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沒有見到過她,應該說是沒有和她見過面。我偶然看見過幾次她的身影,不過她似乎沒有注意到我,我只是單純的看見她而已,與她再無其它的聯(lián)系。
我仍然不能忽視掉她,在我睡醒之后世界又重新變回了以往的樣子,仿佛我的所作所為并沒有改變什么,我還依然是熟悉的自己,生活也還仍然是熟悉的生活,我所預想的改變并沒有發(fā)生。在入睡前閃過的亂七八糟的所謂的深刻的想法和念頭,在醒來之后感覺就像是變成了令人發(fā)笑的胡話,仿佛只有在清晨醒來之后的世界才是真實的世界,而在夜里獨自一人的所有想法,只不過是一種抑郁情緒對自我的欺騙。
不過這幾天情況有所好轉(zhuǎn),雖然我只是注視著她,但同時也就獲得了滿足感,這對我而言暫時足夠了。如果我能夠再盲目自信一些,我會認為我和她之間仍然存在著可能,這樣子我的自我感覺就會更加良好了。我有時會想著,等她逐漸淡忘了所發(fā)生的一切,我再去找她,她會不會像我一樣,能夠就像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再次接納我。
然而,這種好的狀態(tài)不會持續(xù)太久,我的狀態(tài)在好與不好之間反復輪回,幾天之后,我的耐心逐漸消失,我的狀況又要跌落至谷底。我感覺到她在逐漸離我遠去,這是一個無可辯駁的事實。我開始變得慌張、焦慮,我開始逐漸遺忘,開始忘記她肌膚的觸感,忘記她身上令人著迷的香味,忘記她躺在我的身后,背靠著我時的感覺,還有她笑的時候,以及其它令我感到怦然心動的那些瞬間。我開始遺忘,開始想念她,因為我的生活仍然是一灘死水,沒有希望,也沒有令人渴望的東西的出現(xiàn)。我感覺到空虛,感覺到生活的無意義,沒有了她,我的生活并沒有變得更好,因為她仍然是我世界里唯一的光亮,是我唯一想要追逐的,即使她自己并不知曉。
可是我僅僅只是想要靠近她,我就已經(jīng)感覺到不可能,但對于其他人而言,這不過是一件簡單至極的小事。他們可以輕易得到我想要的,又可以隨意做到我不敢做的,我沒有這樣與生俱來的條件和天賦,去讓我有勇氣踏出第一步,我感到的只有悲哀和無力,同時還有憤怒和嫉妒。我最先開始嫉妒的是他,最嫉妒的也是他,他與她從小一起長大,對她而言,他是比我更加親密的人,是更加愿意接近的人。每當我回憶起他們之間的每個稍有親密的動作,我就感覺到難受,感覺到對他和她的憎恨。但我又明白,這樣的憎恨毫無正當性可言,也毫無意義。這樣的憎恨無處發(fā)泄,最后只能腐爛在我心里,不滿的情緒只能化作隱隱的悲哀和想哭的感覺,我感覺到自己太弱小了。
腐爛的情緒越積越多,以至于現(xiàn)在的我瞥見她的身影,已經(jīng)無法再感覺到滿足感,而只有痛苦。
某天早晨,本來應該只是一個普通的早晨,我在走廊里與她相遇,她迎面走過來,旁邊還走著一個我不認識的男生。他們兩個一人抱著一疊書,看樣子是在搬東西,旁邊的應該只是她的同學。他們本來有說有笑的,但當她似乎是注意到我時,表情就突然產(chǎn)生了細微的變化,但依然保持著有說有笑,裝出一副沒有注意到我的樣子。
她的臉仍然朝向他的那一邊,不愿意搭理我這邊,仿佛是在故意無視我。我也故作鎮(zhèn)定,試圖若無其事地從她身旁走過,但當我看見她迎面走過來以如此近的距離與我相遇時,我的心的確跳了一下,同時她身邊的那位男生也同樣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他看起來高高帥帥的,難免讓我猜疑。不過我也不愿意多看向她的那一邊,把頭低下去,也把臉朝向另一邊,裝作是沒有看見她的樣子。當她從我身邊與我擦肩而過時,她的肩膀與我的肩碰在一起,我還是忍住沒有看她,但我又立馬后悔了??伤呀?jīng)走到了我身后,腳步聲沒有停下來,越走越遠,但我最后還是沒有回頭去看她的背影。
我很想知道她有沒有回頭看我,不過我估計是沒有,既然她已經(jīng)把頭轉(zhuǎn)向了另一邊,就說明她并不愿意看見我,就說明她也在厭惡著我,她無法原諒我,除非她也和我一樣,僅僅只是因為沖動,用這種方式來傷害我。
或許這已經(jīng)說明了結(jié)果,一些曾經(jīng)是猜想的,現(xiàn)在似乎是得到了一些證實。
