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貨……廢物……白癡……混賬……”
最想殺人的人已憤怒,正因為憤怒已經(jīng)失去理智,一刀一刀一刀砍在地上已沒了聲息的尸體身上。
砍累了,扔了刀,坐下喘息著,怒罵:“這么長的時間,死了那么多的人,可你們連一個小姑娘都殺不了,廢物……”
“誰還能辦成這件事,你們說?”
在場無人說話……
“沒人說,難不成要我跨海去找那個奪命厲鬼嗎……”
殺人者隱藏在陰影里,陽光照耀過去他會很快露出真面目。
但是謀殺者卻永遠都隱藏在光明里,即便纖毫畢現(xiàn)的光芒照耀著謀殺者,他也只不過留下一道影子。
怎么樣才能找到這樣的人呢?
這樣的人不只是一個,殺手也不只是一個,后面只會有更多,更強,更神秘,更奇詭!
……
這個世界是個殘酷的世界,你以為你可以去做很多事情。
當你饑餓的時候,你會發(fā)現(xiàn)你唯一該做的事就是吃飯。
但是,當你摸摸口袋,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錢,無論多高強的武功,多顯赫的身份,都換不來一口食物,你就會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有多殘酷。
因此,那位趕著驢車的女孩子,路過一片小村落,問過路后并沒有停車,她實在忍受不了家家戶戶傳出來的飯菜香。
等她走到村落不遠的小鎮(zhèn)子,她已經(jīng)餓的不行。
好在,驢子可以吃草,她不用再管驢子的饑餓。但她能怎么辦,她可沒有臉去要飯,更沒有一樣可以賺錢的本事。
畢竟她是錦衣玉食長大的公主,過往完全不用為了吃一頓飯苦惱。
這一路上都沒有苦惱過。
現(xiàn)在呢,她只能餓著?
鎮(zhèn)子不大,卻五臟俱全,小小的騾馬行,等她將驢子賣掉,手里有了錢,她就不用餓著了。
原來,一頭驢子加上一輛車,可以賣那么多錢。
看著手里這一張小小的薄薄的,過往自己連看都不會看一眼的五百大刀錢票,她很激動,又不禁想起了江阿郎,感謝他把這輛驢車送給自己。
鎮(zhèn)里有個包子鋪,三籠包子鋪,她立刻來到了這里。
不用擔心饑餓,更多的問題卻又出現(xiàn)了,她她想過去買包子吃,卻又不敢去吃東西,不僅因為錢很少,很快會花完,更因為她不知道食物里會不會有毒?
明明可以買東西吃,卻不能不敢吃,只能餓,豈不更殘酷!
這個世界上殘酷的事,為什么要一個連這一個來找我?
鬼知道為什么。
第一次,她忍不住想要哭,淚水甚至已經(jīng)掉了下來,從那雙魔魅般的彩色眼睛中。
圍了一圈落膝黑紗的大檐竹笠下,她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并沒有因此而沮喪,氣餒。
直直的走進了小鎮(zhèn)的兵器鋪子,她急需一把能夠防身的利劍,相比饑餓,她更需要一把劍。
是的,帝國尚武,別說這么一個小小的無名鎮(zhèn)開著兵器鋪子,就是村落家家戶戶也都有那么一兩件短兵器。
一把好的利劍很難得,在這么一個小地方,能給她看上眼的利劍更難得,所以價錢應當?shù)暮苜F。
但是,她還是買下了這把劍,因為她擔心,或許出了兵器鋪子的門,自己就會死。
劍客,手里有了劍就有了自信!
劍客,心中有劍就會永遠自信!
她還沒有走出鋪子,危險便已來了。
鋪子矩形,很深不大,一面墻豎立著各式各樣的武器,另一面是個長長的柜臺,一老一少就在柜臺后。
老的看上去已快要入土,卻很奸詐,一雙瞇瞇老眼似乎吐露著一種詭光。
而那少的跟老的面孔輪廓有些相似,年輕的眼神里有種精明能干的感覺。
此刻,老的正將他店里最好的一把劍取出來,黃木的劍鞘劍柄,劍身稍微寬厚些,因此要比一般的劍更重。
拿到這把劍她就喜歡,因此問:“多少錢?”
