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櫻望如期而至,我卻沒能起身給她一個擁抱,反而倒是她撲在我身上哭了很久。
自覺是太不聽話,才讓她徹夜擔心,令她夜不能寐。但我是個直人,安慰道歉的話從來不會說,也想不出來該說什么,忍由她的小腦袋扒在我胸前傷口上,疼也不疼。
“我不許你再做這么危險的事了,等你傷好后,我就帶你去見我父親,不管狼穴是什么來頭,父親大人都會庇護我們的。”
櫻望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作為一個殺手,直覺告訴我柳村很危險,所以我并不打算真的聽櫻望的建議,先就好聲安慰,平復小姑娘的心態(tài)再說,“等我傷養(yǎng)好了,我們就去見你的父親?!?p> 櫻望抽泣著點頭,欣然答應。
夜里,疾狼突然接到飛鴿傳書,匆忙走了,他說這一去會很久,讓我在這里安心養(yǎng)傷。
接下來的日子我都會在疾狼家里渡過,直到我的傷勢完全恢復。
日子一天天過得還是比較快的,毒狼在櫻望來到這里的第三天就走了。臨走時還勸我該趁著養(yǎng)傷的時間多學一些雜學,以我目前的實力來說,面對狼首絕無勝算可能,想要在狼首面前活下去就必須要出其不意。
毒狼走前送了我一個盒子,他說盒子里裝的都是他的畢生所學,以我的悟性很容易學會。
我打開盒子,里面奇形怪狀十多個物件,外加兩本挺厚的書。
我打開書才知道,毒狼所學竟然如此之雜。
第一本書主要記述了暗器、易容、毒學、江湖雜學;第二本書記述的是醫(yī)學、地理、偵查。
第一本書上所有記述都比較詳細,理論知識、制作方法、使用方法、注意事項等,都十分全面。
第二本書上,因為醫(yī)學是大項,這里就簡單的說了一些基本的外傷處理、野外自救、藥材種類、辨證論治等。
但是,第二本書上的地理卻讓我大開眼界。
書中囊括了西政府管轄的所有地盤,共七個縣,分七個章節(jié),里面詳細記錄了地區(qū)樣貌、當?shù)貧夂颉⑸酱}絡、河流走勢等。
可怕的是,他還把七個縣所有的村莊城鎮(zhèn)都繪成地圖,每條街道每個胡同都一清二楚,甚至山間林間的羊腸土路、溪流泉水、古樹巨巖、什么地方容易產(chǎn)什么藥材都有標注。
何處投毒能毒死一村人,何處投毒能毒死一城人。被人跟蹤時走那條路能甩掉,走哪條路能反追蹤,被人追殺時的逃走路線,事無巨細。
我閑來沒事,翻來了新樹地區(qū)的地圖,沒想到竟然真的找到了我和櫻望的家,難以想象他是如何一步一步走遍七個縣的每個角落,并把它記錄下來的。
我知道這些東西日后一定會成為我的保命手段,所以我必須在兩個月的時間內(nèi)盡量掌握。
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我能看得出櫻望也是越來越擔心,我的事情終究是紙里包不住火。櫻望幾次提出尋求阿東來的庇護,不過都被我拒絕了,我知道狼穴的勢力,也知道該來的終究會來,力量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是保護自己和櫻望最好的利器。
清晨,櫻望早早出門上街買菜,我在院子里學習一個能從口中發(fā)射的暗器。
這時,我聽到有人在外面行走,步伐穩(wěn)健又輕盈,一聽就知道是長期訓練有深厚功力。
那人拐進街角,輕車熟路的進了巷子,我想或許是疾狼有什么別的事情提前回來,我起身向迎。
我剛起身大門就被打開,然而走進來的卻不是疾狼,而是一個滿頭白發(fā)、身材挺拔,從上到下無一寸不透露著威嚴的老人。
那老人一進門后看到我,竟然愣了片刻,我迅速抓住他的目光神色,他在愣住的一剎那,眼光中露出一絲詫異,還有一絲兇戾。
我立刻防備起來,手迅速縮進袖子里面,并摸出了一把匕首握在手心。
那老人神態(tài)瞬間恢復如常人,看了看門外,又看了看我,說道:“你是誰?”
我反問他:“你又是誰?”
