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寧熾陽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坐在桌案邊，寧熾陽看著同門師兄弟們的搖頭晃腦，回神想到昔日楚王何等英姿颯爽，不也落得個拔劍自刎的下場。寧熾陽鄙視楚王故作清高，懷才自負，那么多次機會都從眼前溜走。心想自己若有千軍萬馬，不出三年便可掃清六合，席卷八荒，馬踏北荒圣都，劍指南蠻百越。唉，可惜如今壯士空有志，眾生愚昧，可嘆可悲啊。

　　盡管平時沒少挨先生的戒尺，但今天這突如其來一囫圇，沒什么反應空間，比以往要疼上許多?！懊魅瘴冶闳∧侵駰l來伺候你，為師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那下次便怪不得為師了?！币慌缘膸熜值軅兛吹綄師腙柍园T各各嬉皮笑臉，掩面更有千姿百態(tài)，突出一個幸災樂禍。

　　不過笑歸笑，除了上課打岔外，平日里大家哥們兒義氣，一起干的壞事也不少。也得了油菜戰(zhàn)神，鳥窩獵手...等諸多名頭，“熾陽門”更是各各有封號，大家秉承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門風，名震西屏的某某小道，某某書院。俗話說樹大招風，作為問題門生，被黃老頭帶回家閉門思過，一個月都有那么三四回。寧熾陽喜歡被人當做蓋世神俠的感覺，書上那些江湖劍客報仇雪恨何等風流瀟灑，可轉眼看看自己從三年前的感靈境到如今任然是感靈境，寧熾陽有些傷感。自己雖能聚天地之靈，但很快都會煙消云散，百思不得其解，寧熾陽翻遍了回春堂的醫(yī)學典籍，但上面終究只是記錄了些望聞問切之法，靈丹妙藥的記載幾乎沒有。幾年過去了，寧熾陽發(fā)現(xiàn)再也不能用自己乃天人體魄，需要厚積薄發(fā)的荒唐理由來搪塞一眾小弟，自己搭建了幾年的自尊心隨著時間的增長，朋友們的成長而慢慢消散。想到這些，寧熾陽居然消停下來，一直到散學，悲涼的心情始終掛在他的臉上。

　　黃昏，寧熾陽一如往常，從回春堂偷來一小壺酒。蜀地的梅子酒并非十分金貴，但不同于江南梅子酒的棉柔爽口，蜀地的酒更有一份的獨特的甜味兒。寧熾陽看黃老頭喝酒總結了他的習慣，黃老頭每日一盞不歡，兩盞涮口，唯三盞正酣。寧熾陽自以為能照學，把自己顯擺成大人摸樣，無奈肚皮能撐的酒量實在有限，轉念覺得當孩子也不錯，只是自己已經(jīng)不再是稚童，也是到了對外面世界一片向往的年紀。

　　暮春時節(jié)的梅子酒，以其特有的甘甜，能消除人一天的疲乏。寧熾陽不喜歡梅子酒，他認為酒壯人膽，英雄豪杰應當舉杯共飲杜康般的烈酒。寧熾陽發(fā)誓以后出去行走江湖要喝烈酒，此時先用梅子酒應付著吧。

　　西屏城茶樓，掌柜的姓關，父母沒什么學問，幾十歲的人除了名字大字不識幾個，滑稽的是給自個孩子取名關門。但孩子沒有隨父母的愿，不吉利的名字卻讓茶館生意興隆。究其原因，不是說顧客喜歡看掌柜的天天喊“關門！關門！”，而是在一樓的東北腳處，掌柜的特別留有一桌，附近的酒客茶客都喚作“曉通桌”，名字由來是一名叫白曉通的落第秀才，這些年一直在茶樓喝茶，他剛來時掌柜的一臉嫌棄，心想咱茶樓也是小本生意，自己也不是那大富大貴的善人，怎么能收留這么多可憐人呢，給他一點銅錢打發(fā)走算了，自己也算積了點陰德。不過短短三天，掌柜的發(fā)現(xiàn)聚在白曉通周圍的茶客越來越多，新鮮面孔也愈發(fā)多了，大都是路過此地歇腳的商賈游人。茶館的生意越來越好，加之兒子也喜歡聽這個自詡肚子有點墨水的說書先生鼓搗那些子曰人曰，自己為何不賣個順水人情？便造就了今日的茶樓盛景。

