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蕭南城和孔琴書已然站在洞口。兩人身旁還站著一臉緊張的古星月。
“南城，你們那邊還算順利吧？”
畫晴天右手拿著一支畫筆，左手牽著一條金繩。
“我看你似乎傷得不輕呀！”
畫晴天不無關(guān)切的說。
“我這些都是皮外傷。可憐王正直不幸去世，琴武兄長直到臨死前才幡然醒悟。晴天，你說我們這算不算勝利？”
蕭南城面露苦澀。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路要走，每個人也都有每個人的命運。一切似乎早已有了定數(shù)，我們又何苦感慨良多呢！”
畫晴天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中畫筆。
“說不定明天或者后天，我們也都將迎接自己新的命運安排！王兄既然走了，我們也只能祝他走好。至于琴武兄，我也不好做什么評判。”
畫晴天把頭轉(zhuǎn)向孔琴書。
“琴書，節(jié)哀！”
孔琴書沮喪的點了點頭，依舊沉浸在悲痛中。
“既然你們都到這里來了，想必碼頭那邊的事情已經(jīng)解決了。竹野惠子已經(jīng)被誅，沒有領(lǐng)頭人的倭賊已經(jīng)沒有任何威脅?！?p> 畫晴天掃了一眼眾人。
“回去告訴薛大人，清掃完畢就起錨回航吧。給我們留一條小船就行?！?p> 畫晴天朝蕭南城輕松開口。
“你還有其他事要處理？”
蕭南城奇怪問。
“嗯！你們都先回碼頭吧。胖妮，你也和他們一起?！?p> 畫晴天看向身旁胖妮。
“我不，我要跟少爺一起。少爺去哪里，我就去哪里?！?p> 胖妮果斷回絕。
“好吧！那你們?nèi)齻€先回碼頭傳個信，我處理完事情就來?！?p> 畫晴天看向蕭南城和孔琴書，還有一旁一臉郁悶的古星月。
“雖然大半倭賊和海盜都已經(jīng)乘船逃跑了，但也不能保證島上絕對安全。晴天，你們自己注意安全?！?p> 蕭南城右手握著青色竹笛，左手牽著孔琴書右手。叮囑一句，三人轉(zhuǎn)身離開。
“我們也走吧?！?p> 畫晴天看向胖妮和一臉緊張的楚南亭。
“少爺，我們?nèi)ツ模俊?p> 胖妮走在前面，回頭好奇問。
“送人?！?p> 畫晴天微笑回答。
“送人？送誰呀？”
胖妮更加好奇，直接不走了。
“海盜頭子和倭賊頭子?！?p> 畫晴天再次微笑。
“嗯？”
胖妮瞪大眼睛。
“楚老大？你說對吧？”
畫晴天笑瞇瞇的看向身后楚南亭。
“你準(zhǔn)備送我去哪？”
楚南亭沒有爭辯什么，直接發(fā)問。
“你怎么不問我是如何知道你身份的？”
畫晴天奇怪詢問。
“還有問的必要嗎？所有與海盜倭賊相關(guān)的人都死了，只有我還活著。還有，剛才我殺死兩個扶桑男人的時候。想必你也看到了?！?p> 楚南亭不緊不慢的跟上畫晴天腳步，語氣淡然。
“我確實看到了，我也相信只有頭腦最聰明的人才能統(tǒng)領(lǐng)海盜與倭賊。更何況楚老大連都察院的王大人都能拉攏。若說楚老大不是領(lǐng)頭人，怕是連鬼都不信。”
畫晴天搖頭苦笑。
“既然你已經(jīng)識破我的身份，為何不把我送給薛斌？”
楚南亭疑惑問。
“我想跟你學(xué)學(xué)，用口水如何殺人?！?p> 畫晴天笑著回答。
楚南亭苦笑。
“你明知道我之所以用嘴巴殺人，是因為我嘴里含有銀針。當(dāng)氣功練到一定程度，吐氣都足以殺人。要想做到這一點，只怕對畫公子來說。也是易如反掌！”
三人不知不覺間來到一個碼頭，此刻碼頭上停著一只木筏。
“你真的肯放我走？”
楚南亭還是有些不太確定的問。
“當(dāng)然?！?p> 畫晴天不但點頭，還解開了楚南亭腳上繩子。
“為什么？”
楚南亭一邊向木筏走去，一邊忍不住追問。
“我相信聰明如你，終有一天會想明白的。我只希望到時候，你別辜負(fù)我一片真心誠意?！?p> 畫晴天一邊笑笑，一邊朝已經(jīng)登上木筏的楚南亭揮了揮手。楚南亭雙手劃著槳，腦海依舊混亂一片。
看著木筏逐漸消失不見，畫晴天這才轉(zhuǎn)頭看向胖妮。
