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斷前塵 （三）
四．
沉默許久，乾坤長嘆一聲道：“李十八，你的意思我懂了。”
師父淡然一笑沒有開口接話。
乾坤轉(zhuǎn)頭對我道：“我們這些老家伙對老門主的畏懼太深，別說開戰(zhàn)，就是讓我們對老門主出手，恐怕都做不到。
就算我們留下來也難堪大用了，說不定還會拖你后腿，倒不如自己識趣點早早離開?！?p> 方丈也附和道：“正是如此，若讓我們對抗歸滅還有一絲勝算，若是對上老門主，那是半分勝算也沒有的。
陳施主，你所說之言雖然在理，可是以你現(xiàn)在的實力是絕對無法取勝的，還請三思，不要白白送了性命。
不如暫且一起躲避到無間中，待到以后修為大進再作打算。”
我搖頭道：“我若是退了這一次，日后再見陳瀛海就直不起脊梁了，而且現(xiàn)在雖然只有我們幾個，卻未必就沒有合道強者站在我們這一邊呢?！?p> “此話怎講？”方丈問道。
“當(dāng)初在奈落迦中，我曾見有一人只身對抗陳瀛海不落下風(fēng)，那人當(dāng)時正在進階合道境界，他很可能就站在我們這邊?！?p> 方丈倒吸了一口涼氣道：“剛剛進階合道境界便可以和老門主打的不分勝負，此人究竟是誰？”
我答道：“當(dāng)年海字門和外四門密謀發(fā)動戰(zhàn)爭的時候，也曾經(jīng)考慮過這個人，后來得知此人已死，門中這才絕了希望開戰(zhàn)的。
他是個鐵匠，姓何。”
方丈奇怪道：“那人不是已經(jīng)死了么，怎么又活了？”
我淡淡道：“路西說他已經(jīng)死了，但你別忘記，路西的時間觀念和我們是不一樣的。
他所說的已經(jīng)，還有前和后，都是對他觀念中的時間而言的。
路西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而是被一個神秘的存在從三千大千世界之外丟進這個世界的。
在路西的觀念里，他進入這個世界以前世界之外發(fā)生的事情，都是‘之前’。
如果鐵匠和陳瀛海動用某種我們不知道的手段，來到世界之外的某個時間里大戰(zhàn)，然后這個鐵匠因為某種原因死去了。
在路西的觀念里，這是發(fā)生在他來到這里之前，甚至在他開創(chuàng)我們的世界之前，那么鐵匠自然是已經(jīng)死了。
但是對于我們而言，這并不意味著鐵匠不可以穿越時空，來到我們觀念里的未來一起對抗陳瀛海。”
方丈又問：“可是為什么呢？鐵匠為什么要這樣做呢？”
我苦笑搖頭道：“我不知道，這個鐵匠和陳瀛海一樣的神秘，我既不知道鐵匠做這一切的動機，也不知道陳瀛海做這一切的目的。
也許以后會有機會知道，不過我恐怕不太可能活著把那消息帶出來了?！?p> 方丈雙掌合十搖頭道：“陳施主，這樣的理由未免太過兒戲了。
老衲執(zhí)掌海字門多年，實在無法因為這樣的原因就和本門門主公然開戰(zhàn)，恕我不能相幫了?！?p> 我笑笑沒有說話。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方丈這老家伙問了如此多，看前途一片渺茫這才開口說無法相幫，他心中那些算計自然就不用多說了。
既然他抱著這樣的想法，就算留下來也不會真出力，我也懶得再說什么。
方丈帶著金剛和方思成退下了方丈山，多半是尋找魚人族人將他們送入無間了，畢竟若我不能阻擋陳瀛海，那么世上安全的地方只有離恨天和無間兩處。
離恨天他們是無論如何都上不去的，算來算去也就只有躲到無間中去了。
也罷，走就走吧。
陳瀛海那種存在，當(dāng)年十萬天兵都拿他不住，絕不是用人堆就能堆贏的，關(guān)鍵還得靠鐵匠。
剛剛送走方丈三人，我?guī)煾咐钍送熘鴰熌镆沧吡诉^來。
