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彈劾
和那些背井離鄉(xiāng)的鹽商相比,這些紡織業(yè)的同行算得上是非常幸福了。
起碼他們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不必像鹽商一樣感受人生的大起大落。
不過他們也有不幸福的地方,就比如吳駒不會給他們留活路,鹽商拿著秦鹽,打著官方鹽商的名頭販賣到七國各處的情況不會在他們身上重演,因為吳駒不會慷慨到把新式紡織機的技術(shù)送給他們。
但倘若是給成品的紗布和布匹的話……新式紡織機的紗和布和傳統(tǒng)的紗和布并沒有質(zhì)量上的區(qū)別,售價上也相差不大,不存在精鹽和粗鹽的那種不啻天淵的巨大差異,布商若是將這些布匹運到六國售賣,非但不賺,可能還會虧。
綜上所述,再一比一復(fù)刻一個大秦布商協(xié)會實在不現(xiàn)實。
希望他們能早日領(lǐng)悟到自己在這個行業(yè)遲早混不下去,然后提前卷鋪蓋跑路吧!
一連幾天,吳府都沒有布商來拜訪,就在吳駒以為他們是真的沒有危機意識的時候,發(fā)生了一件讓他難忘的事。
三日后,朝堂上。
“還有何事要奏?”子楚的聲音自陛上傳來。
“臣有本啟奏!”
一個言官出列。
“何事?”
“臣要彈劾客卿吳駒!”那言官厲聲正色說道。
嗯?
昏昏欲睡的吳駒聽到自己的名字,剎那間清醒起來,轉(zhuǎn)過頭看向那個言官,小老弟怎么回事?
嗯?
站在朝堂第一位的呂不韋轉(zhuǎn)過頭尋找說話的人,誰要彈劾我女婿?
朝堂上一片嘩然。
這貌似還是吳駒的第一次吧!
第一次被彈劾。
這貨雖然是朝堂上的紅人,但又有點小透明加咸魚的感覺,大抵也和他這個客卿之位沒有實際職權(quán)有關(guān),所以他不必也很少參與朝政,俗話說得好,只要我沒有道德,就不會被道德綁架,吳駒這也是同理。
眾朝臣紛紛露出了像市井大媽一般看熱鬧的神色。
王座上的子楚也露出了饒有興致的神色:“接著說!”
“臣要彈劾吳駒擾亂市場,沖撞布價,擠壓市場空間,妄圖壟斷布業(yè)!攪得民間一團糟,堪稱風(fēng)聲鶴唳,商賈人人自危!”言官刻意提高了聲音。
“臣附議!”
登時,有三五言官同樣站了出來。
“你說的是,吳駒名下大秦紡織公司的事?”子楚恍然。
殿中祁農(nóng)、麃公等人不約而同的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神中的笑意。
有好戲看了!
這幾個言官一看就是不知道紡織公司也有子楚參了一股,也正常,這次吳駒并沒有打著子楚的旗號招搖過市,子楚注資的事只有祁農(nóng)、麃公,李銘凱等寥寥幾個人知道。
坊間倒是流傳了這次是吳駒和子楚合作,就像上次秦鹽那樣的傳聞,但這個傳聞很小眾,也很虛無縹緲,看傳聞中透露的細(xì)節(jié),這個造謠者根本就不確定這件事,純粹是胡編、瞎貓撞上死耗子了。
“正是!”
言官重重點頭:“吳卿一直強調(diào)市場秩序,同廷尉大人、奏讞掾大人等人倡導(dǎo)完善商法,但自己卻公然擾亂秩序,難為表率!”
廷尉焦樵和李斯對視一眼,沒有說話。
子楚算是聽明白了。
他扶著額頭,有些哭笑不得。
“這件事情……其實寡人知道,最近坊間盛傳,寡人也參與了吳駒的大秦紡織公司。”
言官們頷首:“確有此事?!?p> “嗯?!弊映c點頭,朗聲說道:“寡人要在此澄清一下。”
“這件事!”
“不是謠言!”
最后這句話顯得格外擲地有聲。
言官們一下子懵了。
吳駒樂了。
他突然想起那句話:“堂下何人狀告本官?”
王座上,子楚清了清嗓子,洪亮的聲音傳遍咸陽殿每一個角落:
“吳駒改良紡織機,大大增加了紡織速度,擴大了布匹生產(chǎn)量,他正準(zhǔn)備將布匹的價格打下來,造福萬民,這件事寡人也是知道的。”
隨后,子楚一揮手:“此乃強國之策,毋庸置疑,來人!賞吳駒萬金,以資鼓勵!”
又是萬金入賬了。
彈劾吳駒的事非但沒成,還長了一把對方的威風(fēng)。
言官們咽了口口水。
“多謝大王!這都是身為臣子應(yīng)該做的?!眳邱x出列拱手。
子楚微微頷首,對他的謙虛非常滿意。
他旋即想了想,又對李銘凱進行了封賞,賞了對方千金,封了個大夫,不過李銘凱現(xiàn)在沒有官職,不在朝堂上,所以這件事等朝會結(jié)束后再說。
吳駒回到自己的位置,微微側(cè)過頭,看向那幾個言官。
那幾個言官感受到吳駒的目光,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
吳駒收回目光,心中盤算著。
他在朝堂上幾乎沒有政敵,這幾個言官顯然不是為此彈劾他的。
至于真的心系國事……不太可能,布匹的價格下降這件事于國于民都是好事,言官給的罪名里只有擾亂市場秩序,意圖壟斷產(chǎn)業(yè)這一項勉強成立,但這本身并不算是什么特別大的事情,他們又何必為了這種事得罪自己?
可不要說人情世故不行,能做到這個位置的,哪有不懂人情世故的,像后世有名的諫臣魏征,那也是揣著明白裝糊涂罷了。
在這咸陽宮上發(fā)生的一切事情,背后都有深刻的政治意義。
所以,吳駒覺得另一個猜測更有可能。
鹽商上頭有人,有保護傘,難道布商就沒有嗎?
只不過這些布商不知道是不熟悉政事,還是真的頭鐵,竟然希望通過彈劾的方式制止吳駒,比那些鹽商勇多了。
子楚揮揮手讓那些言官各回各的位置:
“好,這件事情就此翻篇,還有何事啟奏?”
朝堂上眾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有人打算說話,卻見一個高大的身影站了出來。
吳駒出列,拱手:“臣有本啟奏!”
“準(zhǔn)奏!”子楚說道。
“臣要彈劾尚書張倫,仆射趙酣,大夫令狐應(yīng)……等六人!”吳駒朗聲道。
“此六人身為言官,卻濫用職權(quán),捕風(fēng)捉影,無中生有,夸大其詞,編造莫須有的罪名!
言官存在的意義乃是行獬豸之事,辨是非曲直,識善惡忠奸!
但這幾位大人恰恰相反,是非不辨,忠奸不識,此乃對國家,對大王的不忠誠!對工作的不認(rèn)真!對言官這個位置的侮辱!臣對他們的能力、工作態(tài)度甚至是人格人品持懷疑態(tài)度!望大王予以懲處!”
一番話,擲地有聲!
嘶!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王座上的子楚腦海中都閃過一個詞。
睚眥必報!
張倫、趙酣、令狐應(yīng)……吳駒數(shù)到的這六個人,全部是剛才出列彈劾吳駒的人!
這六人被點到名之后,紛紛菊花一緊,面色一苦。
壞了,這回被吳駒惦記上了。
愛笑的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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