“走吧，天色馬上就黑了。趁著大霧彌漫之前，我們必須回到陸地?！?p> 畫晴天淺笑說。
“少爺，你為什么放走她？在我看來，她可是個十足的壞蛋。”
胖妮憤憤開口。
畫晴天伸出左手牽起胖妮右手。
“走吧，這些不是你該關(guān)心的。”
畫晴天笑嘻嘻的說。
“那我應(yīng)該關(guān)心什么？”
胖妮象征性的掙扎了一下，結(jié)果沒掙開。無奈之下，只得被畫晴天牽著手朝碼頭走去。
“現(xiàn)在你應(yīng)該關(guān)心的是，該穿什么樣的新娘子服飾?！?p> 畫晴天神秘兮兮的說。
“?。俊?p> 胖妮一驚，狠狠掙脫畫晴天右手。眼神擔(dān)憂的看著畫晴天。
“怎么？爺爺已經(jīng)替我們安排好了，你兄長也同意了。莫非，你對帥氣的我沒有好感？”
畫晴天委屈的看著胖妮。
“??？”
胖妮再次一驚。
“好了，無論如何！這次我不會再讓你逃出我的手掌心了?！?p> 畫晴天再次牽起胖妮左手。
“少爺，你總是這樣。做什么事都不跟我商量！下次不許這樣了。”
胖妮生氣的說。
“好的，以后胖妮說了算?！?p> 畫晴天認(rèn)真回答。
“這還差不多?！?p> 胖妮臉上頓時露出幸福笑容，兩人手牽著手朝碼頭走去。
層層迷霧中，楚南亭一邊劃著木筏，一邊不斷思索。
終于，一道亮光閃過。她終于想明白畫晴天為何會放走她。這次明軍之所以如此大動干戈，只因為倭賊和海盜太過猖獗。
這是一次敲打。通過此次敲打，明軍是想給海盜和倭賊一個訊號。你們最好給我安分點，如若不然。想要消滅你們，我大明隨時可以做到。
想明白這一點，楚南亭也明白畫晴天之所以會放走他的原因。敲打是敲打了，但海盜們還是不能群龍無首。
一旦群龍無首，整個海上包括周邊將會變得更加混亂。所以畫晴天會放過她，是讓她繼續(xù)領(lǐng)導(dǎo)這些人。同樣的，也希望她繼續(xù)約束這些人。
想明白這些，她不得不傾佩起畫晴天這個人。雖是一介武夫，心思卻如此細(xì)膩。只要畫晴天在一天，他們這些海盜和倭賊就無法混亂起來。
因為他始終有著一種法子，那就是壓制。死了一個楚南亭，他可以培植下一個楚南亭。不像其他一些平亂之人，動不動就是趕盡殺絕。或者抓住領(lǐng)頭人，直接咔擦一刀。
在她看來，殺掉領(lǐng)頭人的辦法終究是治標(biāo)不治本。與其殺掉一個領(lǐng)頭人，不如馴化一個領(lǐng)頭人。這，才是平亂的最高境界。而畫晴天，顯然就是這樣的人。
想到這里，楚南亭嘴角不由浮出一抹笑意。
“畫晴天，我們還會再見面的。只希望到時候，你還是平亂總指揮?！?p> 自言自語一句，楚南亭繼續(xù)劃著木筏駛向迷霧更深處。
碼頭之上，此時已然是人去樓空。整個小島之上，安靜一片。
三個人站在碼頭上吹著海風(fēng)，一條小船被浪花拍打得不斷搖晃。
畫晴天牽著胖妮朝三人走去。
“你們怎么還沒走？”
畫晴天看向三人，開口問向蕭南城。
“等你呀。”
蕭南城右臂綁著布條，鮮血已然凝固。
“太客氣了。上船吧，趁天未黑?！?p> “上船?！?p> 蕭南城附和一句。
“今后有何打算？”
蕭南城問。
“我已經(jīng)向皇上請辭，以后準(zhǔn)備和胖妮在鄉(xiāng)下過著耕田種地帶孩子的日子?！?p> 畫晴天笑著回答。
胖妮臉色一紅，低頭不語。
“頭，你要辭職了？”
古星月著急的問。
“嗯?！?p> 畫晴天點了點頭。
“我已經(jīng)向皇上推薦你和薛弄雨了，如果不出意外。未來的指揮使會是你們其中一個?！?p> 畫晴天認(rèn)真看向古星月。
“星月，你為人正直。在皇上身邊好好做，未來前途不可限量。”
畫晴天認(rèn)真說。
“頭，你怎么就辭職了。雖然現(xiàn)在海盜和倭賊已經(jīng)平定了。但是，他們還是會回來的?！?p> 古星月認(rèn)真說。
“所以呀，我才向皇上推薦你們。跟你們比起來，我就比較不合適了。我這個人，懶散慣了。”
畫晴天笑著說。
“唉！薛姑娘怕是暫時不會回錦衣衛(wèi)了。我看她這次受的打擊也不小?！?p> 古星月嘆息一聲。
“所以，你肩上的擔(dān)子更重了。”
畫晴天認(rèn)真說。
“好吧，我會盡職盡責(zé)的?！?p> 古星月點了點頭。