可是我仍然感覺到有些喘不過氣,某種腐爛的氣息似乎要噴涌而出,長久積累的不滿和怨恨,仿佛要一并在此刻爆發(fā)出來一樣。這是一種明示嗎,或者這是否是對我之前疑問的某種回答?如果之前在她身上仍然存在著可能性的話,那么她如何會在此刻表現(xiàn)出如此決絕的態(tài)度。那么這種可能性只會是我美好的愿望,甚至不能算作是錯覺。
我加快腳步走向教室,在離教室門口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靠著墻站著,仿佛隨時要暈倒一樣。
我想要嘲笑一下自己,可是我也沒有那種興致了,我現(xiàn)在只想要安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像往常一樣,直到我再次回到平時的樣子。
于是我走進了教室。
我的座位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和窗戶隔了一個座位。那個座位平時一直沒有人坐過,不過今天卻坐著一個人。
我一開始并沒有注意到她,直到我稍微走近一點后才發(fā)覺到她的存在。我認出了她,我在她身上感覺到了一種熟悉的感覺,仿佛我們是數(shù)年的好友重新見面,可是我不認識她。
剛才的郁悶情緒暫時被對她的好奇心所取代,我時不時地瞥向她的那一邊,用余光打量著她。她似乎是沒有注意到,或者說根本沒有在意我這邊,只是單純地用右手撐著臉,看著窗外,可是窗外并沒有什么吸引人的東西。
“你叫什么名字?”
我正準備打開書包,突然聽到似乎有人在對我說話,于是我抬起頭,立馬瞥見她正在看著我。
我扭過頭看了看她那邊,眼神與她的眼神重疊在了一起,她也正在看著我,然后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那個,我叫A。”我慌忙地回應了她。
“愿意和我成為朋友嗎?”
“你想干什么?”
“我感覺到你最近似乎遇到了某些困難?!彼训首影岬搅宋遗赃叺倪^道上,坐在我桌子的一側(cè)。
她的距離和我靠得很近,不過我并沒有因此產(chǎn)生抵觸的情緒,而是任由她接近。
“并不是什么很大的困難,也許過幾天就好了?!?p> “真的嗎?!?p> “也許吧?!?p> “那聊一聊其它的東西吧?!?p> 我看向她,她正趴在桌子上看向我,一臉期待的樣子。
“你想聊些什么?!?p> “你來教室的路上發(fā)生了什么嗎?”
“沒有發(fā)生什么。”
“你進來之前還是一副很難看的表情?!?p> “我現(xiàn)在好多了?!?p> “是因為一個過去的朋友嗎?”
“你說的對,只是一個過去的朋友而已。”
“如果你能一直這么想?!?p> “那就再好不過了?!?p> “那干脆就這樣徹底忘掉她吧。”
我猶豫了。
“沒有這個必要?!?p> 她笑了一下,發(fā)出了清脆的笑聲,令人有那么一絲愉悅。
“說起來,那個是你的位置嗎?”我指了指窗邊的那個空位。
“我一直都在這里,這里就像是我的家一樣?!?p> “你是說這個學校嗎?”
她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那你之前一直都在哪里呢?”
“一直沒有人注意到我,所以我一直都只是一個人?!?p> “那么對你而言,我就是那個發(fā)現(xiàn)了你的特殊的存在嗎?還是說你才是對我而言的特殊存在?”
她握住我的手,抬起頭看著我。
“更加靠近我一些吧?!彼p輕地說,“暫時地忘記其他人,好嗎,現(xiàn)在對你而言只有我才是最值得親近的人。“
我注視著她的眼睛,在她清澈的瞳孔中,我看見了倒映在其中的我自己的身影。
“我想要忘記她?!?p> “那么你看見了什么?”
“你,還有我自己?!?p> “那么你也終于可以休息一下了?!?p> “雖然只是暫時的,對吧?!?p> “至少你現(xiàn)在可以不用再勞累,不用再去愛他人?!?p> “不去愛他人,現(xiàn)在我只想要愛著自己。”
她又笑了,而且笑地很開心,于是我也笑了。
以后我的世界里就不再會允許出現(xiàn)其他的人了。我自暴自棄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