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來自公主的善意(1)
蘇穆容放下茶盞,茶盞與桌面碰撞,發(fā)出一聲微微的聲響。她向陸蓮心緩緩說道:“公主殿下,您這話也問完了,這會兒,該不會攔著本宮來處理這個手腳不干凈的小太監(jiān)了吧?”
“容妃娘娘,您這是急什么?”陸蓮心低低地笑了,“只不過才問了個小宮女而已,就這么著急定這個小太監(jiān)的罪嗎?”
魏知行愣住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永寧公主這是在為自己說話嗎?
魏知行的心里既激動,又有些忐忑。自他入宮以來,其實,是沒有多少人是真正對他有善意的。要么,是為了他上頭的那位萬公公;要么,便是看他有可以利用的地方。真真正正替為他好的,除了剛進宮時遇到的那個小順子,魏知行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出到底是誰還會為了他說話。
所以,盡管此時陸蓮心在替他說話,但是,魏知行卻還不敢放下心來。畢竟,眼前這個容妃娘娘,還有剛才被罵出去了的小宮女青葉,在早上碰到他的時候,都還是和顏悅色的。尤其是小宮女青葉,在撞到他后,把把他扶了起來,替他拍了拍衣裳。
想到這里,魏知行突然怔住了。
不對,這不對。
早上那會兒自己被青葉撞了,里面一定是有貓膩的!
魏知行的情緒不由開始緊張了起來。他輕輕地動了動袖子,緊緊貼在地面上的手臂下似乎真的好像有什么東西膈住了一樣,有些發(fā)硬。
方才、方才容妃娘娘跟青葉都說,他偷了容妃娘娘的鳳尾鐲子!
魏知行登時心中大駭。
糟了!這副鐲子現(xiàn)在真有可能在自己的身上!并且,就是由青葉在撞到自己時把鐲子放進自己衣服里的!
魏知行十分清楚,自己送換洗衣服到寢宮的時候,寢宮里一反常態(tài)地沒有一個人在。他把衣服放下以后,出了門,才在宮門口處撞到了青葉。那會兒撞得還挺嚴重的,直直把魏知行給撞倒到了地上。
現(xiàn)在想來,那一撞,十分不合常理。青葉作為一個小宮女,若是尋常走路時與人相撞,定然不會有把人撞倒到地上的事情出現(xiàn),更何況,撞倒的是魏知行,而不是隨隨便便一個普通宮女。魏知行想,早上那件相撞事件,一定是青葉故意而為之,所以用了大力氣,以至于自己爬起來后,身上被撞的地方還會隱隱作痛。
把早上的事情回憶完后,魏知行已經(jīng)完全愣住了。
眼下,容妃娘娘與公主殿下已經(jīng)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問完了。不管青葉說的是不是真的,等會兒,他們一定會搜自己的身子來證明這件事的真實性。而一旦搜身的話,那副鐲子就無處隱藏。等這副鐲子被搜出來,自己又沒有人能證明自己沒有拿鐲子的話,那么,這盆臟水朝著自己兜頭潑下,自己連反抗都不能反抗,只能接了。
蘇穆容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分懷疑這個永寧公主是在跟她過不去了。
不然,為什么只是收拾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太監(jiān)這件事,這個陸蓮心都要跟自己在這兒耗上個大半天?真真是受寵的小公主,慣會來事兒得很。
蘇穆容讓邊上的小侍女給自己扇了扇風,端起茶盞來,這會兒也懶得跟這位恃寵而驕的公主殿下折騰,便說道:“公主殿下這是說笑了。怎么能說是本宮著急著要定這個小太監(jiān)的罪?這說得好像是本宮刻意與這小太監(jiān)過不去一樣?!碧K穆容話說一半,抿了口茶,潤了潤嗓子,又說道,“公主殿下怕不是忘了。是本宮丟了副上好的鐲子,而不是本宮閑來無事故意找宮人的茬兒,本宮沒這么無聊?!?p> 這個蠢婦,還真是不擔心風大閃了舌頭?若不是她無聊,這小太監(jiān)現(xiàn)在又怎么會跪在這里等候她蘇穆容的發(fā)落?這地板冰涼冰涼的,跪久了的話,這小太監(jiān)的膝蓋可是要受不了的。
陸蓮心輕笑一聲,自己從盤子里拿了一粒葡萄出來,用手指慢慢地剝著皮,說道:“容妃娘娘消消氣,蓮心不是這個意思。這是這事兒蓮心沒有見過,便多問了幾句?!?p> 蘇穆容不置一語。
說話間,陸蓮心已經(jīng)把這粒葡萄剝好了皮,施施然送到了蘇穆容手邊。她笑著說道:“容妃娘娘,這粒葡萄,就當為蓮心方才的不當之語賠罪吧?!?p> 既然陸蓮心已經(jīng)做到了這個份上,蘇穆容也不好意思繼續(xù)發(fā)火、駁了陸蓮心的面子。畢竟,陸蓮心身上流著的可是皇家血液,比起蘇穆容自己,還是與皇帝更親一籌的。想到這里,蘇穆容便扯著一抹虛假的笑容,把剝好皮的葡萄接了過來,吃了下去。
葡萄是好葡萄,可是剝葡萄的人,看著卻多少有些討厭了。
“公主殿下說笑了,方才本宮也不過是隨意提了一嘴,公主殿下可千萬不要把這話放在心上。”蘇穆容假惺惺地說道。
陸蓮心笑了笑,不說話。
蘇穆容也不想再客套些什么。本身就不高興的心情被陸蓮心一攪和,現(xiàn)在,蘇穆容的心情已經(jīng)更加糟糕了。
蘇穆容把目光轉向跪伏在地上的魏知行,說道:“來人,搜身!”