“南城，你呢？”
畫晴天把目光轉(zhuǎn)向蕭南城。
“我？跟你一樣的想法，就是不知道琴書過不過得慣苦日子?！?p> 蕭南城無奈回答。
孔琴書右手狠狠在蕭南城腰間軟肉處擰了一把，疼得蕭南城直呲牙。
“依我看，她應(yīng)該很樂意的。”
畫晴天笑瞇瞇的看著孔琴書。
孔琴書直接朝他翻了個白眼，把頭扭向大海。
“南城，我就不陪你們?nèi)タ蠢咸?。下船后，我會先去祭拜一下王正直老兄。然后趕去送我的好朋友楊慎，送完他我就直接回蓮花鎮(zhèn)了?！?p> 畫晴天抱歉的說。
“沒關(guān)系的，我會和孔老太君說的?！?p> 蕭南城不以為意的回答，儼然已經(jīng)把自己當(dāng)成了孔家話事人。腰間再次一疼，蕭南城不由再次呲牙。
“你擰我做什么？”
蕭南城不由恨恨發(fā)問。
“你活該！”
孔琴書撇了撇嘴，恨恨回答。
“唉！好羨慕你們。”
畫晴天感慨的說。
說完，不由拿出一張畫紙坐下。十分愜意的描繪起這條小船，和船上幾張熟悉的面孔。
蕭南城也揚起青色竹笛，在漸漸黑下來的天空下吹上一曲妙音。小船繼續(xù)前行著，人也各自開心著。
第二日，長江碼頭之上。游客們紛紛上下不斷，畫晴天站在客棧二樓窗臺。
旁邊站著一臉坦然的楊慎，臉上一絲哀愁也沒有。看上去不像是被流放，倒像是升官發(fā)財了一樣。
“楊兄，這一去怕是再無相見之日。到了云南，還請楊兄給賢弟來上幾封書信?！?p> 畫晴天手中端著一杯酒，眼神清澈的看著楊慎。
“會的。賢弟若是空了，記得到云南來看望老兄?！?p> 楊慎笑了笑，笑得極其坦蕩。
“我以為只有我看的開，沒想到賢弟年紀(jì)輕輕。也對權(quán)利看得如此開，兄長真是自愧不如呀?！?p> 楊慎不由嘆息一聲。
“我是個閑人，畫畫是我的唯一喜好。對于其他，在我看來。不過是過眼云煙而已?！?p> 畫晴天自豪的說。
“人生嘛！大富大貴又如何？聲名顯赫又如何？倒不如一家人和和睦睦，團團圓圓來得實在?！?p> 畫晴天輕笑一聲。
“楊兄，你看我這副畫如何？”
畫晴天左手放下酒杯，拿起右手剛畫完的一副新畫。楊慎雙手接過看了一眼，不由心生佩服。
畫上是從客棧這里看下去的景象，除了上下船來往的行人。還有那奔流不息的江水。
看到此處，楊慎不由將畫放回桌上。掏出隨身攜帶的筆墨，當(dāng)即在畫上空白處寫上幾行字。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zhuǎn)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發(fā)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fēng)。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寫完，楊慎還在句首寫上三個大字。臨江仙！
看完這些字，畫晴天趕緊把畫收入懷中。
“別跟我搶，這畫是我的了?！?p> “哈哈哈哈！”
楊慎大笑，隨即兩人走下樓梯。
胖妮和一群人站在碼頭邊，和煦的陽光照射在她臉上。也許是陽光太過刺眼，胖妮不由瞇起雙眼。
“好美！”
畫晴天自語一句。
“你說什么？”
楊慎扭頭問。
“沒什么！”
畫晴天尷尬一笑。
“賢弟，回去吧。”
陪同一起流放的人員紛紛上船，楊慎語氣沉重的開口。
畫晴天上前擁抱了一下，相互拍了拍彼此肩膀。
“楊兄，一路珍重?！?p> 畫晴天不禁擦了一下眼角。
“珍重！”
楊慎回了一句，隨即轉(zhuǎn)身上船。大船隨即開走，留下的只是些生面孔。
“少爺，我們也走吧?！?p> 胖妮忽然牽起畫晴天右手。
“好?！?p> 畫晴天點了點頭。
兩只手緊緊牽在一起，慢慢走向人來人往的人潮之中。過不多時，作為主角的他們與平凡人也沒有任何不同。
陽光還在，人也還在。只是故事，卻已經(jīng)不在！胖妮！畫晴天！甚至于蕭南城！還有孔琴書！若干年后，誰又會想起曾經(jīng)露過一次臉的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