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這酒，太正了

　　漆黑的屏風(fēng)村主道上，此刻只有兩個店鋪還開著，其中一個是不一客棧，另外一個是距離不一客棧，有百多米遠(yuǎn)的一家酒肆。

　　酒肆內(nèi)，燭火晃動，人影稀疏。

　　幾個認(rèn)識的酒鬼聚集在一桌，喝著不知道摻了多少水的酒，瞎聊著稀奇古怪的見聞。

　　一旁的酒肆老板，望了望店里還在喝酒的酒客，又朝店門口望去，隨即微皺了下眉頭。

　　剛才，他好像看到有三個人影站在外面。

　　結(jié)果一眨眼人就不見了。

　　難道是老了，看錯了嗎？

　　酒肆老板心想。

　　其實酒肆老板并沒有看錯，在他轉(zhuǎn)頭時，那三個身影，就飛到街道對面房子屋頂上。

　　屋頂上，一個又肥又黑的身影，睜大著眼睛，望向店里的四五個酒鬼，道：“師尊，萬八恒這酒鬼沒有在家，果然還在這里喝酒。”

　　“嗯?！币Ψ捕⒅扑晾?，一個穿著粗白布青年，點了點頭。

　　“道長，現(xiàn)在讓他們都入睡嗎？”在姚凡身側(cè)的阿沐骨朵，凝目望著酒肆里的所有酒鬼。

　　“不急，等凌晨三點，酒家打烊，他回家后再行事?！?p>　　祝宮烈撓了撓后腦勺，疑惑道：“師尊，凌晨三點是幾更??？”

　　“五更?！?p>　　“哦?！?p>　　…

　　明月高懸枝頭，星星閃爍撩人。

　　遠(yuǎn)處街道上，更夫一慢四快，敲打著銅鑼，口呼一聲道：“早睡早起，保重身體。”

　　“五更天了，該打烊了?！?p>　　酒肆老板聽到打銅鑼的聲音，微微低語一聲，就離開柜臺，走到還在吹牛喝酒的酒鬼旁。

　　這群酒鬼知道酒肆老板要打烊了，又過來趕人了，都不滿的喃喃幾句。

　　就付了酒錢。

　　三三兩兩朝店外走了出去。

　　在這群酒鬼中，一個穿著粗白布青年，也搖頭晃腦的罵罵咧咧站起來，但腳跟似乎有些站不穩(wěn)，酒肆老板搭了一把手，扶正他道：

　　“萬子，好走，好走?！?p>　　粗白布青年推開趙老頭，搖頭晃腦的嚷嚷道：“走開，走開，趙老頭，我萬八恒，千杯不醉，不用任何人扶?！?p>　　“是，是，我們屏風(fēng)村里誰不知道，你萬八恒最能喝?！本扑晾习逦?，說著每個酒鬼都愛聽的話，眼里卻不經(jīng)意間閃過一絲鄙視。

　　不過，已經(jīng)喝得醉熏熏的萬八恒，并沒有聽出酒肆老板的客套話，哈哈大笑一聲道：

　　“老趙啊，你說的對，這屏風(fēng)村，不，這整個九江府，有誰能有我萬八恒能喝。不，我萬八恒，不單單能喝，還很能打，想當(dāng)初跟隨陳，陳啥來著，打那朱家軍時，我萬八恒一把撲刀，在那岸上，殺得那是一個天...”

　　“嘿嘿，萬子，你少吹牛，你是當(dāng)了逃兵，別以為我們不知道。”

　　一個正要離開的酒鬼拆穿了萬子的吹牛。

　　“什么吹牛，不行我們打…”

　　“呸，誰要和你打架，要打，你去和你過門沒一個月的漂亮媳婦床上打去…”那酒鬼說著便掉頭離開。

　　而萬八恒聽了，口里也不知道囔囔什么。

　　“是，是。”

