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他鄉(xiāng)夢 (四)
五.
奈落迦中,空曠的地面上鬼斧神工一般刻著兩道清晰的劍痕。
劍痕周圍站滿了大片大片神色猙獰的鬼兵,為首的森羅閻君面沉似水,似乎在思考什么。
就在剛剛,眾人正圍著相柳的尸體詳細(xì)研究的時候,這具巨大的尸體竟然在眾人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見。
十殿閻羅望著憑空消失的相柳尸體面面相覷,只有森羅閻君面露驚喜閉目沉思。
閻君的眼球在緊閉的眼瞼下轉(zhuǎn)動不停,也不知到底看出了什么玄機(jī)。
黑白二將還有一眾閻羅不解其意,站在一旁不敢打擾。
不一會,森羅閻君突然睜眼滿臉大喜之色贊嘆道:“怪不得仙祖可以無限復(fù)活部下,竟然是這樣,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黑白二將對視一眼問道:“閻君找到相柳尸身了?”
森羅閻君卻沒有回答,反而面色一肅下令道:“一會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情,你二人要謹(jǐn)記我剛才的命令?!?p> 黑白二人對視一眼有些迷惑,不確定閻君說的到底是哪一條命令了。
閻君又道:“我剛才下令讓你二人不計代價交好陳木易,記住,不論發(fā)生什么,你二人的職責(zé)就是不惜一切代價交好他!不惜一切代價!”
閻君幾乎是一字一頓的將最后一句話重復(fù)了一遍。
二人神色一凜,再次點(diǎn)頭稱是。
閻君滿意的點(diǎn)點(diǎn)頭,回頭對十殿閻羅道:“我給諸位一盞茶的時間,諸位盡量召集族人到此吧。”
其他閻羅互看一眼齊齊問道:“為何如此急匆匆召集族人?”
森羅閻君面露微笑道:“我這些年用盡辦法,或偷或搶,或威脅或交換,不知道閱盡多少道法,為的就是尋找離開奈落迦重回世間的路。
現(xiàn)在,終于是時候了。”
眾閻君聞言大喜,趕緊開始忙碌起來。
一盞茶過后,十殿閻羅衣著整齊秩序井然的領(lǐng)著無數(shù)鬼兵排班肅列。
閻君凌空而起,一絲一絲的有如實(shí)質(zhì)的黑光從閻君的蟒袍中透出來。
這光漆黑如墨,粘稠如血,在奈落迦之中漸漸聚集形成了一道漆黑的大門。
閻君神色凜然,輕輕單手一推,這道漆黑的大門從中一分為二轟然而開。
門后現(xiàn)出一片昏黃渾濁的水域,這片水域在兩扇漆黑大門一推之下竟然從中分開一道天塹。
“鬼門開了!鬼門開了!”
奈落迦的人群中爆發(fā)出一陣震天動地的狂呼。
閻君緩緩收回了手掌,微笑著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道:“列隊(duì)出山!”
…
方丈山上,懸于山頂?shù)拿掀艤珴L沸起來,在那昏黃的滾滾波濤之中,水面竟然從湖底一分為二,閻君帶著大隊(duì)鬼兵從這道分開的天塹中現(xiàn)出了身形,列隊(duì)走了出來。
精五門眾人和相柳一見這場面皆是一驚。
歐陽天拱手道:“在下歐陽天,乃是精五門異字門門主,這三仙島是我精五門重地,不知閣下是什么人,為何擅闖?”
閻君拱手回禮道:“道友見諒,在下森羅閻君,乃是奈落迦十三族中吽伽羅一族的族長,我等剛剛從奈落迦中走出,不知此處是貴門禁地,還請勿……”
森羅閻君話還沒說完,一眼就看到半空中和孟婆撕扯在一起的我。
此刻孟婆的一只手已經(jīng)把我的褲子扯下一半,露出了里面的四角褲,要不是我死命的蜷著腿,恐怕褲子已經(jīng)不保了。
森羅閻君見狀,臉上的表情像是吃了什么不消化的東西一樣,儒雅從容一下消失不見,臉上泛起一層黑氣眼珠子變得通紅,如惡鬼一般狠狠的瞪著我。
森羅白似乎有點(diǎn)沒搞清楚狀況,偷偷的小聲道:“閻君大人,遠(yuǎn)處那位好像是孟姜大人呢,我們要不要上去幫忙?”
他話還沒說完,袖子就被一邊的森羅黑狠狠的拽了拽。
森羅黑看了一眼哥哥,又斜了一眼閻君,只見閻君臉上青筋暴跳,頭頂似乎綠油油的。
森羅白想起閻君和這位孟姜大人的種種傳聞,嚇得趕緊閉了嘴。
可其他閻羅不知內(nèi)情,仍舊繼續(xù)問道:“閻君,孟姜大人似乎與此人有隙,我等是否上去幫上一把呢?”
閻君狠狠的瞪了這些人一眼咬牙說道:“幫!必須得幫!十殿閻羅隨我上前,將那個混蛋小子的衣服扒個干凈!”
