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羅心頭一震,銀燭秋光冷畫屏,那不是...
看著顧輕羅的表情,蘇敘白知道她已經(jīng)想到了什么,便松開她的手腕,后退一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他一點也不想嚇到她。
“那你為什么不叫銀光呢?”相比于扇字,顧輕羅認為光字更適合他,他的整個人都如同散發(fā)著光彩一般熠熠生輝,耀眼奪目。蘇敘白的頭慢慢低下湊到顧輕羅的耳邊,她整個人一動都不敢動,蘇敘白每說一個字,那溫?zé)岬臍庀⒕蛧娫谧约旱亩渖?,酥酥麻麻的?!耙驗檩p羅小扇,撲流螢啊,你說呢?螢螢?!?p> 饒是顧輕羅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建設(shè),想到了會和自己有關(guān),但是當(dāng)這番話真的從蘇敘白口中說出來時又是另外一種感覺。他的表字竟然是因為自己!除了羞澀之外,顧輕羅心中還涌起了幾分甜蜜和期待,這么說來自己對他是不是特別的存在呢?蘇敘白笑了笑,語氣輕柔,很自然地牽過顧輕羅的手,兩人肩并著肩一起向前走?!拔覀冏甙?,螢螢?!?p> 眠竹齋是長青山山頂上的一座亭子,于竹林深處,取幽靜之地,竹海宿眠,這齋的名字取得極其雅致,因此這里也是京梁文人墨客吟詩賞竹感懷心情的絕佳選擇。亭內(nèi),石桌上擺著幾樣精致的小點心,都是顧輕羅平常最喜歡的。而亭子的四周也掛上了琉璃燈,燈體在陽光的折射下為這一抹翠綠平添了些許光彩。而燈的側(cè)面畫著許多圖畫,顧輕羅在其中一盞燈前站定,仔細辨認著燈上的內(nèi)容,那是彩繪的兩個小人,一男一女,看起來十分稚嫩,只是這小女孩的樣子怎么有些眼熟?
顧輕羅又湊近了幾分,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面上的驚喜不言而喻,“這,這不是我嗎?那個時候我才五六歲吧?”蘇敘白坐在凳子上,單手撐著下巴,歪著頭看向眼前言笑晏晏的少女,她明媚的笑容竟讓陽光也不自覺地暗淡了一些。蘇敘白很奇怪,怎么會有這么可愛的女孩子呢?而且就這么站在自己的眼前?!傲鶜q?!鳖欇p羅也不回頭,轉(zhuǎn)著圈著看燈上的圖畫,“你怎么記得這么清楚?。课叶纪??!?p> “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日子,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鳖欇p羅的腳步頓住,她猛然回頭看向蘇敘白,四目相對在無形中好像已經(jīng)訴說了千言萬語。
她記得那一天,那天是她六歲生辰的那段時間,可是她不喜歡六歲那年的生辰,一點也不!那天她的爹爹凱旋卻是帶著一身傷回來的,滿身是血鎧甲也殘破的不像樣子的顧唯宏依舊蹲在顧輕羅身前,摸了摸她的頭,說了一句,“螢螢,生辰快樂。”
后來,顧唯宏就暈了過去,整整昏迷了五日,她和哥哥姐姐躲在門口偷聽太醫(yī)對胡雪雁說,“將軍大部分都是皮外傷,臣已經(jīng)為將軍上了藥,但是有一處已經(jīng)傷及心脈,雖然傷口的血已經(jīng)止住了,但是因為回城的途中沒有做好防護,傷口隱隱有些感染潰爛,臣一會兒下去開藥,每兩個時辰讓將軍服下,但能不能醒來就要看將軍的造化了?!蹦菚r顧輕羅還不明白這些話的意義,只是拽拽哥哥的衣服,低聲詢問著,“哥哥,爹爹是睡著了嗎?他怎么還不醒?。磕憧茨镉H都哭了呢,爹爹不乖?!?p> 顧輕塵的聲音有些沙啞,他扯出了一個生硬的笑,“是啊,爹爹不乖,讓娘傷心了,等他醒過來,螢螢懲罰他好不好?但是答應(yīng)哥哥,爹爹醒來之前不要打擾他好不好,爹爹累了要讓他好好休息對不對?”顧輕羅聽話地點了點頭,拍著小胸脯說答應(yīng)著,“哥哥你放心,螢螢可聽話了,螢螢絕對不會去打擾爹爹的?!?p> 后來,顧唯宏醒了,胡雪雁抱著他又哭又笑,他也接受了來自顧輕羅的懲罰,讓他在自己下一個生辰之前都不許離開,他也確實做到了??墒歉绺鐓s離開了,姐姐說他是代替爹爹去保家衛(wèi)國了,那段時間顧輕羅幾乎是天天都在哭,大聲喊著什么哥哥是騙子,哥哥快回來之類的話,但是從來都沒有任何回應(yīng)。再后來,顧輕羅開始懂事之后,她開始明白為什么爹爹沒有再離開過,也明白了哥哥和姐姐承擔(dān)的責(zé)任。她不敢想象,當(dāng)時若是爹爹沒有醒過來,整個顧家會變成什么樣子?