　　一旁的酒肆老板不知道萬八恒喃喃什么，反正就是一個勁點頭，也不插話，然后攙扶著萬八恒，推著他往店外走去。

　　等走到店外。

　　那酒肆老板就打斷萬八恒囔囔不停的酒話道：“萬子啊，你還能喝不，要不要再帶點酒回家喝?！?p>　　萬八恒“啊呵”一聲，不滿道：

　　“老趙，我說了，我萬子沒醉，沒醉。拿酒來，我要邊走邊喝?！?p>　　說著，萬八恒從錢袋里，掏了八個銅錢出來。

　　那趙老頭瞇著兩眼，接過銅錢，將一早就摻了水的酒葫蘆，遞送了過去。

　　萬八恒接過酒葫蘆，為了證明自己并沒有醉一樣，拿起就是猛的往嘴里大喝了一口。

　　喝完，他正要和那趙老頭說點什么。

　　結(jié)果只看到趙老頭早就掉頭去關(guān)門了。

　　看都沒有多看他一眼。

　　見狀，萬八恒嘟囔一兩句，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自己說著什么，就朝家的方向走去。

　　漆黑夜色下，月光散發(fā)著微暗的光亮，照在屏風(fēng)村的每一條泥土路。

　　萬八恒一路上，搖頭晃腦的喝著酒葫蘆里的酒，很快他就走到一個木門前。

　　正要推門，呼喚李幼如給他開門時。

　　萬八恒忽而聽到屋內(nèi)傳來一聲聲男子，發(fā)出的沉重喘息聲音，隨后一聲聲女子嬌媚的嚶嚶聲，又不斷起伏響起……

　　聽到屋內(nèi)的動靜。

　　萬八恒雙目徒然大睜，想到紅杏出墻四個字，頓時心里氣怒異常，揮起巨掌。

　　用力拍打著木門。

　　邊打，還邊朝里面破口沉呵斥聲大罵道：

　　“好你個幼如，你個不守婦道的女人，要不是當(dāng)初我冒死將你從水匪手下救回來，你早就被一群男人弄成下囚鳥?，F(xiàn)在，你竟然背著我和別的男人亂來，快開門，快開門?？次胰f八恒今天不打死你們這對奸夫蕩婦?！?p>　　“砰砰砰砰…”的敲門聲下。

　　屋里隱約傳來一聲聲男人的怒呵聲。

　　緊接著。

　　咯吱一聲，木門洶洶打開了。

　　一個只穿著下身白褲的中年男子，赤著強(qiáng)壯的上身，冷青著臉站在門口。

　　看到這個中年男子，萬八恒心里的怒火一下子就蹭了上來，大喊一聲。

　　“奸夫，拿命來”。

　　萬八恒爆吼中，緊握雙手，沖上去要給這個陌生中年男子一拳。

　　然而，那中年男子率先直接重重的一腳，朝萬八恒胸口狠狠的踹去。

　　這一腳來得非?？?。

　　也非常突然。

　　如果要是在平時，當(dāng)過兵的萬八恒，鐵定能躲開這一腳。

　　可是現(xiàn)在。

　　他喝得醉醺醺，又在憤怒中，反應(yīng)意識還有些遲鈍，只聽“砰”的一聲，當(dāng)場就被踢得倒退出去，摔倒在地上。

　　“萬八恒，你個烏龜王八蛋，成天就知道喝酒，現(xiàn)在喝酒喝瞎了眼是吧。給老子滾遠(yuǎn)一點，你家在隔壁兩條街，要是在來敲老子門，破壞老子傳宗接代大事，老子就不是一腳將你踢飛，直接一刀捅死你?！?p>　　中年人將萬八恒踢飛后。

