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日子,魏青常常去天人谷入口找谷長老。谷長老每次都在,彷佛特意等他一樣。
魏青也不矜持,將修行中遇到的問題,一股腦說出來。谷長老誨人不倦,總是三言兩語,便讓魏青豁然開朗。
一日,魏青向谷長老展示了他修煉過的幾個武技。谷長老面帶微笑,一一看過。正因為他這般平易近人,富有耐心,魏青才能沒有絲毫心理負擔,一再請教。
魏青演示完畢,谷長老一甩衣袖,說道:“我聽說,伏牛拳是伏牛老祖創(chuàng)下的剛猛武技,你且看我施展的這個武技?!?p> 谷長老手掌輕輕往前一推,面前現(xiàn)出一頭褐色的牛,尖尖的角,牛蹄子不安地刨著地面,和伏牛拳的拳影極其相似。
魏青驚訝道:“前輩,你也學過伏牛拳?”
“我并未學過,只是看你施展,模仿出來的?!?p> 魏青屏住呼吸,釋放靈力去感受這頭牛的威力,靈力一靠近,便被吸引過去,彷佛石沉大海,毫無回應。
這頭牛蘊含的威力,絕不比伏牛拳差,而且相比伏牛拳剛猛有余,它看起來更加柔和。魏青設想,倘若它沖自己而來,該如何抵擋,一時竟想不到應對方法。
谷長老道:“我想,伏牛老祖當年為了擊敗山上的牛精,便模仿牛精的攻擊方式,創(chuàng)造了伏牛拳。我也見過不少兇猛的魔獸,模仿它們的性情,將靈力釋放出來,便有了這頭牛?!?p> “原來如此,前輩的境界,已經(jīng)到了隨心所欲的地步嗎?”
谷長老一笑:“沒有那么夸張。武技本來就是釋放靈力的工具,應當著眼于如何表達靈力,不要太拘泥于武技本身?!?p> 魏青一怔,谷長老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在他心底掀起了驚濤駭浪。原本他心中的很多疑惑,在這個瞬間煙消云散。
他修煉武技,想的總是如何將它表現(xiàn)地和創(chuàng)造者相似,本質(zhì)不過是模仿。他從未想過,按照自己的心意施展,武技將具有什么樣的可能性。因此,他修煉眾多武技,無一能夠大成。
“晚輩醍醐灌頂,受益匪淺,都想叫您一聲‘師父’了!”
在修行一途,他上輩子已經(jīng)打好了基礎,這輩子的提升,顧攸之和林渡平給了他很多幫助,但他們都是無拘無束,自我探索的人,談起修煉,大都是經(jīng)驗之談。
谷長老則是從大宗成長起來的高人,除了豐富的經(jīng)驗,還有深刻的智慧。谷長老的提點,給了魏青莫大幫助,更讓魏青欽佩不已,真有拜他為師的念頭。
谷長老仍舊是云淡風輕的笑容:“不過,世間確實存在超乎尋常的武技,能夠跨越境界,擊敗比自身強大許多的對手。當然,這樣的武技也極難掌握?!?p> 谷長老說罷,從懷中拿出了一顆水晶球,遞給魏青。
“這是天屬性武技云卷云舒,我修煉了五十年,仍然沒有練成。有生之年,我唯一的心愿,就是看到有人將它施展出來,希望你能幫我實現(xiàn)吧?!?p> 魏青望著水晶球中絢爛的光芒,心中千頭萬緒,對著谷長老深深一拜:“傳道之恩,魏青終生難忘,師父!”
谷長老呵呵一笑:“算了,你又不是真心加入流沙宗,叫我?guī)煾父陕??你若真想抱得美人歸,將這個武技學會,是你唯一的希望。我也算是盡力了?!?p> 谷長老說完,轉(zhuǎn)身走進谷中,看起來有幾分落寞之感。
魏青目送谷長老的背影消失,回味著他最后的話語。
良久之后,他將視線投到水晶球上。
世間有八種屬性,七種各有優(yōu)劣,天屬性獨領風騷。天屬性和變異屬性一樣稀少,關于它的心法和武技也最少。林渡平輾轉(zhuǎn)于各大門派,只見過一份天屬性心法,抄給了魏青。魏青當初能突破至山階,跟那份心法有莫大的關系。
至于天屬性武技,連林渡平也不曾見過。
現(xiàn)在,谷長老隨手就給了他一個。
魏青知道,這份禮物多么貴重,心中不勝感激,同時還有些惶恐。谷長老如此厲害的人物,學了這么多年都不曾學會,他如何能學會?倘若徒勞無功,豈不是辜負了谷長老的托付?
魏青將靈力注入水晶球,看到了武技的展現(xiàn)效果,如字面一樣,一朵云彩在輕輕地飄著,慢慢地聚攏,又慢慢地舒展開來。魏青不禁愕然,這般舒緩輕柔的武技就算學會了,如何用于戰(zhàn)斗?
