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零零碎碎的陽光透過多云而顯得暗沉的天幕,映照出城市中林立建筑的邊邊角角。
城市的街道盡是狼藉,房檐上的瓦片掉落,路邊擺放許久已經積灰的竹籃,泥水中傳出不知名的腥臭。
然而人們從屋中走出,大啖著夾雜腐臭的空氣,甚至歡欣鼓舞,慶幸著能見到第二天的太陽——盡管天上黑云密布。
奧德維茨,這座坐落在邊境的落后城市,法律波及不到的灰色地帶。
這里剛剛過去了一場瘟疫。在街頭的橫尸被圣水涂抹,火化掉了之后,人們興高采烈。
無論是赤膊蒙面的惡棍,穿著樸素的平民,或者金縷加身的貴族們,都念叨著神的寬容和慈悲。
時間不過六點鐘,街道上已然擠滿了人,紛紛涌向城市中心的金碧輝煌的建筑。
再不被人信仰或是來路不明的神明,萬神殿內的祭壇前也擺滿貢品。
殿外兩側的街道也被人擺滿了桌子,琳瑯滿目的酒肉和水果擺在上面。
活像是人們要在大街上開宴會:奧林匹斯山的眾神若真是在上面看著,大概樂開了花。
打著酒嗝,頂著大肚子的守衛(wèi)瞥向那邊,嗤之以鼻。似乎對這些愚鈍的民眾不屑一顧。
只有這群無信仰者才能成為守衛(wèi):也許這是自恃不凡的原因。
這是個信仰開放的帝國,只是掌權者可難以插手那些繁瑣的宗教沖突——于是放任這群人自生自滅了。
還好人們平日里為了防止惹火上身閉口不提,否則哪里都得是信仰者的戰(zhàn)場。
只在這個時候,他們空前的一致,感謝他們的神明去了。
一間破舊的茅草屋卻是沒人出來,慶祝神的偉力,或者獻上貢品之類的——只有一雙透亮的藍色眼睛,通過墻上的破洞看向街邊。
是個年紀大概十六七歲的少年,臉上帶有不健康的蠟黃,身上披掛的粗亞麻很難稱之為衣服。
“神明…真的存在嗎?”
他自言自語,卻沒有任何回答。從門口走到床邊只有幾步路的房間里沒有其他人。
于是搖了搖頭,繼續(xù)看著街上的勝景。
到了八點鐘,教堂的鐘聲響起,這劫后余生后的插曲才算結束,人們紛紛回歸正軌。
從商的分為一波,去往港口附近的商業(yè)區(qū),或是簡單的拉開店鋪大門,掛上“營業(yè)”二字。
貴族回到宅邸,受著仆人的悉心照顧繼續(xù)花天酒地。教會成員做他們的唇舌,商人是他們的錢袋子加眼線。
游手好閑的賭徒和惡霸,他們要么鉆進賭場,酒館或窯子,要么用那雙不懷好意的眼睛盯著街上行人的口袋。
背著刀劍的冒險者四散向著城外走去:這附近魔物猖獗,有的是他們的活計。
一群身穿米黃色衣服的學生向著各處的學校走去。那是城西的一群大同小異的建筑。
同樣的木籬,同樣的紅漆青磚瓦房,唯一辨認它們的是上面的告示牌:弓術,煉金術,草藥學,鍛造,器樂。
巷子深處的建筑明顯更加豪華一些,面積也大,有一塊屬于自己的,約摸百米見方的空地。
這是劍術學院,王國最需要的人才,士兵,都出自這里。
至于遠處的,從彩色玻璃窗里面映照著各色光芒的高塔,是巫師們的專用地:魔法學院。
魔法在民間是禁忌的,它們只為從屬神的群體,皇家所用。
學生的群體漸漸分為幾部分,分別走向不同的學堂。
繼續(xù)往里走的人,就會越來越惹得旁人羨慕的眼光:劍術學院的費用很昂貴,而掌握魔法的人,都是極為高貴的存在。