　　重重的呵罵一聲。

　　但似乎又感覺不解氣，拿起門邊粗木棍，就要迎頭朝萬八恒腦袋拍去。

　　萬八恒被一腳踹到在地上。

　　人還沒起來。

　　就聽到中年人大罵他敲錯門。

　　頓時，他腦子一片混沌，滯懵，但下一秒就又見那中年人一木棍迎頭揮來。

　　萬八恒趕忙伸手，捂住頭。

　　閉上眼。

　　結(jié)果等來的不是當(dāng)頭一棒，而是一個陌生女聲響起，“夫君不要，趕走這酒鬼就行了?！?p>　　萬八恒聽到聲音，睜開眼。

　　在中年人身后，一個穿著紅色肚兜，披著薄紗，下身系紅裙的陌生年輕女子。

　　正雙手緊緊抱住中年人的胳膊。

　　看到中年人身后那女子略帶著嫵媚的臉后，萬八恒這時才有些清醒過來。

　　這并不是自己的媳婦。

　　他真的敲錯門了！

　　“看什么看，要不是陶紅給你求情，老子一棍子將你活活拍死，還不快滾?！?p>　　中年人見萬恒盯著自己媳婦看，怒喝一聲，拿著木棍，作勢又要揮下來一般。

　　萬八恒見狀，趕忙后退幾步，連爬帶跑的起身往隔壁的街道奔去。

　　奔了一陣。

　　萬八恒停下來喘了喘口氣，抬頭朝附近漆黑街道上的一些建筑看了看。

　　簡單辨別了一下方向，就往一條漆黑小巷子里走去，嘴里不時還嘟囔一聲。

　　隨后，他又伸手就摸向腰上的酒葫蘆，邊喝邊往家的方向走去。

　　很快，就到了一個房屋前。

　　這次萬八恒吸取了之前的教訓(xùn)，定了定神，左右看了看，確定沒有再認(rèn)錯門后。

　　還趴在門上聽了聽。

　　門內(nèi)很安靜，但隱約有個熟悉的哭泣聲。

　　聽到哭泣聲，萬八恒知道，這次沒認(rèn)錯了，便大手拍打著木門道：

　　“快開門，我回來了?！?p>　　屋子內(nèi)，一個身材嬌小，模樣十八左右，皮膚白凈，長得漂亮紅衣年輕女子，正坐在床頭默默泣淚。

　　忽聽到門外的聲音，這女子就用袖子擦掉眼淚，然后起身走到門旁。

　　拉開木栓。

　　李幼如望向月光下，開始長著胡渣的男子一眼，“今天賺的錢都喝完了？舍得回來了？”

　　萬八恒走了進(jìn)去，仿佛沒有聽到李幼如話里的抱怨一般，見其略有些紅腫的雙眼道：

　　“哭，哭，哭，成天就知道哭，不就是喝幾個酒嗎？又不是被抓去打戰(zhàn)?！?p>　　李幼如聽到萬八恒這句話。

　　心里委屈無法言語。

　　瞬間，淚水再次如潮水涌出，直接轉(zhuǎn)頭朝里屋走去，順道把里屋的門關(guān)上。

　　在客廳里的萬八恒見狀，似乎習(xí)慣了，也不理會，轉(zhuǎn)身走到廚房柜中，拿出一壇老酒。

　　這一壇老酒，平時他都舍不得喝。

　　畢竟這才是真正的上等好酒。

　　每次，他都是打開酒蓋，勺一小杯出來，一邊聞了一下，一邊喝著從酒肆里賣的劣酒。

　　可是，這次很奇怪的是，他不知怎的，把這壇老酒拿到客廳，就端起來直接對著嘴。

　　大口大口的喝起來。

　　“呼，好酒?！比f八恒吐出一口氣，繼續(xù)拿起酒壇子往嘴里灌。

　　很快，這壇老酒，他喝完了。

　　看著老酒已經(jīng)空了，萬八恒又看向自己腰上的酒葫蘆，瞬間露出無比后悔的神色，“早知道就倒在一起喝了，也許還能多喝一點好酒?！?p>　　突然，在他身側(cè)的廚房門簾上。

　　一陣風(fēng)驟然刮來。

　　吹得客廳上的油燈搖擺不定。

　　萬八恒趕忙用手護(hù)住油燈，不讓它熄滅。

　　然而就在這時。

　　廚房布簾突然憑空打開，一個聲音從里面穆然傳出，“萬八恒，本仙聽說你很會喝酒。”

　　萬八恒聽到廚房里傳來的聲音。

　　直接嚇了一跳。

　　隨即酒壯慫人膽，怒聲道：

　　“是誰，躲在我家廚房里裝神弄鬼?！?p>　　很快，廚房里的聲音很快響起。

　　“不用緊張，我乃黑臉酒仙，專釀制世間各種上等好酒，送到會喝酒的人面前享用?！?p>　　“黑臉酒仙？”

