤,站在臺上欲說不說。
她的閨蜜程晶見狀站起身來,笑嘻嘻地對大家說:“不瞞你們了,她要表白的人其實是我。誒,驚不驚喜?意不意外?老娘我就是要在這最后一天還要炫耀我們的神仙友情!”
余詩意順勢說:“是啊,我非常感謝我的好閨蜜,程晶!雖然我們之間有過吵鬧有過矛盾,但我很高興最后我們還是走到了一起。我很感動,謝謝你程晶。希望我們能一直走到大學(xué)、工作、跳廣場舞……”
盡管大家的表情不無失望,聽到有聲音說,
“原來是這個啊……”
“是啊,我們還以為是真的表白呢……”
看見余詩意眼眶中的水光,也還是有人表示被感動到,“真的羨慕了”。
這時佘班也站上臺,接過余詩意的話筒,說:“接下來有人真的要表白了吧?我看看誰先來?”
佘班用上課掃描同學(xué)們的方式掃描一輪,不同的是,她這次帶著溫和的笑意。大家也不再做課堂上埋頭的鴕鳥,都笑著看回去。
佘班首先點名了一對班上的“顯性”情侶,阿英和小鹿。阿英不好意思當(dāng)著大家的面參加這種活動,小鹿半拉半拽著阿英走上臺,介紹“這是我女朋友,大家叫她阿英,我也叫她阿英?!?p> “哈哈哈,我們當(dāng)然知道了。”
小鹿太緊張了,平時在班上親密是親密,可這種被叫上來表白的情況下要他說些什么,還是會尷尬得不知說什么好。
大家笑笑,大聲喊著“抱一個!”“抱一個!”小鹿像個呆木頭似的箍著阿英,又引得一番嘲笑。好在大家沒有繼續(xù)為難他,放他們下臺。
佘班接著點了孟舟和梁夢曦。梁夢曦死活不肯上臺,跑出宴會廳,孟舟追了出去。
如果說阿英和小鹿被發(fā)現(xiàn),誰都不覺得意外。他們倆每天傍晚都在一起吃飯,別提有多膩歪。
但孟舟和梁夢曦是我們沒想到的。這一對藏的是真深,平時在學(xué)校絕不多說一句話,見面也不會打招呼。這一對居然也被發(fā)現(xiàn)了,不得不佩服佘班。
見大家震驚,佘班笑瞇瞇回答“以為我不知道吧?哈哈,老師當(dāng)了二十多年班主任,你們有什么事我能不知道?只不過看他們兩個都很聽話,在一起成績也沒退步我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老師也不是你們想的那么不近人情吧。”
到這里同學(xué)們興奮異常,哄堂喊著“還有誰?誰再來一個?”
我們這桌坐的都是男生。陳星河問我要不要上去。這下輪到我一言不發(fā)只知道吃菜了。
不過我的沉默和鄭鼎方的沉默不同。他是拒絕,而我……是不可說。沒眼力的鄭鼎方這下高興了,大喊著“這還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