三個小太監(jiān)很快就從人群里走了出來。
其中兩個小太監(jiān),一人一邊地把魏知行死死按住,另一個人則將魏知行從頭到腳搜了一遍。
還沒等那個小太監(jiān)搜完,就從魏知行的袖子里掉出了一副看著便極為華貴的鳳尾花紋狀的手鐲。
鳳尾鐲掉落到地上的時候,發(fā)出了一聲清脆的碰撞聲。
魏知行低頭看著那副鐲子,只覺得這回他真的要被誣陷了。他緊緊閉著嘴巴,心里飛快地回想今天在路上到底還遇上了什么人,還有什么人可以為他作證。
蘇穆容邊上的小宮女眼疾手快地指著地上那對鐲子,高聲說道:“娘娘快看,是鳳尾鐲!”
小宮女的聲音極大,生怕別人聽不出來一樣。
蘇穆容對小宮女的這個行為很是滿意,她覺得,這個行為很給她爭臉。
陸蓮心看著那副鐲子,眼神微涼。
蘇穆容志得意滿地點了點頭,讓小宮女伸手接過由小太監(jiān)撿起來的鳳尾鐲。小宮女看到蘇穆容的眼神,瞬間理解了自家主子眼神里的特殊含義,便在接過鳳尾鐲后,特意在陸蓮心面前晃了一圈,才放到了蘇穆容手邊的桌子上。
蘇穆容淡淡地瞧了一眼鐲子,對著陸蓮心說道:“公主殿下,您也看到了。本宮的人在這個小太監(jiān)的身上搜出了屬于本宮的鐲子。這會兒,您該相信本宮沒有隨意冤枉人了吧?”
陸蓮心淡淡地彈了彈指甲,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容妃娘娘,您這話說得就有些不對了,蓮心從來沒說過容妃娘娘您隨意冤枉人。蓮心只不過是擔心,有些刁奴欺上瞞下,自己做了壞事想要嫁禍給別人,便因此欺瞞了娘娘您。蓮心擔心的,不過是生怕娘娘您受蒙蔽罷了?!?p> 蘇穆容總覺得陸蓮心此話意有所指,但陸蓮心話說得滴水不漏,自己也沒有什么好辯駁的,便只是沉了沉聲音,目光森冷地看向被架住的魏知行,問道:“本宮的鳳尾鐲子從你身上被搜出來,你可還有什么話要說?”
魏知行滿腹冤屈,可千言萬語,竟是找不出一句、想不出一人可以替自己申辯,便也只能說道:“容妃娘娘,奴才冤枉!”
“冤枉?”蘇穆容的語氣有些怪異,她冷冷地看著魏知行,說道,“人證、物證皆在,你還有什么可冤枉的?”