他回答說:“我是來找我的女兒的。”
女兒?我立刻明白,原來現(xiàn)在站在我眼前的這個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柳村阿東來,但是我還是要裝作不知道的樣子來進行試探。
“你女兒是誰?這里沒有你女兒只有我一個人住,你找錯地方了,趁我沒趕你之前快些走吧?!?p> 柳村道:“我不可能找錯地方,我的部下說櫻望就住在這里,他不敢騙我?!?p> 我故作大吃一驚的樣子,“原來你就是柳村大人?!比缓罂蜌獾陌阉埩诉M來。
柳村阿東來進了院子后就沒看我一眼,而是細細大量著這個院子,“你既然知道我,這說明你和我家小女關(guān)系不淺。以我對櫻望的了解,她從不在外人面前提自己的家世。”
如此一來,開門見山。
我說道:“是的伯父,我是櫻望的戀人?!?p> 阿東來冷哼一聲說道:“伯父?是誰給你資格這么稱呼我的?!?p> 我看著阿東來的背影,仿佛身在一座高山之下,不敢逾越,甚至不敢抬頭仰望。
我開始深呼吸,下意識緊緊攥住手中的匕首,努力克服著他在我內(nèi)心的壓迫感。我知道,在強者面前膽怯,是最大的忌諱。
“在我面前,莫要把玩具握在手里玩弄?!?p> 隨著深呼吸,我的心態(tài)也逐漸開始平復,然后我大大方方的挽起袖子,露出手里的匕首和綁在手臂上的皮鞘。我把匕首插回皮鞘后,對著阿東來的后背鞠了一躬,“讓柳村大人見笑了?!?p> 阿東來身子不動脖子扭轉(zhuǎn),就那么回頭直勾勾的看著我,我頓時毛骨悚然。
“你很好,有些膽識,若換旁人早就嚇得迷失自我,你卻還能平復心態(tài),很好?!?p> “柳村大人過獎了?!?p> “我能看出來,你的本事很不錯,你的來歷也不簡單,但是無論是何出身,以什么樣目的接近櫻望,今天被我看到了就絕不會視而不見,準備好受死了嗎?”
“我不知道柳村大人為何會這樣想,要殺要剮也隨柳村大人,不過我死前必須聲明,我與櫻望的感情沒有出于任何目的,還請柳村大人收回那樣的話?!?p> 柳村阿東來瞇起眼睛,頭不動身子轉(zhuǎn)了過來,陰森森的看著我說道:“你的話只能騙一騙單純的小姑娘,想讓我認可你,就要拿出能讓我認可的證明?!?p> “什么證明?”
“我叱咤官場三十多年,各式各樣的人我都見過,想鏟除我的人比比皆是,明的暗的我都知道,只是從來沒有放在眼里。他們暗中培養(yǎng)武士,栽贓陷害,甚至說私下購買洋槍洋炮組建軍隊,這些我都清楚,還有你們那個殺手組織………”
阿東來突然的一句話點破了我的身份,我的后背瞬間寒毛豎立,這愈發(fā)讓我覺得此人深不可測危險至極,絕對不可過多攀談。
他看著我震驚的樣子,眼中露出玩味之意。
多年經(jīng)歷的打打殺殺、是是非非,讓我的擁有一顆強大的心臟。
強大的心理素質(zhì)讓我迅速冷靜下來,并對此事進行快速分析。
經(jīng)過分析,我覺得最有可能的就是櫻望把我的身份來歷都告訴了阿東來,而阿東來此次來找櫻望也是收到櫻望的傳訊。
只有這個解釋,因為再也沒有比這個解釋更合理不過的解釋,我反正絕不會相信阿東來頭頂會長著能看見世間任何事的眼睛。
但是阿東來接下來說的話竟然讓我覺得害怕、恐懼。
“不用想那么多,櫻望沒有告訴我你的任何事情,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女兒身邊還有你這么個人存在,而我今天來到這里她并不知情,也并不是她叫我來的?!?p> 我的秘密已經(jīng)被他完全看透,他就像是一個神明,所有隱藏起來的東西都無處遁形。
我看著他的眼睛,他的目光很有沖擊力,像是能射穿心臟與靈魂。
我在心里不斷的安慰自己,就算他真的是什么狗屁神明,他也是一個不善的神明。
透過他那全是鄙夷的眼神,我想起來了另外一個人,那就是狼首。
狼首也擁有能直透人心的洞察力,但是他的眼神與阿東來的完全不一樣,可以說是完全相反。
狼首的眼睛深邃的如同看不見底的深淵,讓窺視他的人淪陷到無法自拔,最后在絕望中崩潰;阿東來的眼神好似高不可攀,那種猶如高山立于身前一樣的威嚴所帶來的壓迫感,足以讓人膽寒不敢藏私,想要跪地臣服。
柳村阿東來接著說道:“想殺我的人用盡各種辦法殺我,他們接近我、接近我的部下、接近我的女兒,可惜都被我找了出來并且設法除掉,你們那個叫赤狼的同伴就是例子,他就曾經(jīng)試圖接近櫻望,可惜沒能成功。后來,我隨便用了一點小手段就再也沒見過他。”
“你說了這么多,究竟有表達什么?”
“你不是想證明接近櫻望不是出于其他目的嗎?很簡單,殺掉兩個人來證明。”
“我愛櫻望不需要證明給你看,我答應過櫻望,此生不會再殺人,柳村大人就收起利用我的心思吧?!?p> 我看著柳村阿東來的神色瞬間變得陰冷,他說:“看來你是想死。”
柳村阿東來真的動了殺我的念頭,院子里的溫度都低了好幾度。
我抽出手臂上的匕首反握在手里防備著,阿東來的袖管里滑出一根長長的鐵鏈子,鏈子頭上系著一把小刀。
就在我打算先發(fā)制人時,院門外傳來腳步聲。
“爹…你,你怎么找到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