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知州哭了

　　“你有罪！”

　　你有病！李自成只能腹誹，暫時不好頂回去。

　　“老高，別在我這里忙乎了，去營里轉(zhuǎn)一轉(zhuǎn)。你要能發(fā)展出信眾，我不干涉?！?p>　　“愿豬保佑你！”高一志比劃兩下，美滋滋去傳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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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糖尿病人辛全仍然消瘦，不過遵照醫(yī)囑調(diào)養(yǎng)，現(xiàn)在精神頭還好。

　　他苦口婆心要“賊首”棄暗投明，李自成反過來讓他給沁水的尚寧一寫信，勸老尚“從賊”。

　　這兩人常有來往，關(guān)系交好。

　　“老辛，你有沒有聽過外面?zhèn)鞒拿裰{——

　　泥瓦匠，住草房；紡織娘，沒衣裳。

　　賣鹽的，喝淡湯；種田的，吃米糠。

　　編席的，睡土炕；磨面的，吃瓜秧。

　　當(dāng)乃媽的賣兒郎，做棺材的死路上。

　　挖煤哥家里像冰窖，掏金漢一輩窮得慌。

　　勸告眾百姓，人人都做革命軍，扛起槍來救自己，救窮人！”

　　“……”辛全抹淚離去。

　　韓云、韓霖也來勸了一回。

　　李自成反給他們洗腦，說大明拉稀擺帶要玩完了，早日迷途知返。咱們紅塵做伴活的瀟瀟灑灑，策馬奔騰共享人生繁華。

　　倆兄弟唉聲嘆氣。

　　士紳們之所以敵視農(nóng)民軍，主要有三個原因：

　　一是由于正統(tǒng)觀念，以忠于朝廷為天經(jīng)地義，視農(nóng)民軍為賊寇；

　　二是因?yàn)椴糠洲r(nóng)民軍行事野蠻粗暴，打擊面過寬，做了不少傷天害理的舉動；

　　三是不看好流賊前途，認(rèn)為官軍很快就會剿滅他們。

　　其實(shí)第一種原因里，真正的榆木腦袋——就那種動不動要上吊投井抹脖子的，是絕少數(shù)。大部分人是墻頭草，誰贏跟誰走。

　　至于第二種原因，革命軍在這方面一直有所收斂，除非是罪大惡極，否則輕易不殺人。跟大戶逼糧是沒辦法，不吃就餓死了。

　　李自成現(xiàn)在欠缺的就是第三點(diǎn)。

　　在革命軍有實(shí)力席卷全國之前，應(yīng)盡量避免攻打重要府城，尤其要避免進(jìn)攻位于平原和交通要道的大城。因?yàn)榧热被鹋冢叭还コ菚鼍薮?，還容易被重兵圍剿。革命軍不能蠻干。

　　這樣一來，農(nóng)民軍整天流竄，沒有穩(wěn)固地盤，人家士紳當(dāng)然不敢從賊。

　　暫時無解。

　　當(dāng)初王嘉胤擁眾三四萬，其中不乏善戰(zhàn)的前邊軍以及蒙古人，然而他在河曲也就待了半年就被打跑。

　　留在陜西的農(nóng)民軍攻破縣城不下二三十次，但最多也就堅(jiān)守一兩個月。

　　因此，“流賊”并不想“流”，只是能允許安穩(wěn)種田的地方不好找。

　　少抿地區(qū)先排除；其次必須有農(nóng)業(yè)支撐；還要遠(yuǎn)離大城；而且附近需地形開闊，方便進(jìn)退打運(yùn)動戰(zhàn)……

　　安排劉芳亮駐扎在歷山就是嘗試。前期有存糧還好，后面出山打糧必然會惹人注目，能不能扎下根還不好說。

　　李自成把有關(guān)原因詳詳細(xì)細(xì)跟二韓解釋了一通。

　　最后他又說道：“我也不怕得罪人，你們錦衣玉食，可知道老百姓是怎么過活？在陜北，城外狗食人，城內(nèi)人吃狗。不信你們自己去看看?！?p>　　“我經(jīng)常跟部下士卒講，你為什么打仗？為了眼前有口飯吃？為了將來能分三十畝土地？都不是。革命軍起兵，是為了讓全天下窮苦百姓都能像個人一樣活著！”

　　“他們也是人啊，和你我無二般的人，可如今活的連豬狗都不如。我看不下去！”

　　“……”二韓沉默不語。

　　“天下苦朱氏久矣！難道要吃了這碗觀音土，來世還做大明人？”

　　“……”二韓沉默不語。

　　“知我罪我，其為春秋。趙某曾經(jīng)寫過一首自嘲小詩：運(yùn)交華蓋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頭。破帽遮顏過鬧市，漏船載酒泛中流。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躲進(jìn)小樓成一統(tǒng)，管他冬夏與春秋。”