魏知行在心里很是糾結。他本想直接坦言,自己并沒有進過內(nèi)室、也沒有在內(nèi)室碰到過青葉,只不過是出門后不久與青葉撞了一下這件事。但他又想,萬一一會兒這位脾氣暴躁的容妃娘娘說他是污蔑主子,那自己就徹底完蛋了。
電光火石之間,魏知行突然想到了方才永寧公主在之前說過的一番話,頓時明白過來自己的擔心是多余的,心中也突然有了底氣。
于是,魏知行再次開口說話的時候,語氣比起方才,已經(jīng)少了一分驚惶。魏知行說道:“回稟容妃娘娘,奴才早上到娘娘的宮里來,是為送從浣衣局取來的衣裳。奴才第一次到娘娘的宮中送東西來時,就已經(jīng)有宮女告訴奴才,哪些地方是奴才可以去的,哪些地方是奴才不能去的。而娘娘放置鐲子的內(nèi)室,奴才時刻謹記在心里,那是奴才不能去的地方。而奴才并非第一次來娘娘的宮中送東西,所以,奴才定然是不會知不能去而去。”
蘇穆容斂了眼神,目光微微看著地面,并沒有把魏知行的這句話放在心上。她沉聲問道:“本宮問你,你說你知道那里不能去,也沒有去。那為什么青葉會在內(nèi)室里碰到你?”
魏知行回答道:“容妃娘娘容稟。早上,奴才將衣服從浣衣局送到娘娘寢宮后,放下衣服就出來了,并未去過內(nèi)室。但奴才出來時,卻在宮門口不遠的位置撞上了神色緊張的青葉姐姐。青葉姐姐一路左顧右盼不知道在看什么,腳步又極快,奴才閃躲不及,便與青葉姐姐撞到了,奴才還摔在了地上,把手肘都磕傷了,現(xiàn)在還疼著呢?!?p> 蘇穆容這會兒覺得,眼前這個名叫小萬子的小太監(jiān)還真是頑強,都到了這個份上了,他竟然還能撐著申辯。蘇穆容說道:“你說青葉撞到了你,你可有什么證據(jù)?”
魏知行說道:“回稟娘娘,奴才的左手手肘上,還留著今早碰到地面時留下的淤青?!?p> 蘇穆容的眼神已經(jīng)變了。
經(jīng)過這一番,陸蓮心對這個被冤枉了的小太監(jiān)的看法也變了。一開始,她看見小太監(jiān)這張瞧著就有些不太聰明的臉時,就覺得這個小太監(jiān)看著就不太會說話的樣子,五官好看歸好看,但總覺得有些呆呆木木的。
當時,陸蓮心礙著蘇穆容在身邊,沒有辦法明著給這位小太監(jiān)提示,但又生怕這小太監(jiān)聽不出她話中的指點之意,便又特意挑了話頭去激蘇穆容。
現(xiàn)在,陸蓮心聽著這小太監(jiān)后來的一番說辭,總算是放下了心來。這會兒又見蘇穆容眼神變了,便又插了句話,說道:“既然你說你的手肘處有傷,那就把袖子撩起來,給本公主和容妃娘娘看看,你的身上到底有沒有傷?!?p> 陸蓮心話一說完,底下的小太監(jiān)就已經(jīng)把魏知行左手處的衣袖撩了起來,把手肘處亮了出來。太監(jiān)撩衣袖的動作飛快,快到連蘇穆容都來不及阻止。
——上面果然有一塊淤青,淤青上還有一絲暗紅。
陸蓮心見狀,便跟蘇穆容說道:“容妃娘娘,您看!這小太監(jiān)的手肘上,還真的有塊淤青呢!”
蘇穆容扯了扯嘴角,心里給那位手快的太監(jiān)記上了一筆,不甚在意地說道:“有淤青又怎么樣?也不能證明就是被青葉碰到摔傷了的吧?若是早就已經(jīng)傷到了的話,那又怎么說?”蘇穆容雙手交疊地放在膝上,故作深明大義道,“這樣吧,本宮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你說說,除了青葉,你還碰到了誰?還有誰能替你作證?”
蘇穆容對這個問題的答案心知肚明。她十分清楚,自己當時是把宮人都支使去其他地方跑腿了,除了要留下來陷害這個小太監(jiān)的青葉,當時的寢宮里,一個宮人都沒有。
魏知行想了想,最終沒有想出來當時到底還有誰能看到自己與青葉之間發(fā)生的事情,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回稟娘娘,當時,只有奴才與青葉兩個人,宮里并沒有其他人?!?p> “那么,你的意思就是說,青葉她陷害你了?”蘇穆容的語氣已經(jīng)變得危險了起來,“你是不是還想,要伺候本宮的宮女來與你當面對質?”
魏知行正要說話,就聽見空氣里,永寧公主的聲音直直橫插了進來。
“那個小宮女就不必了。不過,本公主的侍女倒是有話要說,容妃娘娘,您不妨聽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