　　原來那白曉通，家境殷實，但喜愛游山玩水，家里逼得考取功名，索性拿了趕路報考的盤纏去走訪名山大川，結交江湖游俠，這些年收集了不少江湖軼事，通曉天地文理，西屏遠離江湖，四周皆為巍峨高山，消息閉塞，百姓見識少，自然喜愛聽他評講，且不論真假，就他那身臨其境的口才，便頗為有趣，以假亂真。

　　寧熾陽每次都用二兩梅子酒交換到一個問題。諸如這江湖之大，誰能問鼎?。刻煜赂呤郑琶绾伟?？神兵利器有哪些??？等等。寧熾陽唯獨不論國事，天下哪里又王侯更替了？諸如此類。畢竟如今西蜀大夏言和已有二十余年，百姓安居樂業(yè)，自然不愿意卷入殘酷的戰(zhàn)爭之中。白曉通看見這孩子眼里滿是江湖星辰，有著浩渺的煙波和該死的求知欲，很對自己胃口。便不厭其煩的解答他的問題。

　　“人間的事，兒女情長，有月老牽線搭橋；兵荒馬亂，有王侯運籌帷幄。唯有靈修論道，因果氣數(shù)，最為奇妙。東越蓬萊，劍圣蘇清，劍指北斗，揮而斬蛟龍;南楚扶搖，棋圣余天奕，手執(zhí)黑白，落而震江海;靈月清雅舍，圣女暮晴，起死回生之能譽滿天下，相反的北燕瞬曄堂，堂主沈逸影消失多年，少有人知他的蹤跡。但要說人間最強者，當屬大夏國的古澤遙古老了，人過百歲，仍風采依舊，愛桃花溫酒，迎風聽曲，不聲不響屹立青石山百年，扶大夏王朝五世之社稷，人云一個'圣'字”說罷，落魄秀才捋了捋自己不多的胡須，故作淵博高深。

　　“那西蜀呢，咱們西蜀的絕頂高手呢？”寧熾陽從未聽過西蜀也有絕世高人，在初入感靈境的眼中，那種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高深境界無不令人神往。

　　“這西蜀嘛……十七年前有號稱“圣手”的王庭深，不過為人陰毒，終究為世人之不恥，這不死在了自己的毒攻之下，罷了罷了，不說也罷。”白曉通認為自己站在人間大義的一邊，高談闊論，甚是自豪。

　　寧熾陽正聽的入神，突然老黃又拿著雞毛彈子沖了進來，“臭小子，認得幾個臭字兒，就在這賣弄肚子里的墨水，看我不揍死你”黃老頭很氣憤，他似乎都不知道書生說了啥，但只知道寧熾陽又偷了他的寶貝梅子酒，這氣啊不打一處來。今天這兩人他都饒不得，掌柜的心里苦啊，周圍人都知道老黃頭說一不二的脾氣，這次這白曉通怕是在劫難逃。掌柜只能出面攔住黃老頭，另一邊催促白曉通拿著書快些跑。

　　寧熾陽覺得老黃頭這次是認真的，拋下了白曉通，嚇得往門口竄，這時一雙小巧稚嫩的手，拉住了寧熾陽。

　　“小九，你說好了，下課就陪我玩的，你不算數(shù)?？炫阄彝?！”孩子天真爛漫的聲音，但寧熾陽卻十分不解，他還是和過去一樣思考關于她的一些問題。

　　小晚為什么總喊我小九？我是小九嗎？可我是寧熾陽寧大俠??？我的名字是父母取的，但我的父母呢？我的父親七年前被仇人殺害，我的母親呢？出生就不在人世了。

　　“喂，快點?！毙∨⒉荒蜔┑亩逯_，寧熾陽也挺害怕這小祖宗，只好投降了，“知道了，小晚，我們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