　　“趙某家財萬貫，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我起兵造反，不在乎橫眉冷對千夫指，不是為了個人榮華富貴，只愿俯首甘為孺子牛，救萬民于水火。你們呢？躲進(jìn)小樓成一統(tǒng)？”

　　“……”二韓低頭沉默不語。

　　“學(xué)會文武藝，貨與帝王家。你們倒是傾一生所學(xué)，造福天下蒼生啊？為什么不出仕？”

　　“帝王不用，賣與識家。正好，你們眼前就有一位識家?！?p>　　“兩位哥哥，奉天行道，善德仁勇，禮智忠信?！?p>　　李自成一揖到底，“請輔佐趙某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xué)，為萬世開太平！”

　　二韓對視一眼，閉口不言。

　　招募失?。?p>　　李自成恨的牙根癢，真想掏出白又硬，一個一個全捅死！

　　“唉……”

　　韓云忽然長嘆一聲，繼而拱手道：“大統(tǒng)領(lǐng)，請容我等再思量一二?！?p>　　李自成喜道：“大丈夫相時而動！小弟掃榻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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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一志居然想隨軍船教，李自成借口風(fēng)餐露宿條件太差婉拒，只說將來有機(jī)會再來請他。

　　這幫家伙也真是有種，但他們另一項(xiàng)工作是當(dāng)間諜。

　　比如絲綢、瓷器技術(shù)就是被船教士盜出去的。如果這個不要緊的話，那西板牙駐扎菲律兵的殖民者在幾十年前曾攛掇國王征服大明，最先挑頭的就是到過中國的傳叫士。至將來的鴉騙戰(zhàn)爭前后，傳叫土們的間諜活動就更加猖獗了。

　　痛恨他們不用說的，然而有時候你不得不佩服洋鬼子們的開拓精神。

　　比如之前鬼子們不知道中國和契丹是不是一個地方。

　　為啥跟契丹拉上關(guān)系了？

　　唐末混亂時期，北方的契丹人耶律阿保機(jī)趁勢崛起，統(tǒng)一內(nèi)部后開始向外擴(kuò)張，后來定都汴京（開封）建立遼國，輝煌一時。百年后遼國被金國打崩，殘軍西遷。西遼又稱霸中西亞。當(dāng)時正值第二次十字君東征，契丹的名頭就傳過去了。那幫土狗就將契丹視為中國代表。

　　元朝也被馬可波羅記為契丹。

　　然后就到了明代。

　　開始西方還不清楚從陸路和海路到達(dá)的地方都是中國。利瑪竇懷疑中國和契丹是同一個地方，還給叫會寫了封信報告。騾馬叫廷想驗(yàn)證一下，就派人從陸路出發(fā)尋找契丹。

　　鄂本篤從印度莫臥兒帝國啟程，千辛萬苦經(jīng)中亞翻越帕米爾高原，過河西走廊好不容易走到了嘉峪關(guān)。他想盡辦法都沒再進(jìn)一步。因?yàn)楫?dāng)時大明對西面來進(jìn)貢的有數(shù)量、身份限制，而鄂本篤又沒錢賄賂守軍，就被擋在了門外。

　　鄂本篤就地住下，這時他已經(jīng)知道契丹和中國是一回事了，于是給北京的利瑪竇寫信求救。第一次信沒送到，等第二次搭上線他沒過幾天就病死了。

　　不過他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了。西方終于知道了中國和契丹是同一個地方，不只是能從海路到達(dá)，陸路也相通。

　　其實(shí)如果不是朝廷禁的厲害，國人也未必不能冒險。南洋不說，當(dāng)前就有不少大明人在南美、歐洲定居、做生意。后話暫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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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初三日，因受賄或者傾軋而被貶戍雁門的張道濬應(yīng)該潛逃回家了，不過李自成暫時顧不得去找他。

