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火種 (三)
三.
錢易離開了。
在我的牽頭下,金鼎秘密成立了一個特別小組,小組的核心人員是我親自選定的,只有三個。
我,肖瀟,小七。
除了他們兩之外,金鼎的人手里也只有田叔可以讓我無保留的信任了。
可是我卻不敢讓他參與進來,因為他是老田的父親,我不想再勾起他的傷心事了。
為了解決人手不足的問題,我讓小七又找了六個和他曾經(jīng)共過生死的部下,在加上從錢易那里要來的四個專業(yè)人員——兩個是電腦和信息專家,兩個是生物檢測專家。
這十個人組成了后勤外圍小隊。
其中小七推薦的六個是熟人還比較可靠,錢易推薦的四個完全是陌生人,我的心里有些犯嘀咕。
于是我私下問錢易那四個人我可以信任多少,錢易只是淡淡告訴我說他們是乾坤的死忠粉,能隨時不要命的那種,然后我就默默把他們歸類到科學怪人里。
于是,這個名叫“撥云”的行動小組臨時成立。
接下來的,就是調(diào)查和殺戮了。
小七領(lǐng)導后勤小隊搜集情報,確認目標。
肖瀟幫我探查女性敵人,我強攻,后勤的六個人負責打掃現(xiàn)場掩蓋痕跡。
在接下來的大半年的時間里,我們的足跡走遍了神州。
許虎所留下的爛攤子著實大,我們清繳叛徒的時候遇到了很大的困難,甚至當初在金鼎開會的七個頭面人物也有兩名牽涉在內(nèi)。
他們最后都倒在了我腳下的血泊中。
我踏著血一路走來,跌跌撞撞。
死在我手上的人越來越多,質(zhì)疑和非議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有人上門來問,我們就把證據(jù)拿出來。
鐵證如山,說閑話的人也只能閉嘴。
漸漸地,我的清理對象逐漸從叛徒余黨擴大到了門中敗類,一路殺了下去。
撕破關(guān)系,撕破臉面,不管是那些頭目的親信,還是背景深厚的豪強,只要證據(jù)確鑿,便沒有回旋的余地。
該怎么辦,逐字逐句的按門規(guī)來執(zhí)行。
這半年下來,金鼎原本已經(jīng)被人遺忘的門規(guī)一下變成了讓人膽寒的鐵律,沒有人再敢越雷池半步。
“撥云”二字在金鼎的名氣也越來越響,我也因此得了一個“云先生”的名頭。
只是我身上的殺氣越來越重,小七曾經(jīng)無不憂慮的問過我,我們這樣殺人,方方面面的面子都撕破了,會不會樹敵太多。
而且錢易鼓動我們做這件事,會不會是別有用心的呢?
或者說,這一切會不會是錢易的陰謀呢?
錢易故意想讓我們殺人樹敵,這樣好擴大他自己和殤字門的影響力,從中漁利。
其實小七不說這話我心里也有數(shù),錢易游走在商界難免會和官方打交道,影響力不弱。
而我專注清理門內(nèi)敗類,小七更是忙于這些事情沒有精力顧及官字門的其他事務(wù)。
再加上我們殺的人中有不少有錢有勢,他們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厲害的朋友。
這些人見到好友被殺,自然關(guān)系和我們會冷淡了一分,難免倒向更懷柔的錢易,此消彼長之下官字門的影響力難免要下降了。
我沒有回答小七的疑問,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繼續(xù)提起屠刀。
因為我明白,自始至終所有的人都是我一人所殺,那些怨恨也都在我一人頭上。
如果真有一天官字門需要安撫這些關(guān)系的時候,只要把我拋出去就好了。
小七似乎也看出了我的想法,沒有再多問,只是神色復雜的繼續(xù)幫助我。
于是我們就這樣一路向前。
直到有一天,我們的情報人員在一次瀏覽醫(yī)院記錄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一個切除尾巴的手術(shù),多方查證之下,居然在各地發(fā)現(xiàn)了上百個同樣的手術(shù)。
這些尾巴樣本的照片像極了蛇尾女子的尾巴。
小七大驚之下將這個情報報告給了我,我震驚之下立刻派人在醫(yī)院找出了一些還沒被丟棄的尾巴樣品。
經(jīng)過分析之后,這些尾巴的基因和蛇尾女子的基因并不完全相同,但是相似度較高,應(yīng)該屬于譜系很遠的遠親之列。
這就是說,這些切除尾巴的人不是被“污染”的人,而是那個蛇尾女子的同族,而且是繁衍了很多代以后的遠系同族。
事情變得復雜了。
如果蛇尾女子是近期逃出三仙島的,那么這些遠系同族是哪里來的呢?
難道這之前還發(fā)生過什么不為人知的事情?