　　萬八恒疑惑嘀咕一聲。

　　不過一但聽到有酒喝，還是上等好酒，頓時酒精上腦，鬼使神差的拿著客廳的油燈，信將疑的走到廚房門前去。

　　借著油燈的光亮。

　　他朝廚房里看去。

　　一個又肥又黑，看不清面孔，辨別不出是誰的身影，站在廚房中間。而在這個自稱黑臉酒仙的家伙身后，四周，擺放著上百壇酒。

　　這些酒壇有大有小，最大的可以直接說是一缸酒，最小的只有一小葫蘆杯那么大點。

　　但毫無例外。

　　這些酒都用紅油紙捆綁著當(dāng)封口，可即使有封口，但那酒壇里的酒香味，卻仿佛能穿透了那層紅油紙封口般，散得整個廚房都是。

　　聞著這些酒香味。

　　萬八恒感覺。

　　單單只是這散發(fā)出來的酒香，就已經(jīng)可以證明，這里面裝著的酒，比他剛才喝的那壇上好老酒，還要高上一個檔次。

　　不。

　　應(yīng)該說是高上幾個層次。

　　“這些酒，我真的可以喝嗎？”萬八恒吞咽著口水，向那黑臉酒仙確認(rèn)一聲。

　　此時，他完全沉淪在這些酒香中，無法自拔，一點意識也沒有去想。

　　廚房里為什么會有這么多酒？

　　這個自稱黑臉酒仙的“人”，為什么一直看不清面目？為什么他會出現(xiàn)在自家廚房里？

　　那黑臉酒仙聽到萬八恒這句話，呵呵一笑，道：“當(dāng)然，盡管喝個夠。”

　　“這些都是什么酒?！?p>　　聽到能喝這些酒，萬八恒立馬朝最近的酒壇走去，順帶詢問起美酒的名字。

　　“還沒有名字，要不你喝一壇，嘗一嘗，順道再給它們?nèi)€名字如何?！?p>　　黑臉酒仙建議一聲。

　　“取名字，這個我在行。”

　　萬八恒自我吹牛了一句，就走到最近的一個最大酒壇旁。

　　然后，很麻溜的解開紅油紙上捆綁的紅繩，拿掉紅油紙，便迫不及待的往里望去。

　　酒水在燭火的照耀下，泛黃而清澈見底。

　　如有一輪明月在我家般的感覺。

　　看得萬八恒肉眼迷離，口澤生饑，拿起廚房里放著的碗，就勺了一碗，往嘴里倒。

　　清酒入醉，滿嘴清涼。

　　隨著酒水下達(dá)五臟六腑，萬八恒更是心生飄飄欲仙之感。

　　“正！這酒，太正了！”萬八恒將一碗酒喝完，嘴里興奮喊起來。

　　廚房中間的肥黑身影，聽到萬八恒的聲音，嘿嘿一笑，走到他身后道：

　　“哦，很正啊，那你可得多喝幾碗，然后好好想想，這酒應(yīng)該叫什么名字才好?！?p>　　萬八恒聽了，再次勺了幾碗往嘴里倒，一邊倒一邊想著應(yīng)該叫什么名字好。

　　一大堆好聽的酒名，從他腦袋里一閃而過，穆然間，他想到一個名字。

　　便興奮轉(zhuǎn)頭想要向那黑臉酒仙說出，可是這一轉(zhuǎn)過頭，他臉色瞬間煞白。一個巨大的黑臉豬頭，笑呵呵的看著他。

　　“想好了嗎？”

　　“?。⊙?，妖怪?！甭牭侥秦i頭妖的聲音，萬八恒回過神，大喊起來，立馬想要跑。

　　可是這個自稱黑臉酒仙的豬頭妖，一手把他抓住，讓他動彈不得道：

　　“你還沒給我這酒取名呢。哦，對了，你要不要再看一下這酒缸里的酒，是用什么泡出來的，或者喝幾碗，再好好想下叫什么呢?！?p>　　“不要，放開我?！?p>　　萬八恒一聽到面前這個豬頭妖的話，心里猛然一顫，隱隱感覺剛才喝下去的酒有些不對勁，一種莫名的惡心感從胃里涌起。

　　讓他特別想要嘔吐出來。

　　可是卻又吐不出。

　　萬八恒掙扎著不想去看酒壇中是什么。

　　可是他的頭已經(jīng)被祝宮烈扮演的黑臉酒仙豬頭妖，壓到剛才巨大的酒壇口邊。

　　入目，還是清澈泛黃的酒水，還是那股酒香。

　　還好。

　　這豬頭妖嚇唬自己。

　　可是當(dāng)萬八恒剛?cè)绱艘幌霑r。

　　酒壇里的酒水開始沸騰起來，清澈見底的酒水，逐漸轉(zhuǎn)變成猩紅色，伴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難以下咽的腥臭，腐爛味道。