老掌柜伸出一只手,五根手指,就仿佛知道她身上有五百刀一樣,道:“五百大刀,姑娘識得此寶劍,就給你打個折,算四百二十大刀。”
“姑娘,不識此寶劍者,就是給一千大刀我也是不賣的,這可是鎮(zhèn)店之寶,到我這兒已經(jīng)傳了四代,姑娘若是看好了,一手交錢,一手提貨?!?p> 她的錢雖然不多,現(xiàn)在還餓著,可她喜歡,也需要,她只能付錢。
拍下一張五百面額的錢票,四百二十大刀花完,她手上也就剩八十大刀,不知道還能買幾個饅頭,走多遠的路。
老板正在找錢給她……
劍在她手上,被她拔出寸許,閃閃發(fā)光的劍身上,一條細小的銀白扭動,猛地撲向她的面孔。
危險來的太突兀,看到這條不過食指長短的小蛇,她全身汗毛一炸,身形后仰去躲避。
嗆!
哧!
一聲龍吟,一聲撕裂,笠帽落地,兩條斷蛇也落地。
霎時,店鋪門關了,狹長的店里身影閃爍,利刃出鞘聲“鏘鏘”!
周圍黑暗,但她沒有分毫遲疑,她本也警惕著,一劍揮出,氣刃光華炫目,濺起鮮血,噴灑落墻……
一座小小的鎮(zhèn)子,一家更小小的兵器鋪子,竟也隱藏如此兇險!
兵器碰撞聲不絕,斷裂聲更是不絕……
她手里的確是一把好劍,若不是好劍怎能誘她上手,她不上手怎能拔劍,她不拔劍怎能有那條小蛇。
豈非早已精心謀劃,天羅地網(wǎng)只等她入。
她跳入了這張網(wǎng),但這張網(wǎng)好像并不怎么結實。
片刻,店鋪的門打開,劍并未收起,染血的人也并未受傷,因為她覺得店外要比里面更危險,無法收劍。
只是,等她走出兵器鋪子,街上卻無人,一個也沒有。
兵器鋪子發(fā)生這么大的動靜,居然連一個看熱鬧的人都沒有?
剛才的小鎮(zhèn)還很熱鬧,街邊賣東西的人隱藏的也都很好,但就這片刻間怎么全沒了?
她不知道,不明白,所以她只能收劍,只能走,離開這個暗藏殺機的小鎮(zhèn)。
……
兵器鋪子關門的那時,鎮(zhèn)里所有的人都奔向了兵器鋪子,大刀闊斧,幾十號人蒙面行動。
但也就是這時,一個短衣,長褲,草鞋,細麻繩束發(fā)的俊秀青年從屋檐上跳下,他不殺人,只不過把這些人一個一個的扔上天。
多絕的招兒,扔上天!
兵器鋪子里在廝殺,鋪子外面幾十號人飛上天,不是一丈,不是百丈,而是數(shù)百丈的高空。
鬼知道青年哪里來這么大的力氣,不過片刻就把幾十號人扔上了天,然后他就走了。
她也走了。
等他們走了很久后,小鎮(zhèn)里“砰砰砰砰……嘩啦嘩啦嘩啦……”,沒有人慘叫,卻像遭受到了炮彈的轟炸,屋頂坍塌,血與尸飛濺……
……
林子里,她實在太餓,已經(jīng)走不動了,在林子里下好陷阱,然后休息。
她打過獵,也捕過獵,每一年春秋兩季,她都要隨著皇宮里那些人去狩獵,每一次她的母皇都會給她一些小小的任務,到了獵場便只能由她自己。
所以,她是公主,但她并不是個嬌氣的公主,習武多年,她的意志已比常人堅定,強大,看得更遠,很遠!
等到第二天天亮,她有了食物可以吃,有了露水可以喝,雖然她知道在這種情況下還是可能會中毒。
但她必需吃東西,不然就餓死。
一只烤野雞,半只烤兔子,樹葉拼成的葉碗,十五碗露水……
“真能吃,你要不是個公主,非把自己家吃窮了不可?!彼麌@息著,事實上他自己吃的更多。
習武之人都是好肚皮,每天大量的運動和消耗,他們需要大量的食物作為自己力量的源泉。
更何況已經(jīng)餓了很久。
可不,這兩個人正是蝴蝶公主,和一只尾隨保護她的江瑚。
雖然,這位公主說話有點做作,公主病病的很深,江瑚不喜歡這種性格,但是他喜歡這個人,而且還越來越喜歡,尤其是她的眼睛。
他不能再失去她。莫名其妙的感覺,始終讓他不愿意離開。
繼續(xù)上路,不管是到了有人的地方,還是沒有人的地方,都有一種東西等著他們,殺機陷阱!
江瑚都已經(jīng)想明白了,要殺她的人,一定是她親叔叔,哥哥姐姐,皇親國戚之類,要不誰能在那位千古一帝之悍婦的眼皮底下謀殺蝴蝶公主,帝國中最受皇帝寵愛的公主,沒有之一。
可是那位劍皇到底是怎么想的,這么可愛的女兒,你要她出來給你辦事,卻又不管不問,不派人保護。
這悍婦真不想要自己女兒了么?