我的頭一個賽兩個大。
這些人是非常危險的,因為他們的身體內(nèi)都帶有微弱的白澤血痕跡,誰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突然悟道。
如果只是悟到了一般的能力也就罷了,若是獲得的能力像老霍的崩拳一樣有可能引起弱水外泄天地不穩(wěn),事情就麻煩了。
按照門中的規(guī)矩,凡是有這種危險的,都必須的及時溝通處理。
一般是逐個談話,勸說他們?nèi)ト蓫u上生活,如果這些人一意孤行執(zhí)意不從的話,就只能打暈了送去。
若是這些人暴力抗拒,而且抗拒的程度已經(jīng)足夠威脅到我們安全的時候,那么能抓便抓,不能抓的也只有下手殺掉一條路了。
但是現(xiàn)在三仙島在開戰(zhàn),我們和三仙島的聯(lián)系已經(jīng)斷了多日,根本沒有可能送人上去的。
就算我們強行送人上去,恐怕也多半會被方丈直接截下來。
這些帶有白澤血的人,稍加訓導便會有可能悟道吧。
如此做豈不等于是給海字門補充兵源么,肯定是不行的。
不送去三仙島的話,那就只有殺掉一條路了。
我看著調(diào)查結(jié)果上那一長串名字,頭皮有些發(fā)麻了。
這些人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只是因為他們的血脈特殊罷了,他們于情于理都不該死。
四.
就在我整日悶在會議室里思索如何妥善處理這些人的時候,我突然發(fā)現(xiàn)小七的神情有些怪怪的,好像有什么話想說,卻又不好說出口。
我問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卻不答,只是指了指辦公室的方向。
我面帶疑色走進辦公室,剛進門就見到老六坐在我的椅子上。
或者說,坐在他曾經(jīng)的椅子上。
午后的陽光很明媚,辦公室的百葉窗半開著,光線沿著縫隙一道一道的灑在老六那略顯疲憊的臉上。
那一道一道的陽光照在他身上,像極了一道一道的囚犯衣服。
老六的手把玩著桌子上的小擺件,似乎在想著什么。
看見我進來,他笑了。
“你變黑了?!?p> 我也笑了。
“你瘦了?!?p> 在外奔波的辛苦和前線開戰(zhàn)的艱難,就在這兩句話中淡淡而過。
“三仙島在方丈的控制中,你出來一趟不容易吧。”我坐在桌對面的位置上。
“費了一番功夫?!?p> “那邊的戰(zhàn)況怎么樣了?”
“門下悟道者陣亡近兩成,先前準備的船只還剩三分之一。”老六平靜道。
這短短的兩句話讓我的心狠狠一沉,我好像看到了海上慘烈的拼殺,還有那些瀕死之人無助的哀嚎。
一時無話,我們對視了一會。
我在思考如何開口問他的來意才不會顯得唐突,而他恐怕是在想著如何開口才會讓來意不會顯得唐突。
猶豫了許久,老六還是先開口了。
“你辛苦了?!?p> 我點點頭,等著他往下說去。
“最近,你殺了很多人?!崩狭f道。
“嗯,是挺多的?!蔽也恢览狭囊馑迹荒芎幕卮鸬?。
老六有些意外,他驚訝的看著我,似乎沒有想到我可以如此平靜的說出這番話。
其實何止他沒有想到,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鮮血可以如此的讓人成長。
老六沉默了一下,話鋒一轉(zhuǎn)。
“金鼎上一次死這么多人,還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p> 老六轉(zhuǎn)過半邊座椅,靜靜地對著窗外的陽光,似乎這樣的陽光對他而言是一種難得的享受。
“那時候,金鼎門下有一對夫婦,男的叫沈重山,女的叫沈雪。
他們走遍天下,盡殺敗壞門規(guī)的惡人,人稱‘雙煞沈’。
他們做事滴水不漏,每一樁每一件都證據(jù)確鑿。
開始的時候,其他人看了證據(jù)也沒法說什么,可是心里卻恨得牙癢癢。
這些積怨越來越深,直到有一天,那些心懷怨恨的人終于等到了機會。
沈重山夫婦受命,帶著一把骨劍執(zhí)行任務(wù)。
那把骨劍名叫天叢云劍,鋒利無雙。
可這把劍卻是一把魔劍,一旦擅自動用,若是心智不堅的話,極易被亂了心神陷入瘋狂的殺戮之中。
門中嚴令,除有特別許可的任務(wù)之外決不可私自動用。
沈重山之夫婦所以接到這個任務(wù),其實就是這些人安排的圈套。
這些人勾結(jié)Zero的高手,一邊在路上截殺沈重山夫婦,一邊拖住官字門阻止救援。
沈重山夫婦被逼入絕境,不得已之下動用了那把骨劍逼退了Zero的高手。
這一來就違反了門中的嚴令。
那些心懷怨恨的人抓到了機會,拼命鼓吹二人已經(jīng)入魔,必須抓回嚴加看管。
門中無奈,只好派人前去,可是去的人里也被安插了奸細,那奸細一見二人就下了死手。
沈重山夫婦自然不肯等死,拼死反擊之下殺了不少人。
門中一片嘩然,嚴令共同追殺。
于是那些心懷怨恨的人,就借機跳出來參與到追殺之中。
沈重山夫婦一世英雄,但怎奈雙拳難敵四手,被逼無奈之下,進了貫頭山?!?p> 老六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繼續(xù)說道。
“他們死前,在山中生下了一個孩子。
他們給孩子取名沈鴻蒙,希望他能像天地初分的鴻蒙一樣,避開他們的老路,開辟新天地。”
聽到沈鴻蒙的時候,我的眉頭輕輕跳了跳,自嘲道:“所以這也是我的結(jié)局么,或者說我也會有一天被人追殺不得不逃進貫頭山?
