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逃亡
魏青凝成一股虛煙,一瞬間來到霍千重背后,將全力運(yùn)轉(zhuǎn)的伏牛拳拍了出去。
倘若能直接毀掉霍千重的靈源,把他變成一個廢人,那才是最佳結(jié)果??上?,靈源只能用靈源觸碰,想要中斷奪舍,他唯有攻擊霍千重本體。
經(jīng)過多日修煉,魏青施展出來的武技已經(jīng)煥然一新。伏牛拳影攜雷霆之力,卻如羽毛般輕盈,即使是身為山圣的霍千重,承受了這一擊,也絕不可能安然無恙。
這一拳,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擊中了霍千重,只是反饋回來的觸感,卻有些異常。就好像打中了一團(tuán)棉花,完全沒有擊中實(shí)體的觸感。
魏青大駭,山圣層次的霍千重,幾乎融入自然,也將受到的攻擊,大部分卸到天地之中。
魏青咬緊牙關(guān),雙拳猛掄,在短短數(shù)息之內(nèi),轟了近百拳,無數(shù)道拳影粗暴地涌入霍千重的體內(nèi),大地都被震得嗡嗡作響。
終于,霍千重的靈源顫抖起來,和姜寧的偽靈源分開,收回自己的體內(nèi)。同時,霍千重不再被動挨打,一掌拍向身后的魏青,卻拍了個空。
魏青心頭一喜,霍千重的速度變慢了,他的攻擊的確傷到了霍千重。
趁著霍千重攻擊的間隙,魏青一個閃身,來到姜寧身旁。姜寧正呆呆地望著他,眼神里滿是驚訝。
“跟我走!”
魏青不由分說,將姜寧橫抱在懷中,用靈力將兩人包裹,化作一縷煙,朝入口方向掠去。
在他背后,彷佛有一頭怪獸蘇醒,恐怖的力量席卷而來。
魏青咬緊牙關(guān),讓身體輕如飛葉,承受了這股幾乎折斷他脊背的威壓,同時隨著氣流,飄到了幾十丈之外。
他拋出一團(tuán)火,擊中了靈犀宗的祠堂,大火瞬間蔓延開來。這是唯一能夠阻止霍千重,以及其他山階高手的方法了。
魏青一路飛馳,順利沖出藏經(jīng)閣。來到地面,再看到深藍(lán)的天空,他有種死里逃生的暢快之感。
他換了一口氣,不敢有絲毫停留,又朝谷外掠去。
他后背已經(jīng)濕透,一半是汗,一半是血。地上的狂風(fēng)吹得他脊背發(fā)涼,斷裂的骨頭痛徹心扉,但是懷中的溫暖,卻讓他忘記了這一切。
他知道,姜寧正無聲地望著他,他卻沒有余力去回應(yīng)她的目光。他必須將身體繃緊,一刻也不放松,不斷地狂奔。
只要施展凝煙術(shù),就算是山圣高手,也未必能跟上來。
魏青一路向北,飛了一夜,速度比最好的馬還要快。到黎明時分,他們已經(jīng)躍過邊境,來到了鄰國中庭國。
魏青體內(nèi)的靈力消耗殆盡,看到山野間有一座破舊的古廟,便竄了進(jìn)去。古廟有些破敗,附近并無旁人痕跡。
他將姜寧放下,姜寧擔(dān)憂地說:“你傷勢很重,要立刻治療!”
“別擔(dān)心,我早有準(zhǔn)備?!蔽呵嗄贸鲈缇蛡浜玫寞焸幒脱a(bǔ)靈藥,一股腦全灌到肚子里,“我早就想過,最壞的可能就是把你從流沙宗綁走,所以提前想好路線,備好藥劑。沒想到,真的派上用場了,真險!”