他懷著疑惑,任由靈力被水晶球牽引著,形成了許多奇怪的紋路,這些紋路就是施展武技的方法。
魏青將紋路牢牢記住,收起水晶球,開始嘗試施展。
他先調(diào)動真靈源中的天屬性靈力,在體內(nèi)重現(xiàn)武技的紋路,一次接一次運轉(zhuǎn),結(jié)果無論運轉(zhuǎn)多久,都沒有絲毫起色。往常再復雜的武技,魏青也能穩(wěn)步前進,慢慢學會,但云卷云舒就截然不同了。
魏青忙碌了好幾天,結(jié)果一無所獲,索性躺在石頭上,仰望起天上的云彩。
湛藍的天空中只有幾朵碎云輕輕飄動,云動的軌跡輕柔舒緩,看得魏青心情極為舒暢。
谷長老說,武技只是表達靈力的工具,魏青不禁好奇,創(chuàng)造云卷云舒的人,為什么要用毫無威力,又那么遙遠的白云來表達。
魏青望了云彩許久,朦朦朧朧想到,云彩確實厲害,它高得讓人無法觸及,除非是頂級高手,否則極難破壞它。就算破壞了,輕飄飄的云彩也不會有事,過段時間就自己聚起來了。由此看來,云彩也算是立于不敗之地。
魏青耐著性子,練習了好幾天,仍然沒有起色,只好回過頭來,練習玉成心法。
玉成心法七到九重,是讓兩個靈源彼此輸送靈力,保證二者之間暢通無阻,不分你我,同時又完全對立,沒有融合的跡象。
只是,兩個靈源勢同水火,要讓它們溝通,簡直比登天還難,魏青試圖這么做的時候,體內(nèi)的靈力立刻開始廝殺,引來渾身劇痛,如同被千根針扎了一波又一波。
好不容易熬過最初的艱辛,兩個靈源開始輸送靈力,沒想到偽靈源立刻開始動搖,向真靈源靠近,嚇得魏青連忙停止修煉。要是偽靈源被真靈源吸收,他就前功盡棄,恐怕要從第一重練起了。
玉成心法難以前進的時候,魏青就再度回到云卷云舒的修煉上。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摸索,他倒是來了靈感,把武技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是云卷,一部分是云舒,用兩個靈源分別來修煉,或許就能事半功倍。
為了穩(wěn)固偽靈源,魏青便以它為中心,修煉起隱隱有所領悟的“云舒”。雖然收獲甚微,但終歸有了方向,魏青不再有當初的迷茫之感。
一轉(zhuǎn)眼,魏青來流沙宗已經(jīng)兩個多月,山谷間下了幾場雪,到處白茫茫一片,谷中弟子穿上了毛絨絨的冬裝在雪地上穿行,像一只只可愛的白兔。
魏青仍然坐在天人谷外修煉,身穿薄薄的秋裝。身為山階高手,抵抗寒冷,也是一種修煉。
突然,他隱隱有所感,睜開眼睛,就看到姜寧站在天人谷入口,正望著自己。
魏青騰地站起身,全身靈力在一瞬間沸騰。
他為見姜寧入流沙宗,進而修煉起玉成心法,尚未功成,先得償所愿,心中自然不勝欣喜。
姜寧走出天人谷,來到魏青跟前,詫異地問道:“你怎么會在這里?”
魏青大大方方道:“我現(xiàn)在是流沙宗護法,自然能出現(xiàn)在谷中了。等我把玉成心法修煉圓滿,還能隨意進出天人谷,到時候我就去見你。”
姜寧臉色驟變,彷佛看到了極其恐怖的事物,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魏青還是第一次見姜寧這么動搖,連忙問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嗎?”
“你修煉了玉成心法?你是什么屬性,修煉到第幾重了?”
姜寧倉皇追問,魏青也不隱瞞,如實回答:“已經(jīng)到第八重了,我是天、地、暗屬性。莫長老也問過我這個問題,我的屬性有什么問題嗎?”
姜寧臉色慘白,似乎想要說什么,可好像有東西堵住了她的喉嚨,讓她遲遲無法發(fā)出聲音。
“你身體不舒服嗎?”
“你快走,快離開流沙宗,不要再修煉玉成心法了!”姜寧幾乎是低吼著,說出了這句話。
“為什么?”
姜寧沒有給出解釋,魏青正色道:“只要你給我一個我能接受的理由,我就離開這里?!?p> 姜寧沉默了好一會兒,臉色漸漸恢復正常,似乎也整理好了思緒,說道:“你為什么要來流沙宗?為什么要修煉玉成心法?”
魏青坦然道:“因為我喜歡你,只要見到你,我渾身上下的每一滴靈力,都會變得開心極了?!?p> 魏青自信,自己的坦率能夠打動姜寧,沒想到姜寧的臉色又變得難看起來。
“你都不了解我,憑什么說喜歡我?”
“因為我了解我自己,只要進入天人谷,見到你,我就會慢慢了解你的?!?p> 魏青的誠懇之語,傳到姜寧耳中,就好像變成了詛咒,她的身體都在顫抖,臉色蒼白如紙。
“那我告訴你,我不喜歡你,不想見到你,也不想跟你待在同一個地方。請你盡快離開流沙宗?!?p> 姜寧轉(zhuǎn)過身,快步走入天人谷,消失不見了。
魏青僵硬地站在原地,望著她那絕情的背影。他體內(nèi)的靈力仍然在歡快地跳躍著,他卻心如刀絞,呼吸都變得不暢。
他不明白,他感覺到的姜寧的心意,難道只是錯覺?
如果姜寧真的這么討厭他,他應該轉(zhuǎn)身離去嗎?
魏青望著蒼茫的天空,栽倒在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