白澤好像就在貫頭山里,如果我去的話,說不定他會給我一些優(yōu)待呢?!?p> “這一點都不好笑,我開始后悔拉你進官字門了?!崩狭粗业难劬φJ真的說道,“當初我拉你入門,其實是存了一些別的心思的。”
我笑道:“那是自然,當初我們又不熟,如果沒有別的心思,你怎么可能冒這么大風險邀請我入門呢。
不過我卻不明白,為什么你們會認定我有一天可以達到白澤那種境界。
或者說,你們知道了些什么?”
老六搖搖頭道:“認為你能達到白澤境界的不是我,而是門中的高層,至于具體原因到現(xiàn)在我也不知道為什么。
我當初拉你入門,是因為李十八前輩有過一個判斷。”
“哦?”聽到師父的名字,我神色一正。
“門主會之前,李十八前輩曾跟我提起,先前被你滅掉的神秘綠氣,其實可能只是仙人的一次試探而已。
因為相比以往仙人出手,那一次的動靜實在是太小了?!?p> “路西那家伙以前也出過手?”我有些驚訝了。
“我查過了門中的記載,仙人上一次出手是黑死病,也就是從南到北席卷歐洲的鼠疫?!?p> 我心頭一震,那場殺死了數(shù)千萬人,幾乎將歐洲整個抹去的大瘟疫,是路西干的?
這怎么可能?
我的心頭浮現(xiàn)出那個穿著臟兮兮的跨欄背心,頭發(fā)稀少滿臉油光的猥瑣胖子,他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做出這種事情的狠人。
“為什么?他為什么要這么做!”我情不自禁的問道。
“沒有人知道?!崩狭嘈χf道,“但是我們知道的是,那之后的六百多年里,似乎都沒有發(fā)生過歸滅。
也許他這么做,是對歸滅的一種補救,這也許就是他這么做的原因吧?!?p> 老六頓了一下又道:“李十八前輩還估計出,歸滅大概在十八年之后。
而在歸滅之前的幾年里,仙人才會真的出手再次進行補救。
我當時考慮到,既然仙人將破除的辦法提前交給你,而且明示將決定權(quán)交給你,那么你的辦法必定對將來的那場災(zāi)難也是有效的。
你驅(qū)散綠氣用的鶴鳴,門中的科研人員曾經(jīng)下苦功模仿,但是都失敗了。
你的吼聲的頻率非常的集中,極高的能量集中在非常狹窄的一段頻率區(qū)間內(nèi)。
頻率若是稍微大點或者稍微小點,都會損傷人體。
以我們現(xiàn)在的科技,根本就不可能將頻率限制在那么窄的范圍內(nèi),所以我們的唯一選擇就是你。
我將你引入門中是為了未雨綢繆,提前掌握處理未來這場災(zāi)難的主動權(quán)。
可是大半年前,我們得到了一些不好的情報。
當時門中緊急組織了一次外四門的門主會,再次討論應(yīng)對歸滅的事情。
因為開戰(zhàn)的原因,海字門沒有參加這次會議,但是其他四位門主都到場了?!?p> “是什么消息?”我有些不安。
“之前,我們認為仙人出手修補,如果我們不加干涉的話,是有可能徹底避免歸滅的。
但是根據(jù)我們得到的最新情報來看,即便是仙人出手,也只是能稍微推遲歸滅的時間而已。
歸滅,已經(jīng)不可避免了?!?p> “所以我沒用了是么?”我的目光漸冷。
老六神色一變趕緊道:“你別誤會,不管能不能用到你,我都當你是兄弟!”
我的神色一緩,略微松了一口氣。
老六有些為難,斟酌了一下才說道:“之前我強行將你留在這個位置上,是想讓你參與門中事物,以免你的本事長時間不用荒廢了。
可我卻沒想到,自許虎率眾叛逃以后,你會大開殺戒樹敵這么多,這絕不是我希望看到的。
你現(xiàn)在地位穩(wěn)固風頭正勁,那些小人不敢有什么動作,可是有一天萬一你離開了這個位置,那可就危險了。
在三仙島的緊急門主會之后我就想要告訴你這件事,只是方丈的本事實在厲害,我?guī)缀踉嚤榱宿k法也沒有成功。
加上前線吃緊,我也找不到幫手替我傳信給你。
我心中焦急之下不顧后果自己離開三仙島,結(jié)果被困在海上半年,直到昨天歐陽天才在海上找到我,然后將我?guī)С鰜怼!?p> 老六認真的說道。
“我很擔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