魏青大笑起來。盡管身受重傷,前途難測,他卻感覺心曠神怡,因?yàn)榻獙幓钕聛砹耍?p> 大笑牽動了傷口,魏青猛地咳嗽起來。
姜寧忙道:“你快療傷,我去給你找點(diǎn)水?!?p> “好好,我沒事。眼下沒有追兵,你可別跑丟了啊?!?p> 魏青盤腿靜坐,運(yùn)轉(zhuǎn)靈力,借助療傷藥療起傷來。
姜寧很快就回來了,出出進(jìn)進(jìn)好幾趟,忙碌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
魏青已進(jìn)入玄妙狀態(tài),并不知道姜寧在忙碌什么。他承受了霍千重的攻擊,又奔波一夜,傷勢極重。
他耐著性子修補(bǔ)傷勢,不知不覺睡著了。
等他睜開眼睛,看到太陽西沉,已近黃昏。
破廟被收拾地干干凈凈,大門口,擺放著鍋碗瓢盆,姜寧煮了米,炒了菜??吹轿呵啾犻_眼,便道:“菜涼了,我再熱一熱,馬上就好?!?p> 姜寧裹上了圍裙,挽起了頭發(fā),原本的飄渺高貴蕩然無存,看起來就像是個尋常婦人。
魏青心中莫名悸動,目光再也無法從她身上移開,又問道:“這些東西都從哪兒來的?”
“山下有個小鎮(zhèn),我去鎮(zhèn)里買的……不過我沒帶錢,是從你的口袋里拿的?!敖獙幠樕⒓t。
魏青哈哈一笑:“我聽說,你在流沙宗的輩分跟宗主一樣高,嬌生慣養(yǎng)的,怎么打掃房間,煮飯做菜這些粗活都會?”
“我不喜歡被人伺候,也時常給長輩們做飯?!?p> 姜寧的長輩,便是霍千重和谷幽居了。兩人不由沉默起來。
姜寧將飯菜端了過來,魏青先抿了一口米粥,又嘗了嘗姜寧炒的青菜,贊嘆道:“味道特別親切,很合我的口味,就好像以前吃到過一樣。辛苦你忙碌這么久?!?p> “……是我要好好謝謝你才對,如果不是你,我已經(jīng)死了?!?p> 姜寧說著,慢慢低下了頭。
等吃過晚飯,天色已黑,廟里燃起篝火,兩人對坐著,魏青先開口道:“你之前說的那些話,是為了救我,擔(dān)心我被奪舍對不對?”
姜寧想起當(dāng)日情形,臉色微微一紅,說道:“你不該救我的,流沙宗將我養(yǎng)育成人,師父和長老們視我如己出,能夠?yàn)閹熼T失去性命,我心甘情愿。你本有大好前途,可以開宗立派,名滿天下?,F(xiàn)在,你成了流沙宗的死敵,性命都保不住了……”
“你愿意放棄生命,但是在乎你的人,不可能不難過。倘若眼睜睜看著你送死,我這一生便白活了。”
上一世,他不知姜寧的名字和身份,也不對再見姜寧抱有期望,心底卻時常想到她,祝愿她能夠幸福地過完一生??墒牵獙幉⒉恍腋?,她的生命在那年冬天便結(jié)束了。想到這里,魏青的傷口便隱隱作痛。
姜寧望著魏青,眼睛里波光閃爍。身處異國,死里逃生,這是她不曾預(yù)料到的事情,她禁不住幻想起一個美麗的未來。她很快又低下頭去,掩蓋了心緒變化。
用不了多久,流沙宗弟子就會追來,他們在劫難逃。
魏青問道:“霍千重這么做,是為了光復(fù)靈犀宗嗎?”
姜寧點(diǎn)點(diǎn)頭:“奪舍用到的玉成心法,是靈犀宗最后一任宗主所創(chuàng)。他臨終前,預(yù)見了宗門滅亡,便將玉成心法交給兩個親傳弟子,也就是師父和谷長老。宗主希望他們能夠忍辱負(fù)重,有朝一日為靈犀宗復(fù)仇,光大門派。
“想要復(fù)仇,需要有大量的山階高手;想要光大門派,就需要暗階高手。只不過,以靈犀宗的底蘊(yùn),尚且難以培養(yǎng)出暗階高手;靈犀宗滅亡后,門派重寶遺失,培養(yǎng)暗階高手便更加不可能。師父無可奈何,才開始選拔天賦出眾的弟子,傳授玉成心法……”
“你覺得,霍千重這樣做對嗎?”