想到這兒,顧輕羅的內(nèi)心就一陣疼痛,眼淚也止不住地滑落,蘇敘白起身快步上前,不知所措地用衣袖替她拂去淚水,看著顧輕羅哭的樣子,蘇敘白心里突然揪了起來,她的每一滴眼淚都像砸在他的心上一樣,他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明明是想逗她開心,沒想到卻反而弄哭了她,蘇敘白一時之間除了替她拭淚也不知道該怎么做,只手足無措地站在一邊,低著頭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螢螢,你別哭啊。都是我不好,別看這個了,我們?nèi)プ鲂﹦e的?!闭f著就要把那琉璃燈拽下來,顧輕羅連忙上前將燈護在懷里,“別,我喜歡這個,這都是我自己的原因,和你和這燈都沒有關(guān)系的。只是我不記得那日曾經(jīng)見過你啊?”
顧輕羅的臉上雖然還有淚痕,但是還是重拾了笑容,這讓蘇敘白也放心了不少,語氣也上揚了幾分,“那日顧將軍凱旋,我和皇兄前往顧府,也不知怎的,就在我進門的時候,正好看見一個小姑娘哭的梨花帶雨啊,嘴里還不停的叫著爹爹,爹爹,可傷心了呢。”
顧輕羅撇撇嘴,扭過頭不去看他,卻緊了緊懷中的燈籠,那一日她當(dāng)然記得,她趁著哥哥姐姐不在,悄悄去問了太醫(yī)爹爹到底怎么了,太醫(yī)也直言相告,還換了一種六歲孩子能聽懂的方式講解。花園假山下,顧輕羅哭的稀里嘩啦的,臉上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蹦上了灰塵,“喂,你怎么哭了?今日可是將軍凱旋的大好日子呢。”頭頂,一個小男孩的聲音響起,他蹦下來與顧輕羅對視。
“凱旋又怎么了,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你走開!”小顧輕羅小時候真是特別愛哭,那淚珠就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一粒一粒地往下掉,怎么也止不住,而且越哭就越想起那太醫(yī)說的話,想著太醫(yī)的話又想到昏迷著的爹爹,便更加傷心了。也不顧周圍有沒有人,直接張著嘴嚎了出來,“哇哇哇,我爹爹萬一醒不過來怎么辦???爹爹不要我了怎么辦???”
那個小男孩也像如今的蘇敘白一樣手足無措,看了看四周確實無人之后,就拉著顧輕羅蹲在假山下,輕聲安慰著,“你你你,你別哭啦,你爹爹會沒事的。”“真的嗎?”顧輕羅停止了嚎叫,但是還是止不住地抽泣,扁著嘴糯糯的說著,“真的嗎?”“當(dāng)然是真的啦,我不騙人的,你相信我,你爹爹一定會醒過來的,你放心,我會陪著你的,他要是醒不過來,你來找我!”蘇敘白有時想想,當(dāng)時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敢說這樣的話,不過他還是很幸運當(dāng)時在顧府閑逛,這樣才能遇見她。
“那,那我們拉鉤!”
“好啊,拉鉤?!蹦泻⑴⒌男∧粗腹丛谝黄?,一場偶然的相遇,一段幼稚的對話,卻讓兩個人的人生從此都聯(lián)系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