說著便帶頭沖了上去,這些閻羅見狀也紛紛上前加入了扒衣大軍中。
“攔住他們!”我見這群兇神惡煞的家伙沖上來,面色一變趕緊沖精五門高層吼道。
剛才孟婆和我撕扯沒動真本事,我不敢冒然喊人幫忙,生怕眾人上手逼的孟婆到動了真本事打破結(jié)界引發(fā)歸滅。
可是現(xiàn)在這么一大群人一起上來撕我一個,就算都不用道法我也肯定沒法招架了。
到了這會,精五門眾高層不用我說也終于看出事情不對了。
一個孟婆上來撕我衣服可能是因?yàn)楦星榧m葛,可是這么一群五大三粗鬼氣森森的大老爺們一起上,就絕不是什么感情糾葛了。
眾人趕緊上前擋住了眾閻君,開始的時候只是勸架,拼命把我往外拉,可是拉著拉著就難免有些摩擦。
一會是歐陽天的臉不知道被誰抽了一下,一會閻君的胡子不知道被誰給拽斷了。
三推五推之下,他們本來沒有什么仇怨也搞出了一些真火,最后不知道誰先使了一下道法燒起一團(tuán)火來。
這一下可就炸了鍋了,半空中五顏六色的神通一個接一個的亮起,就算是想保持克制的人也被逼的開始使用道法自保了。
轉(zhuǎn)眼間天上變成了神仙打架的戰(zhàn)場,一時間混亂無比。
若論單挑的話,精五門的人不會比這些閻羅弱上太多,可是畢竟高層人太少了,又要分心監(jiān)視句芒,明顯處在了下風(fēng)。
更糟糕的是,閻羅手下列隊(duì)站在一旁的鬼兵和這些活人的距離太近,它們一個個眼珠已經(jīng)通紅,要不是身上還有一層奇怪的黑光壓制,恐怕就要控制不住了,甚至有幾個已經(jīng)開始扭頭向方丈山外逃走了。
這些鬼兵戰(zhàn)力不凡,若論單打獨(dú)斗,別說世間的普通人,就是精五門門下的低階門徒也是兇多吉少。
我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但怎奈我被十殿閻羅加上精五門高層還有孟婆堵在最中間,根本動都動不了,更別說出去阻止這些鬼兵逃散了。
我急中生智沖山外大吼:“傳令海面上的精五門門下圍死方丈島,不得放一只鬼物離去!”
分神吼出這一聲,我的褲子一下就被拽到了腳跟,眼看就要被孟婆拽走了,就在我以為褲子徹底保不住的時候,我的腦中突然像是被什么敲了一下。
這感覺是如此的熟悉,就好像龍刀開刃時候那種醍醐灌頂?shù)母杏X一樣。
我的心陷入一片空明,覺得這世界似乎不太一樣了,而這不一樣的根源就來自我的頭頂上——似乎有什么東西從遙遠(yuǎn)的地方砸了過來,直接敲碎了時空的邊界出現(xiàn)在天上的某個地方。
我心中疑惑,松了手抬頭望去,只見空中有一個巴掌大小的搪瓷酒壇裹著一層淡淡的綠氣憑空而出,飛速落了下來。
酒壇的側(cè)面畫著一個長滿刺頭的圓球。
我一愣,這不是當(dāng)初路西往窗外扔出的兩個酒壇之一么?當(dāng)初他說這個壇子會扔到我的年代,難道就是現(xiàn)在?
我這一愣神的功夫,孟婆一個大力將我的褲子扯了過去,她望著手上的破舊長褲滿臉欣喜,可見我抬頭看天,她也不自覺得抬頭看去。
那個酒壇不偏不倚的朝著孟婆面門而來。
孟婆趕緊飛身躲避,酒壇卻隨著孟婆的躲閃一路追去,直接砸在了孟婆的額頭上摔的粉碎。
破碎的酒壇飄出淡淡的綠氣環(huán)繞在半空中確認(rèn)了一下目標(biāo),盯準(zhǔn)孟婆驟然壓了下去。
孟婆一聲慘叫頭上飆血,身子像是被一座山壓中一樣飛快朝下墜去,狠狠的摔進(jìn)了孟婆湯里。
十殿閻羅大驚失色,顧不上和我糾纏,趕緊手忙腳亂的跑下去尋找孟婆,那條褲子也飄在了孟婆湯上漸漸往下沉去。
我見眾人無暇顧及此物,趕緊飛身下去撈起褲子穿上,正要借機(jī)架雷遁離開上離恨天,可是立刻心中一沉。
剛才的酒壇是路西所為,這一擊就砸的孟婆這種上古大神完全沒有招架之力,這是何等神通!
如此強(qiáng)大的神通在世上肆無忌憚的施展開來,后果不堪設(shè)想。
我抬頭朝蜃樓望去,只見鴻鈞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朝前垮了一步,他的身子竟然跨過了幾十步的距離直接到了茶幾之前。
他搖了搖頭看了一眼手掌,皺了一下眉頭猶豫了一下,還是將雙掌朝著茶幾按了下來。
我心中絕望,腦筋飛速轉(zhuǎn)動卻沒有任何辦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雙手按在了茶幾上。
唉,一番努力全都白費(fèi),萬事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