姜寧沉默著,無法回答。她從小便知道,自己有一天會被奪舍,也做好了準(zhǔn)備。可是隨著年齡的增長,這個根深蒂固的念頭逐漸動搖。她不懼怕死亡,卻怕做了錯誤的事情。等到魏青唐突地闖入她的世界,她便更加慌亂,連死亡也怕了起來。
魏青感受得到姜寧的動搖,輕輕一嘆?;羟е厣砩铣林氐募湘i,也纏住了姜寧,她逃了出來,卻拖著長長的鎖鏈,她仍然不幸福。
“我想,被奪舍的弟子中,一定有很多并非心甘情愿,他們帶著不甘和恐懼死去,死了之后,還被別人冒充。還有很多弟子,因?yàn)閵Z舍失敗,白白喪命。他們的突然離去,又該讓親人朋友多么難過。肖遏云就難過地快要發(fā)瘋了,找了三年,終于找到失蹤的兒子,卻被他的兒子偷襲而死。因?yàn)樗膬鹤樱呀?jīng)被他人奪舍?!?p> 魏青平靜地陳述著,姜寧的臉色卻變得蒼白起來。
“人逃不過生老病死,王朝逃不過興衰滅亡,門派當(dāng)然也無法千秋萬載。流沙宗這些年除掉了不少門派,我想已經(jīng)復(fù)仇成功了,何必再犧牲這么多年輕弟子,冒著成為天下公敵的風(fēng)險,去振興靈犀宗?奪舍的弟子越多,總有被發(fā)現(xiàn),被揭穿的一天,那時,整個流沙宗都要陪葬。
“我知道,對你來說,師恩大過天,可是,你的師父打算做一件錯誤的事情,你一味順從,反倒是害了他。你如果真的尊敬他,感激他,就應(yīng)該想辦法阻止他,避免加重他的罪孽?!?p> 姜寧垂下腦袋,避開了魏青明亮的眼睛。
她心底十分后悔,她就不應(yīng)該給魏青遇見她的機(jī)會,不應(yīng)該跟他說話。他只需要三言兩語,就可以瓦解她花費(fèi)二十年時間,筑成的堅(jiān)固堡壘。
“那我怎么做才好?”
“最安全的辦法,就是我?guī)氵h(yuǎn)走高飛,雙宿雙棲,躲個幾年。像你這樣的天賦并不好找,便是找到了,也很難短時間內(nèi)將玉成心法修煉圓滿。這樣一來,霍千重就會自然老死,到時我們再現(xiàn)身。”
這是一個誘人的提議,只要逃避,姜寧就不必和師父為敵;讓師父自然老死,不必犯下奪舍重罪,似乎也是一個好結(jié)局。她還可以擁有屬于自己的人生,和魏青一起……
姜寧的臉龐漸漸紅了起來,幾乎沉浸在那樣的幻想之中。
只是,片刻之后,她的眼睛漸漸明亮:“倘若我逃了,或許還有其他人會被奪舍。還有你的家人、師門,都可能被此事牽連,我不能這么自私……既然這是一件錯誤的事情,那就要面對它,想辦法解決它?!?p> 望著姜寧堅(jiān)毅的神情,魏青的心突突狂跳,生出一股豪情壯志。
“犧牲自己很簡單,拯救別人很難,那就讓我們一起面對,來拯救流沙宗吧?!?p> 夜色已深,魏青打算睡覺了,轉(zhuǎn)頭一看,發(fā)現(xiàn)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你怎么只買了一床被子……難不成……”
姜寧蹭得站起身,說道:“這是給你買的!你我都是修煉者,不應(yīng)該畏懼嚴(yán)寒,我看你重傷未愈,所以才買了被子……”
“原來如此??扇绻挥形疑w被子,讓你一個姑娘躺在地上,我怎么睡得著!”
“那我再去買一床?!苯獙幋蛩闾与x這里,魏青抱起蓋的被子遞過去,“這么晚了,哪有店鋪開門,我們一人一個吧?!?p> 夜色深沉,魏青躺在被子上,任憑寒風(fēng)吹著,聽著木柴燃燒的噼啪聲,想到佳人在側(cè),臉上不禁掛滿笑容,不知不覺進(jìn)入夢鄉(xiāng),做了一個溫暖舒適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