茅草屋內的少年聽到了鐘聲,他低頭沉思了片刻,便從床邊的衣柜里取出了和街上學生一模一樣的米黃色制服。
然而他的制服破舊的多,盡是磨損的痕跡。只有左胸處的名牌是嶄新的。
名牌上寫著“莫哈特.吉歐斯”。
莫哈特將制服穿上,便吱呀一聲推開門,上了鎖:住處就在城西,很近。
像這樣一個貧困無援的少年,他怎么能付的起學費?——然而他走出門去,布鞋高昂的淌過泥水,徑直地向著巷子深處走去。
莫哈特走向的地方,竟是那常人無法涉足的劍術學院:那是個學費頂的上豐收年時,漁夫一年收入的地方。
腳下生風??粗^路人的異樣目光,這是莫哈特一天最得意的時刻。
不管他們的眼里是艷羨,詫異還是譏諷。
短暫的路程不過幾分鐘,而后,莫哈特立在門前,卻是深吸一口氣,好像下了天大的決心一般抬起了腳。
然而就在這時,身后一股巨力傳來,一個擁有高大身軀的男學生撞到了他。
與此同時,莫哈特的腳趾直接撞向了門檻,疼的他咬牙切齒。
這還沒完,他那瘦弱的身軀直接撞到門板,被行進的,鐵壁一般的高大身軀壓進門內,而后失去平衡摔在地上。
鼻梁骨折斷的聲音,這一下可不輕,衣服上又要多出幾道劃痕。
莫哈特可沒錢修,他心疼的偷偷打量衣物,又不知什么原因不敢站起身來。
鼻子發(fā)酸夾雜劇痛,莫哈特喉嚨里咕嚕咕嚕作響,胃液也被重重的撞擊翻攪著,大概是難受極了。
發(fā)熱的鮮血滴在地上,他的鼻梁歪在一邊,鼻頭是青紫色的淤腫。
旁邊的人圍過來,沒人喊醫(yī)生——只是議論紛紛。
莫哈特轉過頭,眼底沒有不悅,反而有幾分畏懼:他認得這高大男人,名叫帕德.伊洛斯,當地某權貴的兒子。
這位欺壓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學院里相當一部分人是他的追隨者。
周圍的哄笑聲越來越大,莫哈特忍著疼,臉上更是發(fā)燙泛紅。
這種情況下,對于一介平民的他,只有更加尖利的嘲笑。莫哈特咬牙翻過身坐倒在地上。
“呦,這不是莫哈特嗎,真是對不起…你應該沒事吧?”
帕德開口了。他滿是橫肉的臉上不懷好意,笑嘻嘻的看著莫哈特,故作輕松的說道。
“你看我像是沒事的嗎?”
莫哈特啐了一口,略有不甘的小聲言語——迎接他的卻是后背重重一踢,讓他再度彎曲在地,連聲咳嗽。
“你……”
莫哈特還想說什么,帕德那鵝蛋似的拳頭握緊在他面前晃悠。
“什么?”
“不…沒事…對不起,我自己去看醫(yī)生…”
莫哈特頓時泄了氣,連忙抬起手連聲道歉——如果挨上這下,想要站起來離開也要費些周折了。
帕德是劍術的優(yōu)秀學生,莫哈特通讀劍譜,但實在是過于瘦弱。
弱者往往是被欺負的,更何況是個沒有背景的窮酸小子。
“放你一馬!”
帕德丟下一句話,得意的走了。周圍忙著看戲的學生也紛紛傳出噓聲,人群便作鳥獸散。
莫哈特費力的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扶著墻便走出了門——沒人為他說明原因,回來后導師的責罵是必須的。
他也無暇管這么多——看病的錢,還得想辦法咧。
不過還好,莫哈特有一個可靠的人選供他生活。想到這里,他繞過門邊半人高的木箱,向著街道的另一個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