師父笑道：“剛才讓你師娘弄了個小把戲，想來現(xiàn)在的局面你也更清醒一些了。
我們這些精五門的老人，心中對老門主的敬畏太深，難以幫上你。
如果你下定決心要做這件事，那么要想清楚?！?p> 我抱拳恭敬道：“多謝師父提點，弟子謹記?！?p> 師父見我心意已決，也就不再多勸，轉(zhuǎn)而道：“如此便好，那我和你師娘便偷閑去游山玩水了。
若是世界大劫真的到來，那便來吧，這對我們到更像是解脫，你不必顧忌我們?！?p> 我心頭一酸，若是這樣，無論我能否阻止陳瀛海，此次一別便是和師父的永訣了。
我心中有些不舍，盯著師父說不出一個字。
師父笑笑，攜著師娘一路遠去，我呆呆的望著兩人的背影，含淚遙遙的給二人磕了一個頭。
待我起身，乾坤也向我走來，他的步履有些蹣跚，像是驟然間老了很多。
乾坤道：“我知道你是不會做完全沒有勝算的事情的，既然你已經(jīng)打定主意，那就努力做吧?！?p> 我默然，乾坤懂我，若我估計的不錯，鐵匠必定會在關(guān)鍵的時候出現(xiàn)擋住陳瀛海，然后兩人沖出三千大千世界在世外開戰(zhàn)。
只要我在那個時候抓住機會跟著他們一起出去，那么我便有一絲機會，跟著他們來到三千大千世界之外。
到那時，陳瀛海和鐵匠都是三千大千世界的本土人，只能像鬼魂一樣飄在世外的世界里，無法和那個世界交流分毫。
可是我卻是實實在在從外面來到這里的，只要我到了那邊就有機會找到路西的老大求他出手，那么最后這死局未必就沒有一線生機。
可這取勝的可能太小了，又涉及到我的身世，我不愿向眾人言明，而且他們都是本土人，就算知道了也幫不上忙。
乾坤看我不說話，搖頭笑道：“果然，你還有后手沒有講出來，而且似乎這個后手并不太需要我們幫忙。
也罷，我們都老了，這世上的重擔(dān)還得落在你們這些年輕人身上，你有后手便好，日后若還有機會，我們就在無間再見了?！?p> 乾坤叉手向我一禮，我恭敬回禮。
這些年他幫我太多，現(xiàn)在我卻不能向他講明一切，我的心中有些不好受，轉(zhuǎn)頭對泉客道：“你隨乾坤前輩下山吧。”
我的意思很明白，若是乾坤要去無間，就要去過無間的人出手將他殺了，讓泉客隨行自然更方便些，只是我卻不忍把話說的太明白。
乾坤微笑應(yīng)允，走過歐陽天身旁的時候，他伸腳踢了踢還坐在地上的歐陽天道：“老家伙，起來吧，一起走?！?p> 歐陽天面露一絲猙獰之色，狠狠的用他的獨臂錘了一下地面道：“我不走了，留下幫忙！”
沒等乾坤說什么，露娜卻哂笑道：“行了，別充什么大頭蒜了，你現(xiàn)在道心動搖，留下來能不添亂就不錯了，還談什么幫忙，趕緊滾去無間躲著吧?！?p> 歐陽天臉上青紅一片，恨恨的嘆了口氣扭頭就走，乾坤趕緊笑著搖頭追了上去。
我叉手行禮，沖歐陽天的背影喊道：“先前多次承您相助，若還有機會，必有厚報！”
歐陽天頭也不回，只是抬手揮了揮便下山了。
我嘆息，轉(zhuǎn)頭沖霍華德和老貓幾人吩咐道：“接下來的事情恐怕你們幫不上什么忙，沒必要白白送了性命。
快走吧，告訴海面上的門下實情，讓他們各安天命吧?！?p> 霍華德幾人聞言互望一眼，叉手單膝跪拜，這是門中拜見門主才用的古禮。
我不敢受此大禮，正想上前攙起他們，霍華德沉聲道：“我等此次前來用孟婆湯罐要挾門中高層，本來就抱著必死的心思。
承蒙陳兄不棄，將內(nèi)情實言相告，還處處護著我們，此等大恩我們無以為報。
別人不敢講，但我們幾個必定會撐到最后一刻再進無間。
若是陳兄有用得上的地方，只需要用門中渠道通傳一聲，我等萬死不辭！”
我心中一震，趕緊上前將霍華德扶了起來，略一思量開口道，“金鼎的人還不知道情況，你派一些魚人族的人去金鼎把情況向他們講清，也讓他們各安天命吧。”
霍華德肅然領(lǐng)命，起身離開了方丈山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