外人,自然都是這么想,甚至猜想了很多,但就是猜不透!
只有她們母女自己知道,這不過是一次考驗而已,在她們這一生中,僅僅…不過,是一次微不足道的考驗,在這之后只會更兇險,殘酷。
帝王之路,何解?
……
飛渡江,下游江岸水流平緩之地,有人在打撈尸體,已經(jīng)撈上來五具身穿鎧甲的腐爛尸體,還有不少殘肢斷臂……
他們費大力在江中撈尸,目的是什么呢?
“找到了……”
一具身穿彩色鎧甲的尸體被撈上來,送上岸,無數(shù)的人看著尸體,甚至還有頭頂烏紗帽的官員,捕快官兵已把這里圍了起來。
“這真的是……”
帝國地方官,無論官職大小,官服全是黑色,很少有能覆彩的官服,幾乎都是特別封賞,地方官才能穿彩色官服。
可是在場的就有五位官老爺穿著藍灰色官服,看著地上已經(jīng)水腫,血呼啦的尸體,很難辨認出這是誰。
他們不認識人,卻認識一樣東西。
“能穿這套彩蝶撲花鎧的人還能有誰,她真的死了!”一位年輕的藍灰官服地方官大怒,面上已經(jīng)有死灰色,似要大禍臨頭。
七八日前午夜,帝都高官有消息傳下來,蝴蝶公主一行已至飛渡江,要當?shù)毓賳T暗中保護,送公主殿下平安渡江。后面的路上也已安排好了各樣保護的力量。
奈何,當飛渡江地方官得到消息,行動,沿江一一排查,才知道了一座官設渡口沉船之事,當然也知道了并未遮掩行蹤的蝴蝶公主一行就在船上。
沿江打撈三四日,尸體撈上來十幾具,直到此刻,已可確認蝴蝶公主遇害,每個人都覺得自己腦袋要保不住了。
皇帝陛下最寵愛的公主死了,這件事想瞞都瞞不住,身穿彩蝶撲花鎧的這位公主尸體更是一路快馬加鞭送回帝都,消息霎然傳開。
……
帝都皇宮,并沒有在朝堂上,而是在御書房,皇帝的書房。
帝國文官首相明瀚瀚,與一眾紅服官員站在御書房外,各個臉色陰黑,沉默寂等。
他們本該在御書房內和陛下談論國家大事,可因蝴蝶公主遇害一事,只能站在這里。
忽然,常在御書房伺候的老宦官走出來,尖聲道:“陛下口諭,蝴蝶公主之事交由明相徹查,凡是參與謀害蝴蝶公主之人,抄家,誅六族?!?p> 一眾官都已經(jīng)跪地,大氣不敢喘一口,抄家誅六族,可想而知陛下有多么傷心。
說完,老宦官又走到明瀚瀚近前,低聲道:“明相,陛下另有密旨一道,交給明相,請明相接旨?!?p> 密旨當然不能讀出來,明瀚瀚只抬頭看著老宦官,這個時候陛下還要干什么?
借蝴蝶公主之事鏟除不順眼的人?
老宦官將一紙信封交給明瀚瀚,封口蠟泥還是熱的,老宦官轉身回了御書房。
明瀚瀚當然也不敢在這里看密旨,等她返回相府,正如御書房一般,她自己的書房,這才敢打開密旨。
“怎么會……”
……
蝴蝶公主死訊一出,人人自危,因為所有人都相信了一件事,上面哪位悍婦,居然是要舍棄自己最寵愛的公主,去殺那些她想殺的人。
至于誰是悍婦想殺的人,不知道,沒有人知道。
這便是帝王之路,權謀!
……
“她的身邊有高手保護,安然離開,進山了。”
一個聲音沙啞,含糊不清,卻把事情說的很清楚。
“嗯!”另一個人只是點點頭,一點也不感覺驚訝。
想必是這一路上的失敗次數(shù)太多,結果已不會改變,所以不那么驚人?
“雖然說明了不會派高手保護,但畢竟還是……”
那人竟笑了笑:“呵呵,既然殺不了,那就讓這位流落民間的小公主自己墮落吧?!?p> 考慮半響,那人才道:“去,封山,堵路,逼她進城,饑餓會讓她放下公主的架子,若是這時再來一點小小的逼迫,小小的刺殺,小小的英雄救美,小小的舍身相救,小小的恩惠,小小的意外,會不會也讓她奮不顧身呢?”
“畢竟她還是個女孩子,年輕的女孩子,總會做一些傻事,一位被情傷,最后忘記自己身份,流落風塵的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