　　陜西亂成一團(tuán)，要趕緊去接應(yīng)趙勝。

　　五月起——

　　混天狼屯甘泉，寧夏總兵賀虎臣求援，曹文詔、楊嘉謨等皆至。

　　賊以精騎二萬分兩營待戰(zhàn)，伏步賊數(shù)千于東西溝，官兵分四營進(jìn)至銅川橋，破之。殺混天狼，余賊奔東北去。

　　延綏副總兵張應(yīng)昌敗混天猴張孟金于富縣。

　　兵備道戴君恩以賊混天猴約齊、藺二賊謀襲靖邊，遇于真水川坌口，賊遁；追至中湖山力戰(zhàn)，射賊將白廣恩墜馬；賊亂，大敗之。

　　混天猴、獨(dú)行狼萬余人又謀攻合水縣，自甘泉甄家灣而東。洪承疇率都司馬科等二千人追至甘泉山中，大敗之，混天猴降。

　　是役合督撫四鎮(zhèn)之兵，窮追月余，先后數(shù)十戰(zhàn)，始克之，延慶稍安。

　　點(diǎn)燈子趙勝在陜西立不住腳，很快會轉(zhuǎn)入山西。而曹文詔也會一路追過黃河。

　　七月初四日，李自成兵圍稷山縣。

　　知縣李燧庭剛剛整修完城池，絲毫不懼，放話“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敲詐失??！

　　打它一炮泄火，撤離。

　　七月初七日，革命軍北上進(jìn)入?yún)瘟荷侥隙耍拎l(xiāng)寧縣。

　　兵圍兩日，敲詐成功。

　　此時占據(jù)隔壁蒲縣的別部農(nóng)民軍已走，正在圍困隰州、石樓。

　　七月十四日，革命軍兵圍吉州。

　　西門外地勢高處建敵樓五座，李自成打炮三發(fā)，敵樓遂降。

　　知州送羊三十只。

　　革命軍繼續(xù)圍困一日。

　　知州送銀三百兩。

　　革命軍繼續(xù)圍困一日。

　　知州送糧五十石。

　　革命軍繼續(xù)圍困一日。

　　知州哭了……

　　馮起龍心軟，說差不多就行了。劉宗敏也過完癮了，撤兵往兩邊山頭駐扎。

　　而此時李自成正在四十里外觀賞壺口瀑布。

　　“穿天透地不辭勞，到底方知出處高！”

　　“朋友！

　　你到過黃河嗎？

　　你渡過黃河嗎？

　　你還記得河上的船夫

　　拼著性命

　　和驚濤駭浪搏戰(zhàn)的情景嗎？

　　如果你已經(jīng)忘掉的話，

　　那么你聽吧……”

　　李自成開始鬼哭狼嚎，身邊的親兵們紛紛以為大統(tǒng)領(lǐng)鬼上身了。

　　七月十九日，趙勝于蛤蟆灘渡河。

　　故人相見，分外親熱。

　　大軍開進(jìn)吉州，知州又哭了。

　　李自成可沒空敲詐他，有更重要的事。

　　趙勝此時雖然略狼狽，但是有眾五六千，革命軍只及一半。

　　人家當(dāng)然不愿意接受改編。

　　你強(qiáng)！到了黃河都不死心，那就只有不見棺材不掉淚了?？茨隳苡驳綆讜r！

　　李自成試探一番后也就扯開話題，雙方吃了頓散伙飯，革命軍拔營而去。

　　只留張洪帶了支小隊(duì)就地潛伏，去跟之前尋找根據(jù)地的探子會合。

　　革命軍穿過云丘山，再次返回大平原。

　　大隊(duì)人馬行至泉掌村附近，居然有不自量力之輩率鄉(xiāng)民前來截?fù)簟?p>　　辛思忠率馬隊(duì)出戰(zhàn)，輕而易舉把他們驅(qū)散。

　　領(lǐng)頭的首惡大地主吉永泰被抓獲后就地正法，即刻抄家，繳獲滿滿。

　　晌午時分，革命軍于廉頗村駐扎。

　　西面五里外的稷山縣城再次雞飛狗跳。

　　唯獨(dú)知縣李燧庭穩(wěn)如泰山。

　　張能、馬世耀等輪番率小隊(duì)前去敲詐，皆敗歸。

　　李自成怒了，“他娘的就不能可憐可憐我么，送兩筐麻花也行?。。俊?p>　　李燧庭大笑，“想屁吃！”

　　李自成：“老子花錢買總行吧？！”

　　李燧庭：“老子不賣！”

　　李自成：“我還就不信了！”

　　革命軍在望堯門外豎立大牌，“三倍高價收麻花，甜咸不論！”

　　第一天沒回音。

　　第二天，有膽壯的守城衙役綴繩出城，帶來五斤麻花。

　　李自成大喜，除高價收購?fù)猓碣涖y十兩。

　　衙役美滋滋回城。

　　第三天，十?dāng)?shù)位老鄉(xiāng)肩挑手提，帶著麻花聚在東門鼓噪要出城。

　　李燧庭大怒：“這是資敵！”

　　他立即讓衙役棍棒驅(qū)散亂民。

　　李自成也沒空看笑話，因?yàn)楣佘姷搅恕?p>　　分守河?xùn)|道焦源溥率領(lǐng)精兵千余前來圍剿“流寇”。

　　其中步卒五百、騎兵一百，號黃虎軍；另有僧兵五六百。

　　李自成就納了悶了，“這是從哪兒搜羅來這么多和尚？”

　　少林寺距這里可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